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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入殷其 烟波起(上)

“二房的二姑娘喜欢哪家的点心?”

“殷其雪玉区的吴硫全。”

“大奶奶喜欢什么颜色?”

“大姑母喜欢素净颜色,但偏爱穿浅紫色。”

“殷其分几个区?”

“嗯......上中下三区。上为北,又分冽河,优林;中分无芒,甫星,无芒为王室区所在,下分雪玉,卯觉。”

栾芸过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一边往嘴里塞着蜜饯果子,一边闭着眼背习之前嬷嬷口口相传,她们认真摘记下来的“栾家记”,再加上后来策管事想起以后她们要在殷其走动,就又加上了一些殷其城里的地理常识。学习量着实不小。

“木棉,休息一下吧。来,你也吃个果子。”栾芸过拿着个果子往木棉面前凑。

“不用了,姑娘自己吃吧。”木棉举着手札,一板一眼地扮演小夫子。“姑娘,咱们再背背,还有好多呢。”

“不行了......必须休息!”栾芸过硬塞了一个果子到木棉嘴里。“这么多,哪里能一下子记得住?幸好我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不然这功课量,换了别人早就哭了吧?”

木棉好想翻白眼儿,自己四姑娘是聪明不假,但这懒散劲儿更是绝顶的。在殷其怎样,她不好说。但是在云亭,肯定是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说句粗糙的,隔壁家王二狗都比她好学勤快。

成日里总是这幅懒懒散散,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样儿,气跑多少夫子?不对,不思进取是指男子,那姑娘就是,就是不思嫁娶!

到现在,就只知道要嫁的是庆府家小公子庆远。除了这个就啥都没了,连个字都还没摸清楚,更不知道品行相貌。

木棉想想,放下手札,慢慢凑过来,“姑娘,那天除夕同您一起喝酒的公子,到底是哪个?”

栾芸过一个翻身,趴在塌上,“怎么又问呢?都说不记得了,那天喝的是有点儿多。而且,是哪个都不重要。来,帮我捏捏。腰酸背痛的,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木棉一边帮栾芸过捏着,还是不死心。“我看那个公子肯定非富即贵。除夕夜里,一个人坐船来找咱们”突然一个灵感,手里一个使劲,“我知道了!肯定是庆家小公子提前来跟您见面!”

“啊!痛!”栾芸过惨叫一声,举手抗议,“木棉,你小话本看太多了。尽异想天开。不许说话了,专心帮我捏一下。”

木棉嘟囔着嘴,只能小心翼翼帮她捏起来。

庆家小公子?栾芸过闭着眼睛,默默享受着木棉的好手艺,也回想起那天情形,星星船,通体白貂皮草。真这么浮夸?算了吧......

管他是谁,也不管庆家小公子到底如何。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何必多想。栾芸过张开嘴,“啊~~~“木棉没好气地塞了一个果子给她。栾芸过嚼吧嚼吧,趴着慢慢睡着了。

昨天抵达京畿港口之后,便下了船。栾家已经派来了新的马车侯在那边。这也算是到了京畿,栾府自家的地盘了。今天,就能正式入殷其城了。

自从除夕那夜宿醉之后,栾芸过就懒洋洋,一直躲着不大出门。策副管事儿想着她们毕竟第一次出远门,也是路上船上颠簸得有些久了,反正也错过除夕了,早一天也是晚了,晚一天也还是晚了,也就放下了赶路的心思。虽然自己早早派了伙计骑马快行,但让栾芸过她们换了马车以后,也不催促,让她们跟在后面,好好调整一下。

马车慢慢悠悠走在京畿上,也好像沾染了栾芸过的懒散劲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马蹄子。

这边算是合英官道,明显有了之前姜合官道的不同景象,多了几分作为京畿官道的场面和气派。殷其好奢华精致,一上岸就看出不同来,连旁边的树枝都修整得整整齐齐,像是屏住了呼吸,端正伺候在旁的侍女。

这次更为了庆祝康王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在左右两位相爷的牵头之下,整个殷其乃至京畿一片,都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便是那些沿途在冬季落了花,没了叶的树,也都被人们扎上了各种彩色纸带,绢花,远远看去,随风飘扬,给这一片灰寂天空还是平添了几分姿色。

