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姚胜便已返回。
“爷爷!”姚雪见轻唤一声,迎上前去。
姚胜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拉着她向洞内走进,道:“我去看过了,那徐沉的病症还不算严重,以你爷爷我的医术,配合长春真气,应该是能够治好的,只是耗费些时间而已。”
“来,已经半个多月了,让爷爷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将姚雪见按坐在洞中另一木榻上,一手轻压她的脉门,仔细查看起来。
时间缓缓过去,姚胜的面容也渐渐严肃起来。
好片刻,才收回探脉的右手,叹声道:“唉,雪见,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上一些,要不了多少天,恐怕你的病症就要发作了!”
姚雪见勉强一笑,反握住老者的右手,不在意道:“那也没什么,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
姚胜摇头无奈道:“唉,你啊!”
“以徐集之言,三天后,那株七夜花该会送到,到时候你随我一同下山去住段时日吧,待把他治好了,我们再回来。”
姚雪见微微沉默,咬了咬嘴唇道:“爷爷,我就留在这里吧,山下太吵了,在这里我也可以顺便照看下苏伏。”
“那小子哪需要你照看,到时候一并带下山就行了。”姚胜瞪了瞪眼,随即又话语转柔,道:“罢了,你不想下山便留在这里吧,那徐沉的病症受不了湿寒刺激,大不了我就多跑几趟是了!”
“爷爷你真好!”姚雪见依偎着他嘻嘻笑道。
姚胜笑着摇了摇头。
片刻后,姚胜起身,走到苏伏榻前,毫不客气道:“臭小子,把手伸过来,我再看看你伤势!”
苏伏对老者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乖乖地将手伸出。
姚胜探手,真气如丝,缓缓涌入他周身各处。
好一会,姚胜收回右手,赞叹道:“不错,恢复得很快,要不了几天,你该就能下地了。哼,到时候,煮饭什么的杂务都由你来!”
“爷爷!”姚雪见娇呼一声。
“哈哈,没事,让他活动活动,对他的恢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放心就好了!”
姚雪见将信将疑,也不再多说。
三天后,徐集再次到访。
这一日姚胜并未出门,遥遥感知到他来此,急匆匆的就冲出洞穴,道:“药呢?”
徐集拱手一礼后,伸手从腰间虚袋取出一个玉匣,向他递来。
姚胜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一个七寸余长的黑色花朵显露。
七夜花,其色如墨,味涩,性寒,花生七夜,每一夜都会新生一片花瓣,七夜之后自行枯萎,药效全失。
姚胜仔细打量许久,确认无误后,终于长松了口气。
“不错,这正是七夜花!”姚胜面上露出喜色,又重新将玉匣合好,收入自己随身的虚袋中才又抬头道:“好了,徐公子的病我可以帮你去治了,先前让你准备的药材,你可准备好了?”
徐集点头道:“早已准备妥当,还请医圣前辈即刻施救!”
姚胜点了点头,转身冲姚雪见道:“雪见,我先下山去了,切记,有事以传音符通知我!”
“爷爷,你放心吧!”姚雪见答应一声。
两人当即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姚胜每日都会早早出门,直至天色入暮才返回洞穴,然后为苏伏换药治伤。
苏伏也终于可以下地走动,虽还不够灵便,但却也一日胜过一日,而随着伤势的恢复,他的去处便又成了他苦思不得的难题。
姚雪见曾不止一次问过他的来历遭遇,都被他以沉默应对,然而这却始终不是办法,他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这天,姚雪见正在洞口看着医书,苏伏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怀中则抱着那只与他逐渐熟络的小黄狗,无意识地理着它的毛发。
茫然中,他忽地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去找到田义,向他忏悔痛哭,诉说自己的一切,哪怕对方挥刀将他刺死,他也会坦然领受,这个念头升起便难以遏制,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滚。
手上不觉加重了力道,“嗷呜”一声,小黄狗猛地挣扎,咬在他的手臂之上。
苏伏一痛,回过神来,却是浓烈的煞气涌上心头,直想将之生生扼死!
“怎么了?”姚雪见惊讶回头。
苏伏立时清醒过来,面色瞬间惨白,浑身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他不知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自己还是没能摆脱心中那可怕的恶魔!
小黄狗呜咽一声,逃命般躲到姚雪见的裙边蜷缩起来。
姚雪见揉着它身子将它抱起,向苏伏走来道:“你怎么了,伤势又发作了么?”
