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说到沪郡贫瘠,乡绅横行,若君不得不去了沪郡,如何治理?”
沪郡,在大昭长安旁以土地贫瘠、乡绅横行和流寇作乱而闻名,朝廷每每派人前去治理、赈灾,却依旧杯水车薪——若不是沪郡在大昭第二大城的长安之侧,朝廷恐怕会直接放弃了这块啃不下的硬骨头。
“沪郡这地方,若想治理,倒也不难。”
若这话放在朝中,君凌怕是会被满朝文武攻扞了——一群在朝廷这趟浑水中行走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拿下的沪郡,在君凌的语气里倒是格外的轻松。
闻人诩眼光灼灼,“敢问君如何不难?”
“带王府亲兵三百余人,银钱米粮十车,不急着上任,先去剿匪。”
君凌笑着说道,眸光映着烛火,熠熠生辉,令人不禁沉迷于这般自信神采,“沪郡民风彪悍,单凭朝廷一纸书信,如何能令人折服?唯有强兵震慑,方能令人忌惮,使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都是流寇,剿灭他们,不管如何狠辣,旁人都挑不出错误。而真正意图确实将剿匪的来的钱为己所用,以战养战。
对于沪郡这种硬骨头,不来狠的,不将她们彻底打怕了,根本不降伏不了。
君凌徐徐道来,闻人诩的眸子几乎越来越亮。
君凌似笑非笑,有些腹黑奸诈的味道,“乡绅官吏爱民如子,自愿掏个腰包,怎么就不行了?法不责众,朝廷无能救不了水深火?热的百姓,还不许沪郡的百姓自救了?”
说白了,就是劫富济贫呗。
“机会都是人为创造的,一昧守成守礼,只会吃亏。”
“命令王府亲兵,伪装成流寇,一家一家地抄了去!”说这话的时候,君凌微微眯着眼,唇角带着嗜血的笑,有种说不出的明艳。
非常时期,非常作为,纵然是君子也不能拘泥于呆板形式。
尽管对方身上没有半点儿杀气,眸光清澈,然而闻人诩就是肯定,她没有开玩笑。
想到这里,闻人诩又沉吟道,“士族掌握天下大半资源,治理一郡尚可如此,可君若治理天下呢?”
“君以后打下天下六国,尚可用强硬手段一步步削弱士族,可大昭呢?”
“建立皇室学堂,一步步教化天下百姓,将每次从六国得来的资源重新分配,同时,制定约束士族的律法,以武力震慑,不服者,有不敬皇室之罪,可杀。”
“君不怕成被口诛笔伐的暴君?”闻人诩皱了皱眉。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百姓又多为愚民,若是一开始便操纵民心,只有士族一群人瞎叫喊,又有何用?”
“君之路,任重而道远啊。”闻人诩有些惊讶于君凌的杀伐决断,半晌后,说道,“君不宜杀气过重。帝王紫气,君如何看?”
还真被伯文给猜到了。君凌心中暗笑,“星象之说,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
“事在人为,所谓天命不过是历代帝王给自己塑造的形象罢了,若完全依靠了这天命,凌岂不是可以不必奋斗便可坐拥天下江山?”
闻人诩抚掌大笑,“主公思虑长远,寻常明主不及也!”
……
翌日,三月初六。
长安王府。
陈斐跟随在君凌身后,笑意盈盈,“主子又得一星襄助,距大业又进一步。”
“伯文可否与本王详说这星座之事,伯文每每说来,本王总是一知半解,好生郁闷。”君凌有些苦恼地摘下当年父君种的桃树上的一片桃花,狠狠地捏了一下。
“周天十四颗星,分别是七杀星、破军星、廉贞星、贪狼星、紫微星、天府星、武曲星、天相星、太阳星、巨门星、天机星、太阴星、天梁星、天同星。”
“十三星助帝星紫微成就帝业,目前来看,斐是为天梁星,毅美是为七杀星平勇是为贪狼星,令规是为廉贞星,子钰是为太阴星,纪图是为天相星,子衡是为天机星,子真是为武曲星,其余女子星,斐还未卦出。”
君凌听出了陈斐的言外之意,“难不成,还有男子星宿不成?”
“自然是有的。只是仅一颗——天府星。”陈斐略有深意地看了看君凌,“天府星,是为帝后命格。近日斐已经卦出,是杨家公子杨云卿。”
“天府星越是对紫微星用情越深,气运助力对紫微星的印象越大,帝王紫气也会有所加成,主子要尽快把那杨家公子给弄到手,那人身上的气运,是主子的一大助力。”
君凌眯了眯眼,目光微滞,杨家公子?君越一直心仪的那个?她这辈子莫不是和君越那女人犯冲不成?真是晦气。
陈斐看出了君凌的不乐意,笑着揶揄道,“主子莫不是不敢消受美人恩?斐看当年云公子自荐枕?席之时主子也没怎么矫情啊?主子越活越羞涩了不成?”
连连几个问句让君凌面色有些挂不住,“伯文莫调笑本王了。”君凌对待下属一向宽容,就像曾经高冲说过的,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平常时日开几句玩笑无伤大雅——但若是男子,君凌估计就会翻脸了。
总而言之,君凌就是一个相当直女癌的重度患者。
陈斐继续说道,“斐以为,以主子的英姿,怎会追不到区区男子?更何况,主子别忘了,世平也是杨家人,可以做主子的助力。”
君凌缓缓松开了手中紧攥着的花瓣,“也是,为了这霸业,牺牲一下本王的色?相也值了。”
这话说的,像是娶了人家是自己主子吃亏似的。陈斐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
森——
本来已经告退的陈斐听见身后传来的拔剑声,相伴而来的,是一阵彻骨的寒气。
陈斐转身望去,君凌在桃树下舞剑的身姿在花瓣飞舞间隐隐绰绰,有些看不真实,一如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君凌,其实总给人一种抓不住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缥缈得似乎她本不应该生在人间而是在天界。
舞剑毕,君凌用剑指过头顶,声音不大,却莫名坚定——
“女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