栾芸过睡了一会醒来,便叫木棉撑着窗帘子,自个儿趴在马车窗口,看着沿途的风景。

起先看着有些新鲜,便是在温暖如春的云亭,这会儿刚进元月,街上也都是萧瑟之意,绝无这样红红绿绿,姹紫嫣红的样。只是看得多了,毕竟是绢啊纸啊,又都造型简单,怎么样也还是赶不上真得花那样,有千姿百媚;便渐渐觉得有些困乏。毕竟也还没进城,路上也没人,清清冷冷,也有些无趣。正想收了帘子,忽然瞧见前面缓缓走着一个人,总觉看着好生奇怪,却一下子说不上来是哪里。

马车慢慢靠近了,才看清原来这是个二十不满的青年。衣衫华丽,但却非常单薄。在路上人人皮袄厚裘的时候,他却只着一层单衣。更奇怪是,他明明穿的那么少,露在外面手和脸都冻得发红发紫,却是全无表情,只是径直向殷其方向走着。

“姑娘,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这么大冷的天儿,是要冻死自己吗?”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什么穷苦人家。虽然大冷天穿着单衣,但就看着也能知道这单衣很是金贵,不是寻常百姓人家织得出来的。青年虽然面无表情,但这冻成那样了,还能做到没有满面狰狞,也是太不容易了。太能扛了吧。

这男子看起来不简单。栾芸过拉住凑在边上的木棉,一起退回车厢里。

“别人的事儿,咱们别管了。“

马车慢慢经过了那个男子身边,扬起一路灰尘,青年也全没有反应。

“策管事呢?”

“好像跟着伙计到前面去了,说是客栈需要看一下。”

栾芸过从马车后窗扫了一眼,咦,那个青年人呢?那倒在路边的不正是吗?

“停车!停车!”栾芸过拍打车厢,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姑娘,怎么了?”

“那人好像倒在路上了,木棉,叫车夫去看看怎么了。”

车夫听说有人倒在地上,赶紧放下缰绳,往后跑了过去。一会儿便回来报,说青年并无大碍,只是手脚冻僵,一时不慎,摔了一下,没有受伤。

栾芸过听说没有大碍,便也放心,就让木棉和她一起下了马车,走上前去。

车夫已经扶着青年在路边坐下,青年前面倒在地上,衣服上,脸上都显得灰头土脸,一双眼睛倒还是清澈。

“这是我家姑娘。”

青年毫无反应,只是似乎看着栾芸过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栾芸过也不气恼,“你可需要帮忙?”

“帮忙?”青年像是反映过来,又像是只是茫然,毫无目的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这么冷的天。”

青年看看自己冻僵双手,“是有些冷。”像是表示真得冷,青年一下子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栾芸过跟木棉耳语了几句,木棉便回车上,取了除夕夜那位少年留下的那件白色貂毛大袍来。

“姑娘,当真?”木棉看看马夫,欲言又止。虽然有些破损了,可还是这么贵重啊,万一人家回头要来讨,咱们怎么还?看看栾芸过,只好上前给青年披好。

“公子要去哪里?”

青年往前方去的方向一指,“去找夫人。”

木棉轻轻拽着栾芸过的衣角,小心说道,“姑娘,木棉看这人怕是痴人。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栾芸过看着青年,犹豫不决。耽搁了这些时间,策管事又不在,的确也该赶路了。

可见他心智的确如同稚童般,又不忍心就这样把他放这儿,正在为难之际,突然前面跑过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为首的那个绿衣男子捧着衣服,见到青年就喊:“哎呦,我的祖宗啊,可算让我们给找着了。”声音倒是几分清脆。

见到栾芸过一行,绿衣男子眼神犀利,“你们是谁?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

木棉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们公子自己摔倒了,我们这么天寒地冻地送衣服,又陪着挨冻;你说我们做了什么?”

绿衣男子哼了一声,“稀罕你们这些破衣服?”说罢,便要去脱了青年身上的白貂袍。

“暖,暖。”没想到前面一言不发的青年紧紧拉着白貂袍边,看来这星辰少爷的白貂袍当真是御寒宝物,前面冷着也就算了,现在穿上便说什么也不肯脱下了。绿衣男子脸上一阵尴尬,木棉和马夫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栾芸过也不禁莞尔,“既然是你家公子,我们便放心了。还叫他莫要再受冻了才好。那我们就此别过。”

绿衣男子总算恢复些客气,“既真是得你们相助,还请姑娘留下府名,我们主子日后必给重赏。”

栾芸过对着青年微微行礼,“区区小事,言重了。”说罢,便带着木棉和马夫回了马车。

转身的那一瞬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竟好像看到青年朝着自己微微颔首?

