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冉冉苏醒,她的额头裹了层厚重的纱布,这令她感觉不适。望了望病房里没有人,倒也不感到害怕。冉冉自己从床上滑下,光着脚丫摸索着有镜子的地方,竟也走进了卫生间。可惜卫生间墙面的镜子位置颇高,冉冉瞅见水池下面有张小矮凳,便把它拽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水池边缘,倒也利用了矮凳爬上了水池。
贞贤从附近24小时便利店回来,发现冉冉不在床上,心里“咯噔”了一下,听见卫生间有声响,便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往卫生间走去,竟然发现冉冉站在水池上,试图解开额头的纱布。
“冉冉!”贞贤一边呼喊,一边三步并两步地奔过去抱住冉冉,阻止了她撕扯纱布的动作,也是防止她不慎从水池上跌落。
“妈妈,”冉冉有些虚弱,“我疼……”
贞贤有些慌乱,明明昨晚医生说了没事,这时,贞贤发现冉冉额头的纱布有一点点殷红,觉察不妙,肯定是冉冉自己在撕拉纱布的过程中,牵扯到伤口了,贞贤无奈地抓住冉冉试图再次去触碰纱布的小手,把她抱出卫生间,并按响了床头的传唤铃。
“伤口还好吗?”贞贤抓着冉冉的双手,不安地问。
主治医生正在为冉冉的额头换药,冉冉疼痛地想挣扎,奈何脑袋被医生固定地牢牢的,只有眼泪在打转,然后顺着脸颊淌下。“没事,就是局部的新鲜血痂掉了些,才会出血”,医生摘下了无菌手套,继续说,“伤口已经在愈合,注意局部不要沾水。”然后便走出病房。
贞贤心疼地擦拭冉冉的泪水,“冉冉,答应妈妈,这两天你不许自己碰头上的纱布。”
冉冉很不乐意,有些委屈,虽然有些犯糊涂,但是知道是因为自己撕扯纱布后才会经历一次痛苦的换药过程,也就不敢再去触碰她脑袋上的那坨沉重了。
一番折腾之后,贞贤让冉冉喝了点牛奶,吃了几小片面包。管家田德也在同一家医院住院,趁着医生查房前的空隙来看望了一下小姐,看见小姐能津津有味地啃着面包,也就放心地回病房了。这会儿已经快八点了。贞贤整理着昨天半夜苏菱以及韩家送来的衣物和日用品,这时有人敲门,“请进!”贞贤放下手中的衣物,顺势往门口望去,是花意和靖霆。
“靖霆哥哥!”冉冉先开口发声,“花阿姨好!”她腼腆地抱着手中的玩偶。
花意一下飞机便往医院赶。她看见贞贤沉默,朝她示意微笑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礼盒,靖霆也把手里的花束插在了窗台上。
“你好啊,冉冉”,花意坐在床沿,两手抵着冉冉的肩膀,仔细盯着她的额头,“还疼吗?”
冉冉摇摇头,“不碰它就不疼。”一边说着,一边又要举起右手去挠额头,花意立马抓住她的手:“怎么了,不是说不碰才不疼吗!”
“我痒。”冉冉皱眉。
靖霆一直关注着冉冉的一举一动,知道痒是伤口愈合的正常现象,便想转移冉冉的注意力,“冉冉,那幅坏了的画要修好久”,冉冉望向靖霆,“所以,你要不再想个礼物,我送给你?”靖霆引导冉冉去思考。
冉冉的脑袋真可怜,才受了重创,这会儿还要思考问题,她苦恼地思索着自己想要什么。
贞贤从花意手中接过冉冉的小手,礼貌性地对花意表示感谢,并对冉冉说:“冉冉,节日都过了,我们不要再要礼物了好吗?昨天爸爸妈妈已经帮你准备了六一节礼物呢,已经在家里啦,等你出院了就能看到了!”
冉冉乖巧地点点头,看了看靖霆,微笑了一下。
花意觉察时机来临,她需要和贞贤好好交谈一次,于是拉起贞贤的手,贞贤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不自在,然而这种感觉又很熟悉,十六年了,曾经她俩真的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我们谈一下好吗?”花意真切地望着贞贤,这让贞贤停止了想要摆脱花意的动作,她看了看冉冉,见有靖霆在,便点头同意和花意出去了。
花意和贞贤来到一家咖啡店,相视而坐。
“我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花意说。
贞贤抿了一口咖啡,望向了花意:“我知道当年你也是身不由己……我已经不怪你了。”
“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花意问。
“你和他都已经解释过,都不重要了”,贞贤掩饰住内心的波澜说:“水宇说得很对,我们应该往前看。过去对我们来说都不堪回首,何必折磨自己呢?”
