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朝道观来了,有人道:“官爷,就是这边!”
随即有人惊声尖叫,“死人了!”他叫得音都破了,听得我胆寒,连忙将门关紧,趴在另一面墙上听外面的动静。
那官爷不耐烦地吼道:“叫什么叫,不就是死个人吗?”
原本喧闹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人群中一片死寂。
官爷又问:“是谁报的官?”
一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回禀大人,是小人报的官。小人名叫林骏,今早路过此处时看见林虎躺在此处,早已经断了气。”
竟是林虎?昨日见他还生龙活虎的,怎地今日就遭人杀害,我惊得瞪大眼睛,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
官爷问:“你与他可是熟识?”
林骏回道:“林虎向来憨厚朴实,村里没有人与他不是熟识。”
官爷应了一声,问道:“这里地处偏僻,除了这处道观什么也没有,你说你路过此处,本官问你,本欲去往何处?”
林俊回答道:“小人自然是来观中烧香祈愿的。”
“方才本官来的时候分明看见,你们村旁就有一座香火鼎盛的观。你为何不去那座观,偏偏要来这座废弃的道观?”
林骏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官爷扬声道:“死者被人从正面杀死,一剑封喉。看尸体没有挣扎过的迹象,定然是熟人作案。你与死者相熟,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分明是你谋害他人性命。如今你贼喊捉贼,是拿本官当猴耍吗?”
他大喝一声:“来人,将凶手给本官抓起来。”
林骏大喊:“大人冤枉啊,小人与林虎无冤无仇,怎么会杀他?”
有人跑进道观,恭敬地说道:“禀大人,草丛中有一截带血的断刀和几个脚印,看形状大小,应是个女人。”
林骏喊冤的声音更大:“小人实在冤枉啊!”
“女人都敢杀人了!”官爷的怒气更甚,吩咐道:“查,给本官查!”
捕快四散开来,有一道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神像前才站下,似在检查什么。
不过片晌他便喊了一声:“大人,这里也有一个带血的脚印,只是……”
几个人凑过来,又朝那官爷说:“大人,这个鞋印大小与刚刚那个截然不同,应是个身身形高大的男子。”
官爷不耐烦道:“既然是多人协同,有男有女,应该是为山匪所为。”
他草率地结了案,又吩咐旁人:“如今山匪横行,四处为非作歹,叫周遭村落的人自己注意一些。”
言罢一群人扬长而去,声响越来越远,直至归于一片寂静。我微微放下心来,这才发觉后背早已汗湿一片。
李泓疑惑道:“又不是你杀的人,你慌什么?”
我瘫坐在长椅上:“那个脚印是我的。”
他眉头微蹙,还不待他开口,我又说:“被杀的那个人我也认识,昨日就是他引着我去的包子铺。”
李泓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问:“莫非人真是你杀的?”
我白他一眼:“若我会杀人,第一个杀的人肯定是你。”
“确实如此。”
我从桌上拈了只笔随手把玩着,又问道:“你为何什么都不问我?”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道:“你不也什么都不问我?”
我其实还挺好奇,于是问道:“你是如何救下我的?”
他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我将笔朝他丢过去,气道:“我早知如此,又何必问你?”
他稳稳当当地接住笔,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些走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便丢进屋中。火折子不偏不倚正落在床榻上,一碰上被褥便迅速烧了起来,只不过一瞬间,就蹿起了一人高的火舌。火舌摇曳,舔住即着,转眼间,满屋物什皆被火海吞噬。
我惊道:“你疯了?”
他拉着我跑出门,神色自若地说道:“你若是心疼这婚房,来日我赔你一个更大更宽敞的。”
我毫不犹豫地反驳道:“谁心疼这房子了。”
他开怀大笑:“既然你不是在心疼这房子,那便是在心疼我。”
这人颠倒黑白的能耐简直登峰造极,我懒得与他扯皮:“你当真舍得这满屋子书?”
他满不在乎地说:“这些书里的东西我早已倒背如流,何必心疼?”
我瞠目结舌,他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不解地问:“为何这样看我,难道这很难吗?”
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朝他拱手道:“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他拉着我的衣袖,神情楚楚地说:“我一个人在这屋子住了三年都平安无事,而今你来了不过一天,就使我无家可归,你不负责吗?”
明明就是他自己放的火,如今却说得我像罪魁祸首一般。我本打算拒绝,脑中却倏忽闪过一个词,天煞孤星。再回想之前种种,不由有些心虚,讪讪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他迟疑片刻,又笑道:“我要去汴京,你陪我同去。”
我不想与他再有牵扯,连忙应下:“那一言为定,到汴京我们便两清了。”
他含笑看着我,不摇头也不点头。我被他看得心慌,恰逢屋中热浪向外涌来,像是要将我们卷入火海。李泓一把将门关上,满屋浓烟烈焰皆被锁在石像之中,外面一切如常。
我赞叹他这房间精巧,又绕到道观外去看这神像,竟看不出半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