待栾芸过一行上了马车,另两辆马车也赶了过来。绿衣男子搀扶着青年上了比较大的一辆,擦拭干净,布好了暖炉,伺候他躺好。“公子,夫人都跟您说过好多次了,遇着靖人公子他们要躲开。您倒好,又惹上了。要不是洛公子暗中通知我们,您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吃多少苦头呢。”

青年却是毫无反应,只是抱着那个白貂袍。

绿衣男子拉拉袍子,“这袍子脏兮兮,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敢把这么破的东西给您披上。我这就去给扔了。”

青年还是抓着不放。

“公子,这玩意儿咱们多的是啊。您要多少,夫人还不给您备多少?”

绿衣男子见青年还是死抓不放,只得作罢。下了马车,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马车夫张小见他过来,立马下车过去搀扶。“毋公公,咱们现在这就回去吗?”

原来这个绿衣男子就是宫里康王面前的红人毋竟公公,他不停揉搓着双手,“回去!今年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是啊,比往年都冷多了。不过这冷也有好处。老百姓们最近都跑普相寺去烧香求降瑞雪,好叫来年收成好。”张小见毋公公索然无味,便赶紧转了话题,“这寺人公子也是的,好好的呆在宫里不就没事了。总是要出去惹幺蛾子。”

“放肆,寺人公子是你这个奴才可以指摘的?!”

张小一惊,慌忙给自己狠狠抽了个耳刮子,“奴才失言了,奴才失言了。”正好到了马车前了,拉了帘子,伺候毋公公进去。

“等下!”毋公公正要钻进马车,又回过身来,悄悄靠近前一辆马车,偷偷掀开帘子一角。只见青年像个小孩,已经紧紧抱着白貂袍睡着,嘴边已经淌下一串哈喇子。

毋竟这才放心下来,小声嘀咕,“白痴就是白痴。”

三步并两步地走回自己马车,一掀车帘,“赶紧回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一路开进殷其,朝着无芒区驶去。

车轮驶动,马车上睡着的青年却慢慢睁开了双眼。他擦去自己嘴角的口水,细细抚摸着怀中抱着的白貂袍,凝重的目光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稚童天真。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前面他遇到的马车是殷其栾府的马车。可这件貂袍自己百分百确定是那位的,怎么会在栾府的姑娘手里?难道自己一直都疏忽了?栾府的手伸得这么长?

而且......还是破了一个大洞?他惊愕地看着手里的一大团白色貂毛,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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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策副管事儿一回来便听说了此事,急匆匆就找上来了。

栾芸过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自己这次又要被训,便开始耍无赖,佯装睡着。

经过这么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策副管事儿已经对栾芸过这招很熟悉,但也不能硬闯,只得在车厢外,对着车帘好一顿说。

说了老半天,都觉得自己啰嗦了,策副管事儿只得无奈地骑马再次上路。

栾芸过偷偷钻出被铺,塞了个果子进嘴里,又赶紧躲进被铺里,不想面对木棉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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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芒区是殷其的王室区,位于殷其的中区。殷其用了简单明了的层级方法来划分城市区域,上北为贵族官绅和教育,下南为百姓平民和市井,中区便是王室和行政。建都城以来便如此划分,严格规范,但报对方住所,便知对方哪个身份地位,倒是也分得清清楚楚。

而王室区,又以中间的不明宫为尊。幽朝皇帝朝元帝封开国元勋季伯朴为诸侯,赐地季国。当时其实季国地处幽朝和崃国边境。崃国是草原部落,见幽朝开国,局势不稳,便时时来攻打,争夺土地和粮食。季伯朴用计打败崃国,自己的王后却在战争中病故。季伯朴痛心疾首,将王宫命名不明,以示自己之前不明心意,一心征战,却失去了挚爱,后悔莫及之情。后季伯朴专心修政,开放工业,商业,发展盐渔;又在其子季成的努力下,季国成为大国。至今已经延续到第八代,康王。但每一代都仍然以不明宫为核心。这种宫殿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了近一个半世纪,每个朝代都会给它增添些新的光华,不明宫已经成了权势的象征,连着殷其城都带着那种华贵,不容侵犯的气质,只是谁又能知道它华贵之下藏着的伤痕累累和满目疮痍。

