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野兽躺下了，火焰炽热，插满了长剑，即使已经无法动弹，被肢解的躯体却依旧哀嚎挣扎着没有死去，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怪诞到不真实的生命。
燃烧所造成的焦臭味异常刺鼻，但在士安看起来，这反而代表着安心，既然那些骑士选择用火，那么这里代表着火焰是一种不错的“治愈”方法。
只是没等他松懈下来，之前窜出野兽的小道尽头又传出了密密麻麻的呜咽声，只是那种呜咽并不像是野兽发出的，而更像是人类的狂怒与哀鸣。
“不要。”
“我没有病。”
“走开！走开！”
“烧死他们，狩猎他们！”
“他们都已经病了！”
“要杀死他们！”
……
骑士队长闻声立刻就停止了对于野兽的进一步肢解与放血，而是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骑士面对着小道的方向组成防御阵形。
“新兵们都听着！你们接下来所面对的一切都是瘟疫！我允许你们犹豫，但绝不能施以怜悯！”骑士队长说着接过了队友递过来的火把和火油，将面前四五步远的地面点燃，“如果你们谁敢阻拦队友，那么你们也会被判定为瘟疫！”
骑士队长的话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所有新兵都手足无措，而他们中间的老兵们却在听到那些话后自觉地补充到了防线中。
看着保罗提着火把向骑士队靠了过去，士安低头看了一眼剑扣便也跟了上去，他刚才听到了那只野兽的哀鸣，与人相似。
想来它的来历一定和队长那奇怪的禁令有关，甚至说……
“那些就是人类。”
脑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设想，士安不寒而栗。他立刻就想要抛弃这种荒谬的想法，却挥之不去。
“士安，你如果要过来就握紧火把。”保罗丝毫不介意将背后交给这个似乎脑袋很清醒的士兵，他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自己手臂上的绑带，甚至还又给已经绑得严严实实的手肘又裹上了几层亚麻布，嘴上还略带不屑的数落着士安，“待会儿你就拿着火把给我照明，不要上前线，知道吗！”
“为什么？”保罗的口气让士安觉得有被冒犯到，“我也是骑士。”
“你是后补！你懂的用剑么？知道怎么砍人吗？”
“我怎么就……”
“戒备！”
士安还想要与保罗争论，骑士队长的话语就打断了两人。
小道的转角处亮起了火光，似乎还有十几个人影在闪烁的火光之中慢慢放大。
“是幸存者！”
骑士后补中有人大呼，然而骑士队却丝毫没有反应，反而做出了待命的动作，甚至保罗还略带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家伙。
火光下的人影在那声大呼之后明显的一顿，然后里迅速地向着他们靠了过来。
看着那些摇晃得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类的影子，还有那随着逐渐清晰的轮廓下，显得越来越畸形的身体比例，士安也觉得不对劲了。
“保罗，给我剑！”
保罗没有理会。
“保罗！”士安等不及般直接从保罗腰间拔出了备用的骑士剑。
士安作出了如此僭越的举动，但骑士队长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保罗则背对着士安轻声吩咐了一句“不要用剑指着骑士。”随后就全神贯注地看向小道。
呜咽的声音更明显了，所有人都变得有些紧张，直到第一个身影从转角露了出来。
黄色的亚麻背心，单薄的衬衣，带着各种缝补痕迹的背带皮裤。
来人穿着一身伐木工的打扮，手中拿着草叉与火把，嘴里念念有词地喊着什么，似乎就像是有些神经质的普通人。
而在看到骑士们的时候，他突然语气一顿，然后就疯狂地高声喊着“瘟疫”，用瘦长的手臂高高举起草叉就向着骑士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而伴随着他疯狂的呼喊，越来越多与他一样身材高大四肢纤长的怪人从林中涌了出来。
“等等！我们是骑士！”后面的骑士后补似乎想要解释，但前面的骑士却毫不留情地挥动长剑镇压那些怪人。
保罗冲出了阵形，将高举着割肉刀的怪人砍到在地，然后乘着其他队友的掩护熟练地将胸口被戳穿却依旧还在挣扎地那个家伙按倒。
“士安！火！”
士安连忙举起火把照亮了保罗所在的地方，这才发现那个早应该已经死去的怪人就像是没有受伤一样挣扎咒骂着，而保罗却拿着小刀割开那人的动脉，似乎是在给对方放血。
“你……”
“瘟疫处理手册，你读过吧？”保罗没有说话而是在割开了怪人手足与颈动脉之后踩着对方的胸口站了起来，一手柱剑戒备，一手指着已经将地面都染黑的血液，“血液是瘟疫传播的途径，如果不能做到及时焚烧，那么就必须予以放血。”
黑血确实是黑血，但……“即使是浑浑噩噩到几乎已同野兽无异的人类，但那依然是人类。”士安说着看向了那稳步推进的一群骑士，“难道就没有什么治愈方法吗？”
