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谬赞了,臣妇哪里有当朝宰辅的本事啊,不过是看惯了百姓劳苦,有感而发而已。”高陈嫂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
“对百姓有恻隐之心,那已然是不错,想我大盛的京官除了邀功请赏,便是欺上瞒下,若非朕有几万双暗卫耳目盯着,还真的被蒙混过去了。”他笑了笑说道。
“陛下有这份心,天下臣民已经很感念陛下了,只是世道衰落,人心不古,又岂是陛下一人之力可挽回。”
“陈嬷嬷,吃饭,不说话。”一个孩子看着餐桌上的三个大人不知道说什么就跑到高陈氏身边把他碗里的菜夹过去。
“好好。”
“说到陈嫂,朕的确应该给个诰命,只是因你是白丁妇人,不能给的太高,就封一个正六品睦慈夫人可好?”元煜逗着小孩子的肉嘟嘟小脸说道。
“哎呀,陛下方才还说给得不能过高,这一下子做到正六品,可是比救济署的官员还高三级,这让民妇怎么好意思呢?”高陈氏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在没有丈夫封妻荫子的功勋下也可以册封,当真是震惊又高兴。
“这命妇的品级高也是为了给恩禄的时候大方些,朕看这个庄园虽然吃饭不愁,但是花钱的地方多得是呢?”
“陛下很为人着想。”
“陈嫂,小豆子去哪里?我上次来还看见他呢!”褚云卿突然发现饭桌上没有小豆子的身影就问道。
“这孩子年14岁,拿了户籍投军了,正被分到皇城联防营,虽然离得近但到底是管的严,半年一年归家一次,估计这次又要年下才能回来了。”她虽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去走父亲的老路,但是奈何高淳实在是想像魏温一样,自己拿着户籍投军去了,拉都拉不住,索性不管了。
“也是好事,他能有报效家国之心甚是难得。”
“今日难得出来,一会儿不妨让妹子带着您去庄园里看看,那里是一片山坡,景色还是不错的,今年刚开春,风光正好。”
“嗯,那高陈嫂我们去了,你也歇息一会。”褚云卿与元煜跟高陈氏告别以后骑着快马奔向山坡庄园。
盛都四面环山一面临水,这高陈氏庄园就是皇城边上,反而离山地都比较近,元煜与褚云卿骑着快马一路潇洒恣意,沿途的风光让两个人渐渐忘却了皇城的勾心斗角。走到庄园的一个蓄水湖边把马拴在旁边,两个人都席地而坐靠在一起俨然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妇。
“此地甚好!”元煜抵着她的肩膀说道。
“陛下为何会觉得这个地方好,这个地方既没有巍峨殿宇,也没有美酒佳人。”
“谁说有你说的这些才叫好,朕一直都在想,假如宋氏没有致使皇兄荒唐误国,那朕也许真的就会娶一平凡女子,生儿育女,在自己的封地逍遥快活。”他眼神放空,一点也不担心一旁有人偷听。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去西南,那朕就不能遇到你了。”
“卿儿,在皇宫里你是皇妃,我是皇帝我们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若是朕可以选择下一辈子,真希望可以做一个平凡白丁,娶一位你这样的妻子,然后开垦几亩良田,生一儿一女即可。”元煜搂着她说道。
“陛下,这是天下白丁都愿意做的事情,可为何即便是盛世都无法达成心愿,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实在是过于奢望。”褚云卿听到这样的想法虽然也很向往,但是她知道要达成太难了。
“陛下,前朝诗人曾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说何意?”
“若说亡百姓苦是因为朝代更替,连年征战,五谷不奉,百姓流离失所自然苦痛。可是盛世而兴,百姓为何依旧苦闷?”褚云卿转过头看着他说道。
“盛世施政严明,上传下达,刑罚有度,勿纵贪杀,为何百姓还会觉得苦?朕也一直都在考虑,所以才要九品小官严于律己。”他自言自语道。
“盛世之苦,本不在于施政或者刑罚,而在于人心。”
“百姓安稳,富商大贾经商积财,官员沉于功绩,这本是好事。可连在一起却未必是好事,官员压功绩于富商大贾,富商大贾掠夺于民,民之松懈带来的就是自己的土地被贱买贱卖,长此以往,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良田千顷,雕楼百栋。”
“所谓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都只是勋贵大贾附庸风雅的把戏,若真是白丁活命都来不及呢!”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就更应该相互扶持,共同开创这万里盛世!”
“但愿如陛下所言。”
元煜回去以后就在朝堂上与这些大臣们商议册封高陈氏为六品睦慈夫人的事情。
“前几日几个老太师到宫里给朕请安,偶然说起民间有一高陈氏妇人,甚是慈悲心肠,她自行筹建救济堂,将皇城的孤儿都收入堂中抚养,朕觉得此事她做的甚好,想褒奖她一二,不知道各位爱卿可觉不妥!”
这些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元煜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立民间的白丁妇人做诰命夫人,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还真的不敢说话。
“臣觉得此事甚好。”高参站出来举着笏版行礼说道。
“陛下此举既可以向我大盛子民显示朝廷对行善积德之事的态度,又可让救济署有紧迫感,臣也曾听闻救济署居然一载仅救济数十名灾户,说出来真是令人嗤笑。”
“高御史侍郎可真是红口白牙,污蔑无度,你可是亲眼看见了救济署官员只是救济了数十名灾户。”一个户部的侍郎站出来说道,救济署一向是户部的下辖官署,他自然紧张。
“户部侍郎为何如此紧张,难道救济署一年救济的灾户真的只有数名?”高参年轻气盛对着他一顿挖苦。
“若让臣说,这些救济署官员就应该让民间救济堂来做,也好过让这些小官天天揩油好。”
“陛下,臣闻所未闻,不知高侍郎为何对救济署那么大意见。”
“好了,好了,朕不是让你们在这儿吵架的。”
“冯爱卿,你觉得此事当如何?”
“陛下,臣以为表彰德妇乃是明君所为,自然无不妥,只是若是让民家救济堂让私家承办,恐有不测。”
“有何不测?”
“先帝朝宣平十年,先帝也曾说过让民间救济堂专司接济灾户,养育孤幼之职,只是到后来有人专门偷平民孩子以充作灾户孤儿,竟至于让村户联名敲鸣冤鼓,先帝震怒,斩数十主政官。”
“所以,高侍郎虽然好意,等到了民间私户那里便不得而知,毕竟并非每个人都如高陈氏般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