正如此刻不明宫大殿内坐着的令夫人,她是绝美的,双眸含烟,朱唇乌发,更有一种别的女人所没有的魅力,能够让人沉醉其中的魅力;饶是眼角的小小细纹出卖她的年纪,她也仍然可以毫无压力地说自己是整个季国最美的女人。所以她是季国卓王的后,季国当之无愧的后,只可惜,她是曾经的后。

现在的她,是卓王的弟弟,也就是康王,众多夫人中的一个。当然,她还是最美的,所以她也是最受宠的;她身上戴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后的标准?甚至比起幽都的皇室,也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不是后,可这不明宫还是她令夫人的。只要她还美,只要她不老。

说起来,这样的女人大多不喜欢和其他漂亮女人呆一块儿。优秀的男子会找优秀的男子为友,好让自己事业加倍;漂亮的女人却会找丑陋的女人为伴,好叫自己的美貌加倍。但她却不是这样。如同她喜欢和能干的男人呆一块儿,她喜欢和漂亮的女人呆一块儿。对她来说,能干的男人如刀,可以砍下任何人的头颅;漂亮的女人则如箭,可以刺穿任何男人的心脏。

所以,令夫人就特别喜欢眼前坐着的这位栾家二奶奶包琳儿。包琳儿的漂亮,虽然比不上自己夺人心智般的耀眼,但也别有一番风情;看着她会让人觉得有种妥帖,好像她那一桩桩办得漂亮的事儿都是靠着这张看着妥帖的脸办到的。令夫人当然知道包琳儿有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单靠一张脸和那嫁妆,纵使富可敌国,想做到以二房媳妇儿的身份执掌整个栾家,还是没那么容易的。当然她只是并不在乎,她也没兴趣知道,她只在乎结果。

“所以,府里小的大的都还好?”

“多谢令夫人关爱,都挺好的。”包琳儿起身行了礼,不快不慢,不过分殷勤,也不会显得过于熟络了失礼。

她最喜欢包琳儿这点,来再多次,她再对她亲近,她也始终知道自己的本分。

“那就好,昨儿个主上着人送过来些进贡的水果,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些。也叫府里几个小孩儿尝尝鲜。”

两人正说着,一个跟毋公公穿着类似衣服的公公悄悄上来,凑在令夫人身边,耳语了两句。

“哦?居然有这样的事。”令夫人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笑了笑。

令夫人挥了挥手,让公公退下后,淡淡地看着包琳儿。包琳儿被这么一瞧,没来由地觉得背上有些发凉。

“夫人,这是有什么事需要琳儿去做的吗?”令夫人始终不开口,包琳儿愈发不安。

“没有没有。只是~~说起来也是惭愧,前面我家寺人居然受了你栾家姑娘的恩惠。”

包琳儿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就跪下了。“栾府不敢。”

令夫人端起茶,“也没那么严重。寺人这孩子,心智晚熟,有些朋友也是好的。”

包琳儿心里七上八下,又完全摸不着头绪。今儿个是初一,府里姑娘按理都是呆在府里,没有谁说要出门的事儿。既是没有出门,怎么会遇上寺人公子?

“今儿个几个丫头都未曾出门,怕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看把你给紧张的。赶紧起来吧。”令夫人让宫女扶了包琳儿起来。

“我们都老了,按理说也该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孩子们的事儿,我们这些做娘亲的,总也不能不管吧。况且寺人终究是特别些的,所以我也得多替他操心。”

“既是你家姑娘和我家寺人有些缘分,那哪天便带进宫里来,也和我聊聊天,做做伴。来,别光坐着了,你且品品这茶,说是尧河那边刚上来的,香得很。”

包琳儿连连叫苦,这“有些缘分”怎么能担得。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令夫人最忌讳身边要攀高枝的丫头、姑娘以为寺人公子是个痴儿便好上位;因为一个眼神不对,当着她的面儿便被拖出去打死的宫女都不知几个了。栾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一,虽是身份也不低,但毕竟书香门第,比起其他三家来,实在没有什么长处。既没有高家将门的军力,也没有田家盐商出身的财力;虽说自己娘家包氏一族也拿得出些银子,但毕竟那姓的是包,不是栾。更何况现在朝中庆家,芮家才是当正红。这令夫人的媳妇儿,怎么排也排不到势单的栾家;自己也清楚得狠,做令夫人跑腿的够格了;做令夫人的亲家,怕自己还没这个胆量。