“治愈？”保罗摇头，虽然听说巴塞罗那确实是座治愈之城，但那里太过于遥远，遥远到巴塞罗那的教士都不会到来。
保罗不再言语，他抛下士安又一次推进到骑士队中，顶下了将病人压倒的骑士并重复起了机械的杀戮动作。
怪人源源不断，骑士们终于开始喘息，骑士队长不得不让骑士后补们加入到阵形之中充当如同士安这样的举火辅助者，让更多骑士得以轮换。
“达尔文咬死他！达尔文！”
怪人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贵族打扮的家伙，他的背上还插着几根挂着深色血袋的木杆，身上各个暴露在外的部位都裹着密密麻麻的亚麻绑带，手中还拿着鞭子。
随着他的呼喝自己挥动鞭子的动作，一个低矮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窜出，将前排的一个前排的骑士扑倒在地。
“补位！补位！”
保罗立刻就扑了上去，士安举起火把，浑身颤栗，原来那个骑士已经被撕碎了，而在他身上是一只浑身腐烂、滴着黑色血液的大狗。
黑色的带着鬃毛的手臂被大狗咬着，深色的亚麻布挂在已经变得如同野兽一般的手臂上，地上满是黑色的防疫服碎片。
而更让他觉得害怕的是那个骑士面具下几乎与那条大狗差不多的、混沌的、带着蝴蝶状病变的瞳孔。
“汪汪！”
大狗厌恶地对着士安手中的火把乱吠，惹得士安下意识地挥动火把驱赶，但这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想，让它忍不住刺激一般抛下脚下的尸体向着士安扑了上去。
大狗跳在半空，士安瞳孔紧缩着拔出了剑，身体驱动着他凌厉地双手握着剑柄，在保罗惊讶的目光下将那条大狗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天主在上！”保罗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士安以及他手中的长剑，然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备用剑扣，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大喊，“小心！”
“小心什么？”
士安刚想要问，就被喷洒出来的黑血溅了一脸。
“小心黑……”保罗看着已经从灰白变成了深灰色的鸦脸面具，稍稍叹了一口气，随后改口道，“有事情待会说！现在把你的火把给其他骑士后补，然后顶上我的位置！”
“为什么？”士安抹了一把脸，心中突然有股烦躁感涌上来，甚至让他觉得喉咙也变得干燥了一些，“为什么要我这么做？这些是病人！我曾发誓要成为真正的骑士，绝不会对病人出手！”
“闭嘴！”保罗大声喝了一声，随后一边用骑士剑格挡那些迟钝但势大力沉的农具，一边说着，“听着！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物，但你需要记得，你已经回不去了！就像是他们一样！”
“我不会！”
“那你要背弃自己的同伴吗？！”
“我……”士安看了一眼保罗，以及那些看似被屠杀，其实却是在疯狂进攻骑士防线的病人，“我……不会背弃我的誓约，但我也不会放弃战友……以圣城之王的名义许诺！我必然将你从战场带回！”
誓言脱口而出，说话的士安懵了，听到了誓言的骑士也懵了，最后还是保罗哈哈大笑起来。
“骑士小说还是少看一些吧！”他乘着空隙从腰间摸出了一捆亚麻布绑带，抛给了士安，“现在你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菜鸟！”
士安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总觉得那是记忆中很重要的场景。
他想着看了一眼手中的亚麻布绷带，然后将其放进口袋里就准备上前，虽然做不到攻击，但他可以去阻挡，以此为同伴创造空间。
“小子！我说了，把绷带裹紧！”
“为什么？”
“滚回去把绷带裹紧再过来！”
士安有些悻悻然地退后，骑士们重新将他所在的位置填满，然而骑士队长却靠了过来。
“听着，这是瘟疫，小心被传染！”他说着举起了带着盔甲的手臂，亲手将绷带裹紧在了士安的胳膊上。
“那你为什么不用……大人？”
“因为我有信仰！”骑士队长说着从脖间拿出了一条镶嵌着黑色圆盘的项链展示了一下，随后又转过身向着怪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贵族的方向靠去，“还有，以后叫我队长！那么开始狩猎吧！”
“……我不会……”
“我是说为我狩猎那些野兽！”骑士队长指着贵族的方向，刚才的狗似乎就是由对方驱使的，所以骑士队长需要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家伙为自己做掩护，而砍过狗的士安就看上去不错。
“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