“可是,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花意一反平常温婉的常态,有些激动地说到。
贞贤哽咽了一下,没有阻止花意继续往下说。
“他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花意诚恳地说,“其实你也知道,我心里也一直有他,只是我知道你们彼此相爱,所以从来就没有越界过,”花意喝了两大口茶水,继续说:“那天,他嘴里明明喊着你的名字,我是无力反抗,可是”,花意哽咽了,“我根本就不想反抗,就算我当时只是你的替身,我也心甘情愿,因为当时的他对我来说,就只是他啊!”
贞贤的眼泪夺眶而出,花意终于承认了她那一点点的心思,也就是她半推半就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回想昨晚,世袭向她解释,那天是张隽在水里下了药,不过在他保持清醒的时候,张隽就对他百般勾引,他预感到事情不妙,就用蛮力拎起张隽往门外扔,并锁住房门。张隽并未捞到什么好处。然后就是他向贞贤打电话求助,是花意接的电话,并独自去了酒店。
贞贤想着,花意并没有什么错,她怎么能阻止花意对其他男人的爱呢,包括韩世袭。世袭从事情发生的开始,心里也就只想着她沈贞贤一个,她能怪谁?只能怪上天开了一个无情的玩笑。
后来,花意和世袭从酒店出来的画面被张隽买通原本偷拍韩世袭和自己的记者拍到,以及花意得知自己怀孕后去医院也被记者偷拍,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贞贤有自己的骄傲,她宁可被人误会,是因为自己忙于事业而忽视了韩世袭的情感导致两人的感情破裂,也不愿意被人说成是最好的姐妹插足了她和世袭。
花意也惭愧而自责地流泪:“其实,那天世袭醒来,他十分疑惑,我向他解释,是我的错,我不会打扰你们,我只要有那一天就很满足了,我希望他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如果世袭真的是一个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人,他也就不是我们所喜欢的韩世袭了。”贞贤感叹地说。事后因为酒店照片曝光,贞贤已然知道花意与世袭的事情,韩世袭和花意都分别向她作了解释,三个人的关系仍如往常,但早已失去了原来的味道。世袭和贞贤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甜蜜,贞贤和花意也慢慢形同陌路,而花意和世袭,要么互相躲闪,不然就是尴尬。
“当时你瞒着所有人说去巴厘岛度假,事实上,你是去医院做人流,要不是我在后台翻找资料,在纸篓里看到了你的化验报告,及时通知了世袭,今天就没有靖霆这个孩子了。”贞贤看着花意。
花意闭起双眼,懊恼地说:“我如果不是怕疼,犹豫了半个小时,我们三个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贞贤拭去眼角的泪花,生气地责备到:“你以为你把孩子打掉了,我就能原谅你?你以为没有了这个孩子,我们就能回到最初?别傻了,如果当时我们没来得及阻止你,一来,世袭会永远活在自责里,因为是他的疏忽而扼杀了一个小生命,他是一个那么有责任心的男人,按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你把他的孩子打掉,更何况自从酒店事情之后,早就有一堆记者牢牢盯着我们三个人的一举一动,要是你真的流产了,我们辛辛苦苦为了保住DOSE声誉而死守秘密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花意泪眼婆娑地望向贞贤。
“你也知道,当时我们都没有追究张隽不也是为了DOSE吗!”贞贤感慨。
“你不怪我了吗?”花意喏喏地问。
贞贤无奈地苦笑:“怪你也深爱着世袭?怪你对他的关心不亚于我?”
“怪我那天一个人去找了他。”
贞贤又喝了口咖啡:“当时我在忙,无暇接电话。你只是想替我去解救他。”
“还是对不起”,花意诚恳地说,“当时我真的自私了。”说着,泪水继续流淌着。
贞贤不自主地伸出手,轻抚了下花意的手背,“你是伤害过我,但你也曾尽力弥补,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也不好过。我看到你努力生活着,为了世袭,为了靖霆,也看得到你对我还有冉冉的真心,我不怪你了。我们都已经有自己的子女,把自责转化为更多的爱留给他们吧,至少让他们不再有遗憾。”
花意破涕为笑,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贞贤,此刻,十六年的心结到底还是解开了。
病房里,冉冉在偷偷地描摹靖霆的画像,而此刻的靖霆趁冉冉暂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查阅资料回复邮件。冉冉用着护士姐姐给的签字笔,仔细地画着,签字笔本就不能涂改,而且没有橡皮,画上的靖霆显得有些抽象,线条略微凌乱,倒也能看出大概是个少年临窗而坐的样子。
过了大半个小时,冉冉感觉小腹有种急胀感,见靖霆仍在盯着手机便自己慢慢从床上滑了下来,没有拖鞋,小脚丫直接接触地面。这动静已然不小,靖霆抬头,见状立马放下手机,奔向床沿搂住冉冉。
“你想做什么?”