只是现在这出,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包琳儿百思不得其解;接下去的这茶,终究是完全喝不出什么味道了。正好寺人公子也回宫了,包琳儿便赶紧急匆匆地退了。

出了门,便见有些飘雪;在墙边已经候了好久的良嬷嬷看见她出来,举着厚毛斗篷给她披上身。

“今儿个咱们家姑娘哪个出门了?”包琳儿也等不及上马车,直接就问。

“今儿个大年初一,姑娘们都呆家里着呢。”

“肯定有人出去了。”包琳儿一把抓着良嬷嬷帮她整理斗篷带子的手,看看四下,放低声音说,“栾家姑娘在外面私会寺人公子,这都传到宫里了。你们还想瞒着?”

“不能啊。”良嬷嬷第一次见自家主子这么严肃,认真想了想,“咱们府里也就安婳,安媄两个姑娘,没听说有出去啊。大奶奶早上身体不爽快,婳姑娘就陪着。王姨娘家的侄子和侄女今天到府里来拜年,媄姑娘和光公子他们哪儿还舍得出门,咱们进宫前,我还瞧见他们在院子里射箭玩儿。莫不是,后面又出去了?”

“这么说起来,也是觉得奇怪。说是给了恩惠,又有什么缘分,若是其他公子哥也在,必然不会这么说。私下一个人出门的,也的确不像安婳,安媄会做的。”

良嬷嬷突然眼睛一亮,“二奶奶,咱们忘了一个人。”

“谁?”

“云亭那边来的四姑娘。”

云亭的栾四。是了,栾四一个人在外面往殷其赶,若是寺人公子前面是在京畿,那想想这时间也是碰得上的。

包琳儿顿觉头疼得紧。这个策全,怎么都不看着点儿,干什么吃去了。她揉着脑袋便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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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倩娘子唱得一般,长得倒是不错。”高凡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楼下中厅戏台上唱歌的娘子。

“可不是吗?瞧着这脸蛋儿,身段都有几分暖香阁那位雾花仙子的感觉。”田士林看看高凡,看看楼下倩娘子,眨了眨眼,便附和道,“眼神飘媚,倒看着就是个知趣儿的,可惜啊。”

“可惜什么?”高凡回过身来。

田士林剥了个柑橘,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可惜是个有主的了。”

“嫁人了?”高凡轻蔑一笑,“这有何难?”

“嫁人也就罢了。高兄,你没看见台前正坐着的是谁吗?”

高凡扭过头去,一身黑色加墨金色镶边的世家子弟装扮,眯着眼睛听着曲子,偶尔睁开眼和台上倩娘子眉来眼去一下的,不正是芮成吗?

又是这小子。最近这殷其城里什么好事儿都给他们家占了。

田士林抬眼看看对面高凡,高凡什么都没说,但明显面色难看了几分。

“没听说吗?百姓都说芮相清政,庆相更有天纵之才;季国能从原来疯王手里活过来,都是他们两家功劳,没咱们什么事儿。这四大家族声望啊,一日不如一日罗。”

“哼,就都像你这小娘们一样的婆婆妈妈,四大家族声望,自然一日不如一日。”果然这区区一句话,就让高凡火气越来越大,连喝了几口酒,怒气冲冲看着台下。

正在楼下这台上台下的眼波电光能淌出蜜汁的当口,突然站在一旁观看的人群里挤出来一个挑夫模样的男子,急匆匆上了台,拉起还在拂袖清歌的倩娘就往台下拖。

“嗳,嗳,这人谁呢?”观众议论纷纷。

倩娘回过神来,“相,相公,你怎么来了?”有些畏怯地往芮成这边瞟了瞟。芮成半个身子已经挪出椅子,抓着酒盅的手上青筋隐约可见。

“走,我带你回家。咱们不唱了。”

倩娘被拖下台,芮成已经拦在门口,“倩娘留下。”看都不看一眼挑夫,“你滚。”一把便把倩娘拉到自己身后。那边没松开手的挑夫一个没注意,摔在地上。

挑夫也是个血性的,站起来就指着芮成骂,“你算什么东西?!我是她男人!我管我女人,关你屁事!”