苏伏抬头,面色难看道:“没事,我没事。”心中却直想逃离这里,越远越好,去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等死。
“你的伤才有些好转,还是躺床上休息吧!”姚雪见轻轻劝道。
苏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忽地有了决断,摇头道:“不,我要走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料也谢谢姚老!”
姚雪见惊了一惊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走,这天气,又能去哪?还是等我爷爷回来再说吧!”
苏伏坚决摇头,颤着身子起身便向洞外走去。
姚雪见慌忙阻拦,却突地摔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蜷缩起来,神情痛苦无比,面上更毫无血色可言。
苏伏一惊回头。
“她的病发作了!”苏伏忙返身回来,将她扶起来,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传,传音符……”姚雪见气喘不止,直望着落在地上的一张符纸。
苏伏醒悟,忙将它捡起来,却不知如何使用,最终递给姚雪见。
淡淡的灵光从符纸上亮起,姚雪见喘息着,断断续续道:“爷……爷,回来……”
“雪见,你坚持住,爷爷马上回来!”符纸上传来姚胜的惊呼声,随即黯淡下来。
苏伏忙将姚雪见抱上一旁的木榻,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着。
“姚姑娘,我,我能帮你做什么么?”
姚雪见面色恢复少许,摇头道:“苏伏,你先不……不要走……”
苏伏见她气息平复许多,心中开始犹豫起来,好一会,终于点头道:“好,我不走,等姚老回来!”
姚雪见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昏睡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洞外传来姚胜的呼喊,“雪见,爷爷回来了!”
苏伏眼前一花,姚胜已经出现在木榻之旁。
“姚老,我……”苏伏尚未说完,姚胜已经摆手将他驱至一旁,道:“莫要扰我!”
随即,双手如电在姚雪见身上连连点指,每一指,姚雪见都不自禁地轻颤一下,面上痛苦的神情也略微缓和,很快,身子也缓缓恢复正常。
姚胜面容稍霁,手上一晃,已经多了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刺入姚雪见身上诸多穴位。
然后,长吸一气,身上缓缓散发出无可匹敌的惊人威势,一双眸子亮如电光,苏伏骇然下倒退数丈之外。
只见,姚胜单手一牵,将姚雪见盘坐起来,双手分别抵在她背心和脑后关穴处,真气稳定而缓慢地不断流出。
苏伏看到这里也终于松了口气,犹豫片刻,遥遥向老者恭敬跪拜后,终于转身离去。
姚胜感知到他的动作,面皮动了动,又复继续为姚雪见疗伤。
苏伏出了洞穴,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毫无头绪可言,心中叹了口气,随意挑了个方向,便头也不回地踏雪而去。
一个时辰后,姚雪见缓缓醒转,看到爷爷就在身侧心中一安,目光在洞内转了一圈,轻轻问道:“爷爷,苏伏,他……”
“那小子在我回来后已经走了!”姚胜没好气地道。
“可是,他的伤还没好……”姚雪见犹豫道。
“走了便走了,难道你还想老头子我去把他追回来?”姚胜摇了摇头,又放缓声音道:“你放心吧,凭那小子的古怪,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完全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见姚雪见仍有些踟蹰,续道:“那小子心中藏事太多,又不愿意说,勉强不来。这些日子里,我不断探查他的体内状况,也没摸清楚他远超常人的恢复力是从何而来,若是有什么隐疾,你爷爷我怕是也治不好的。”
顿了顿,又摇头叹了口气道:“唉,天下奇难绝症,何奇之多,爷爷我枉为医圣,老死之前能将你的病治愈,便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事,倒不再考虑。”
姚雪见见他神色有些落寞,也住口不提,只是用冰冷的小手轻轻握住老者。
姚胜收拾心情,微微一笑,慈爱道:“雪见,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爷爷还是放心不下,今天便随我下山吧,等治好了那徐沉,我们再回来,到时候,等我把栖霞山脉走遍,我们便回天威城吧。”
“爷爷,你……”姚雪见有些吃惊道。
姚胜笑了笑道:“之前家主他们不愿费举族之力来帮我找药,我才带你自己离开,眼下,他们有事求我,便不得不妥协了!前几日,我就接到家主的传信了。”
姚雪见沉默,对于五年前离开家族的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她心中对于那个所谓的家族,实在难有半分好感。
姚胜知道她的心思,轻抚她的秀发道:“爷爷都知道,等把你治好了,你想要去哪儿,爷爷都依你。”
姚雪见点了点头,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