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沈媚,龙相公就不爽:“算是吧,被一个恶女人占着,阿雪和飘零已经决定住在那里了。”
竹梓潇听龙相公这么说,又见他一脸不愤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说道:“带我去见见她吧,这样我才放心。”
于是竹梓潇和龙相公两人便一同前往梅花弄,中途经过离王府,龙相公不禁回头多望了两眼。
刚来到梅花弄,就看到弄堂口两颗枝叶茂盛的梅树,这梅花弄只有一户人家,在尽头处。
竹梓潇推开木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几间低矮的茅屋,院中长了几棵无人修剪的垂柳,歪七扭八的伸着枝丫,颇像鬼魅。
风一起,枝条摇晃,树影摇碎了一地月光。
竹梓潇一愣,小诺会住在这种地方?
龙相公连忙说道:“阿雪不住这,阿雪和飘零在后面呢!”
说完龙相公领着竹梓潇从一侧的房屋和院墙之间的一个小道走了进去,茅屋后,无花无草,青石铺地,院中只长了一片翠竹和几棵粗壮的梅树,干净素雅,与刚才看到的有茅屋的院子截然不同。
两人走至院中,便看到从中央那间房中走出三个人,除了雪姬和飘零之外,还有一个体态妖魅,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竹梓潇认得此人,此人是长平城内百媚阁的老鸨,人称媚娘。
只见雪姬与她说笑,态度亲切,竹梓潇不禁深深皱紧了眉头,她怎么依旧与这风尘中人牵扯在一起?
沈媚拉着雪姬的手说道:“现在雪儿你和飘零来了,以后我也不用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了,这里也会热闹些。”
雪姬笑道:“媚姨,我从未来过长平,这边的生意从一开始就是你帮着红梢,如今我把红梢叫走了,你别怪我就行。”
“咳咳。”竹梓潇见两人依旧说个不停,不悦的假咳了两声。
沈媚看了看面带笑容的雪姬又看了看竹梓潇,走到竹梓潇面前鞠了一躬道了声“竹公子”。
他们同在长平,自然早就知晓对方身份,但是沈媚这一礼却完全没有在百媚苑中的风骚妩媚,唤他也是“竹公子”而非“逍遥侯”。
竹梓潇微微有些发怔,因为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雪姬手下飘雪阁的一员,而非仅仅是个青楼老鸨。
飘雪阁隐于市井之间,他们行事进退有度,除了生意以外的任何事都不留一丝痕迹,从前他也只将沈媚当作是个普通的青楼老鸨,不曾想她竟还有这等身份。
沈媚回头朝雪姬和飘零道:“同你们说话说了这么久,我也该去百媚阁看看了。”
为了给竹梓潇和雪姬留下空间,飘零也道:“夜深了,我先去休息了。”然后转身走进了一间房。
龙相公也笑笑离开了。
一时间,人说走都走了,只剩下了雪姬和竹梓潇,梅园静了下来,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莎莎声不断地传过来。
雪姬数着步子一步步走到竹梓潇面前,问他:“你刚才生气了?”
竹梓潇拉过雪姬的手,说道:“没有。”
“呵呵。”雪姬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似是隔了层透明的玻璃,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触及不到,她淡淡说道:“明明就是有,我都看见你瞪我了,你好像不太喜欢媚姨?”
竹梓潇瞅了雪姬一眼,深深地叹道:“我只是不想你再踏足烟花之地。”
“不会了。”雪姬走到院中转了一圈,夜的凉一点点侵入身体,她从来最不屑的便是世俗,世人眼中的烟花之地多为****之所,她看到的却是人类最初的本性,及其自然,本无好坏之分,有的只是度的把握与别人的眼光看法。
这歌舞集会之处,并不全是那等肮脏生意,其中又有多少脱俗玲珑的女子,又有多少无奈凄婉的悲歌。
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其缘由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好坏。
她望了竹梓潇一眼,他眼中的世界与她眼中的世界究竟差了多少?
雪姬淡然一笑,挥走这些纷乱思绪,说道,“你看这满园的梅树和翠竹,都是媚姨亲手栽的,能种下这满园竹梅的人,定不是世俗卑鄙之人。你不知道吧,飘零也很喜欢梅树,就连我都有些喜欢了。再说……这里距离百媚阁还隔着一个院子呢,没什么不妥,你看这墙边的竹子,长得多好,每天都能看到,也好让我睹物思人啊!”
竹梓潇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意。
雪姬又问:“你会画水墨画么?”