芮成虽是芮家长子,如今在这殷其城里,走到哪里都是被巴结讨好的。可早些年,他娘刚死,他爹芮岩峰续弦,又添了弟弟芮贡,芮贡在他娘教唆下得了劲地折腾他,这句“你算什么东西?”是没少落进芮成耳里。只是近来,芮岩峰家大业大了,开始明白长子嫡子的重要,芮贡才开始有所收敛。

现在这句听在耳里,便尤为刺人。

“哼,什么东西?”芮成冷笑一声,也顾不得要给倩娘留什么后路了,直飞起一脚,把挑夫踹得老远,直接撞在了大堂里柱子上。

身后几个家丁见主子动了手,自己哪能闲着,一拥而上,便围着倒在地上的挑夫拳打脚踢起来。一时间,酒馆里只听得挑夫惨叫连连。

“别打了,别打了。”酒馆老板见这么打下去,怕要出事儿,可无奈看着正在气头上的芮成,委实不敢上前,只得在一旁小声央求。四下张望,便瞧见了二楼看戏的田士林和高凡二人,赶紧抖索抖索着便上楼来。

“高公子,田公子,两位大人帮忙劝劝吧。这么打,要出事情啊......“

高凡两眼只是盯着楼下,全作没听见的样子。

田士林叹了口气,“唉,店家,不是我们不帮忙,只是这芮公子,现如今可不比以往。莫说你了,便是我们,也说不上话,得罪不起啊。”

高凡听着,回头来便轻蔑地白了一眼田士林。

“可,可这...万...万一要出人命。”酒馆老板见这两位也不想管的样,都着急得开始结巴了。

“万一要出人命,自然有人担着,你急个什么?”高凡愈加不耐烦,把桌上空酒瓶拿了便塞给酒馆老板怀里。“啰里啰嗦,快,再去打壶酒来。”

酒馆老板捧着个空酒瓶,看着楼下那边,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得咬咬牙,剁了一下脚,蹬蹬跑下楼去。

“芮公子,真得不好再打了。小店......”酒馆老板凑近芮成,这冷汗都出来了。

“好了!”芮成看看也解气了,便一声令下,家丁们都散了开来。

只见被围在中间的挑夫已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心有不甘地看着芮成,但也无可奈何。

芮成一只手搂着倩娘,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些银两丢在挑夫面前。“自此之后,倩娘便与你再无瓜葛。再来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芮公子,您慢走。”酒馆老板一边送出芮成一行,一边给旁边小二使个眼色。小二扶了几把倒着的椅子,便甩了汗巾在肩上,把倒在地上的挑夫扶在一边,又把地上银两捡起来塞进挑夫手里。挑夫也不接,只是推开小二,便自己踉跄着站起身来,歪歪扭扭着走了出去。

“嘿,真是个傻的,给钱还不要。难怪老婆要跟别人跑了。”小二耸耸肩,便很顺手把银两收进自己口袋。

“交出来。”酒馆老板从背后伸出手,扭起小二耳朵。

“嗳,嗳,老板,疼。这是给那挑夫的。”

“嗯,挑夫不要,也轮不到你啊。这砸的桌子椅子,你来赔啊?”

小二揉着耳朵,嘟囔着不情不愿地把银两交给了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颠了颠手里银子分量,算算这砸的桌椅碗筷,倒也没亏,便心情大好。“对了,赶紧把这酒送到楼上高公子和田公子那里。”

小二接过酒,“老板,送哪里?”

“高公子他们那里啊。”老板一转身,楼上包间空荡荡,哪里来人影。“咦,人呢,都什么时候走了?”

不一会儿天色也渐渐暗了,酒馆里这会儿子人也少了,不管是来听曲的,还是来看热闹的,都散得七七八八。酒馆老板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在柜台那边算起账来。

小二从外面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老板,老板!快!快啊!门口!”

“快什么快,门口怎么了?你急什么,慢慢说。”老板最不喜欢自己算账的时候被打扰,头都不抬。

“死,死了!死了!”

“死?!什么死了?”酒馆老板心里一惊,赶紧放下了算盘,随着小二就出了门。

其时夜色刚上,灯还未亮,有些昏暗。酒馆老板走近了一看,惊得腿一软,小二没扶稳,两人便一起坐在了地上。

那脚边,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倒在一滩血泊之中的不正是挑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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