“靖霆哥哥,我想上厕所!”冉冉回答。
“……”靖霆木讷了一会儿。
“靖霆哥哥!”冉冉再次呼喊。
靖霆缓过神,“哦……”便抱起她往卫生间走。
进了卫生间,靖霆想把冉冉放在马桶边上,但见她光着脚,卫生间地面是地砖,又冰又滑,便先轻轻地放下冉冉,让她的小脚踩在自己的脚背上,然后想让她靠在马桶上顺势坐上去。
“靖霆哥哥!……我急……”冉冉抖动着两条腿,示意要让靖霆为她解下衣裤。
靖霆不知如何是好,眼前的女孩儿,尚在学龄前,可以当作幼儿模糊性别吗?就当是自己妹妹吧,哥哥帮幼小的妹妹也并无不妥。可是,靖霆还是犹豫,又不是亲妹妹,更何况,十六岁的自己也了解一些男女之事,内心深处对冉冉的某种异常情感让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竟让他脸红耳赤了。
“我……我去喊你妈妈,或者找护工阿姨……”靖霆把冉冉推坐在马桶上,转身想走,奈何冉冉牢牢拽住他的裤腰。
“靖霆哥哥,我要尿出来了!”
靖霆有点手足无措,心想:“算了,豁出去了!”便弯下腰环抱住冉冉,待双手触及她的腰间,别过头,褪下了她下身的衣裤,一系列动作尽量做到轻巧而绅士,但还是免不了瞥到了冉冉的小桃臀。靖霆心跳加速,搏动愈发强烈,感觉快到喉咙口了。
“冉冉……你扶着……我……出去等你。”靖霆将冉冉的双手放在马桶边缘,让她扶稳,便立刻跑出卫生间,把门关上,背靠着,长长嘘了一口气,感觉刚刚做了一件坏事似的。
这时,花意和贞贤回来了,看见靖霆靠在卫生间的门边,一脸惊愕地望着她俩。
“额……冉冉……在用卫生间……”靖霆说话都结巴了。
贞贤放下手里的购物袋,花意倒是比她更快地走进了卫生间,帮冉冉擦净了下身,穿好衣裤。
贞贤往卫生间望去,眼神落在了靖霆惶惶不安的脸上。
“靖霆,你怎么了?”贞贤问。
靖霆平静了一下,“哦,没什么。”
贞贤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拍了拍靖霆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冉冉还小,不懂什么,你不用这么介意。”
靖霆惊讶地看着贞贤,因为心思被看穿,少年更加有些慌乱了,不知该说什么。双手不知往哪儿安放,从胸前环到了腰后,又从腰背部插进了口袋,难为情地笑了一下。
贞贤抿嘴笑了,觉得这个男孩儿真有意思,在学习以及提前到来的事业上,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度,可是一接触冉冉,竟变得生涩、幼稚,回到了十六岁男孩儿该有的模样。
花意抱着冉冉从卫生间出来,冉冉看见妈妈和靖霆,一脸委屈地对贞贤说:“妈妈,我刚刚差一点尿身上了,靖霆哥哥一开始不帮我脱裤子!”
花意惊讶地看看靖霆,靖霆语塞,此刻真希望地面有裂缝钻进去。
贞贤从花意手里接过冉冉,说:“你呀,真是难为靖霆哥哥了,妈妈不是和你说过,男女不能在同一个卫生间吗?”
冉冉恍然大悟了一下:“哦!”但没有想通,“可是,靖霆哥哥又不上厕所。”
花意忍俊不禁了:“贞贤,慢慢教吧,冉冉太小,还不懂呢!”
贞贤点点头,把冉冉放在床上。
靖霆头皮发麻,瞥见冉冉正把玩着花意才从法国带来的芭比娃娃,心里嘀咕,没心没肺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