竹梓潇摇了摇头,他来到这个异世界五年多,毛笔字早已经写的不错了,但这画画,却还是一窍不通的。
“我教你。”
雪姬从墙根捡起一截枯竹枝交到竹梓潇的手中,拉着他来到墙边的翠竹旁,指了指地上,只见月光洒下,地上留下淡淡竹影,银白色的月光铺满石板,竹影落在上面,倒是一副天成的墨竹画。
雪姬蹲下拿枯枝沿着轮廓描绘了一遍,笑道:“这便是画好了。”
月下画影,更多像是小孩子做出来的事,竹梓潇不由得被她逗乐了,笑了出来。
如今她的孩子气和当初完全不同,那时她一身的孩子气让人觉得她不够成熟不像个大人,而如今她再这般调皮的笑,只让人感到纯净的美好,竹梓潇送雪姬身后抱住她,说道:“小诺,搬到我府上去住吧。”
雪姬手中动作一顿,他还是介意梅园这个地方吗?
“不去。”
竹梓潇想了想,又说道:“我为你在城中买座宅子怎么样?”
雪姬有些不高兴了,她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竹枝,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
“小诺……”
“梓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关心我,可是我喜欢这里,我喜欢和飘零、阿龙和媚姨他们在一起,他们不止是你看的那个样子,就好比阿龙,他是被三国通缉的采花贼,也确实是害了很多人,可你知道为什么吗?”雪姬问道。
竹梓潇干脆的答道:“我不想知道。”他松开了雪姬转过了身。
雪姬看着他,把后面的话全部咽回肚里,梅园顿时安静下来,就像这洒了一地的月光。
调整情绪后雪姬冷声说道:“我累了,侯爷请回吧。”
竟然改口叫他“侯爷”竹梓潇气急,转过身道:“刘依诺,你……”话未说完,却见雪姬的房门已经关上了,竹梓潇很生气的离开了。
回到逍遥侯府,竹梓潇心情有些烦闷,一个人来到花园吹夜风。
“竹梓潇?”寂静的夜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竹梓潇立刻警觉的望了望四周,只有轻摇的树木和风的声音。
当他放下心扭回头的时候,却见自己对面坐着一个八字胡的瘦小男人正拿着糕点往嘴里塞,也不知他从哪里弄的糕点。
竹梓潇微微吃了一惊,有些意外:“偷神?”竹梓潇很快平静下来,说道:“如果你是来偷东西的话,不用跟我打招呼的,偷便是了。”
偷神嘿嘿一笑:“没想到你这么大方,可大爷我来不是偷东西的。”
竹梓潇瞥他一眼,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大爷我是来问你,那万寿树你是怎么从那个金疙瘩里弄出来的?”
燕皇寿宴已经过去很久了,竹梓潇疑惑的问道:“就为了这个?”
偷神认真的点点头,当日他在燕国皇宫受了雪姬红眼睛的惊吓,便不敢再跟她一起了,后来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跑回了华国,可他实在好奇那万寿树是怎么弄出来的,这才跑到了长平来问竹梓潇。
“说了你也不懂。”
竹梓潇说这话偷神不乐意了:“你说嘛,你不说怎么知道大爷我不懂?”竹梓潇却不再开口搭理偷神了,偷神在石凳上坐下来,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想了一会儿,竹梓潇抬头说道:“你和小诺关系很好对吗?”
偷神纠结的捋了捋小胡子,含糊地说道:“应该是吧。”仔细想想,那丫头就是太邪门,其实对他还是不错的。
“你的心事是依诺丫头?”偷神忽然明白过来,说道。
竹梓潇看了偷神一会儿,方才的事放在心里实在烦的很,他想找个人倾诉,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了偷神。
谁知偷神一听,笑道:“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嘛。”
竹梓潇一时不大明白:“简单?”
“对啊,简单。”偷神说道,“你不过就是不想丫头住在那里,想让她住到你府上,对吧?”
竹梓潇点点头。
偷神笑道:“这就是了,人家没事干嘛住到你的府上,无名无份的算是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
见他有点儿开窍了,偷神连忙点头说道:“嗯,你想,你要是娶了依诺丫头,她还会住在外面吗?你们成了夫妻,她做事之前总得考虑一下你,为了你的面子应该也不会再乱跑了。那个……其实乱跑不重要,乱用她那双眼睛才要命。”对于曾经被雪姬的媚瞳激起本能,令他至今难以忘怀。
偷神又接着嘟囔道:“管好她的眼睛,管好她的眼睛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