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钱老头穿着那身几个月几乎没换洗的衣服,拄着木头拐杖一步一步挪着走来时,村人能避开的早已关门避之,有些因家里有事走不开的只能泰然处之。
“你这样了还准备上街逛?”一村人开口问道。
钱老头慢悠悠地坐在石头上,这才开口:“咳…在家没事,出来活动活动。”
这一坐就是个把钟头,如果遇到饭晌更不想挪动身子。有时甚至会眨巴着眼睛:“额,你家还有馍没?我今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呐。”
“那你为啥不去老大家吃?”
“人家吃过了,再做老麻烦。”钱老头挺会为儿子着想,毕竟,能多捞外人的就捞一点,能给儿子们省一口就省一口。反正自己岁数大,家里困难,大家都知。颜面能值几个钱?如果值钱,早几年他也不会违反国家规定偷偷生那么多孩子,甚至连自己的铁饭碗也因此而丢。
“给,拿回家吃吧。”
“谢谢啊。”接住馒头,钱老头心满意足地塞进口袋,一边一个。然后颤微微地起身朝街下头走去,他要再去其他几家看看,看看能不能再有些收获,连晚上的、明天的一起储备些。
“哎呀,你给他馍干啥?这种人,一旦给了,下次摸着机会还会来。”村人的邻居开口,“四个儿子都没一个愿意养,一个女儿还不好好待,这种人是自作孽。”
“唉,谁年轻时能没点错?这么大岁数了没吃没喝,也是可怜,两个馍没啥的。”村人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她本来就看不得有难的人来了自己却啥也不做,哪怕一碗热饭,一个馍,举手之劳而已。理了理头发继续开口:“他来了,遇到有吃的就给,没遇到就算了。这年头,自己少吃几口也没啥。这几年比前几年好多了,不像那个时候没吃的……”
钱老头耳朵有点背,这点好处就是即使谁当着面说点刺耳的话,也是白搭,除非谁非要破着嗓门给他吆喝着说,这才听得清。
“爷,给我两块钱。”老四家的小儿子忽然跑到跟前。
“呀,是小龙啊,爷爷口袋没钱。”钱老头平时也是很疼爱这个小孙子的,他搓了搓手,感觉不能满足孙子而有点难堪。
“爷,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有,就两块,我想吃雪糕。”
“要不晚上爷爷给你吧。”看着闹个不停的小孙子,钱老头无奈地回到。然后从口袋掏出一个馍:“来,先把这个馍吃了,是豆包呢。”
小孙子一听,立刻开心地接过去,边吃边说:“那我吃啦,我去玩了。”说完啃着馍向一群孩子跑去。
“你跑慢点,别磕着了……”钱老头扯着嗓子喊到。
在超市门口的路边路沿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感慨着:这些人一点也不知道好好过日子,一有点钱就拿出来买这买那……
“老李,你咋在这坐着?”一位跟钱老头岁数差不多大的老头不知何时到了跟前。
“呵呵,是你呀,不忙了。”钱老头看了看眼前穿着整齐、腰板挺直的张老头,心想:你收入虽然比我高很多,可是只有一个傻子一般的儿子,外面看着光鲜,内心估计也很糟吧。
“嗯,课上完了就出来逛逛。”张老头开心地炫耀,“我教的课又不多,每天两节,讲完就是自由时间。”
“那挺好的。”钱老头酸酸的回应。
“再过一年我就该退休了。”张老头有点感慨,一旦退休就是彻底地在家静养了,写写毛笔字,画画或者转圈访友。
“挺好的,那退休金能拿多少?”钱老头想问又不敢问,不问可又很好奇。
“四五千吧…反正够一大家子人花了”张老头沉思了一下,他没说更多,像什么其他补贴等没算,怕打击到对方。
“咳……不少啊。”钱老头有点被呛到了,远超他所想,随时陷入沉默。
“那你再坐一会儿,我去买些凉皮回去,我那口嘴没味儿,给她弄点换换口味。”张老头说完就走向米皮店,还是自己有钱花着随意。
钱老头看着对方走进米皮店,感觉自己咋和对方如今的生活差别怎么这么大呢?脸微微有点挂不住,特别是看到对面几个坐在一起聊天的妇女,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容,总感觉她们在说自己,因为她们时不时眼神朝这边看着,随后起身。忽然又转过身,走向超市门口旁的角旮旯,捡起地上的瓶子、纸箱后拖沓着走远了。
没一会儿,又有一人拎着拾废品的袋子走来,“咦,今天这咋啥也没有了?”四下张望,看到了远处的钱老头顿时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