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允将手中的密信呈给昭惠帝,正欲退下时却听见昭惠帝说道,“宣杨亭之。”
昭惠帝看着密信,每看一行字脸色便阴沉几分,等看完时已然是怒不可遏。
自己的女儿和后宫君侍有染,被另一个女儿撞见后,那个君侍还反咬一口说自己被非礼。昭惠帝眼底汹涌澎湃,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等回过神来时,那密信已经被自己握在手心,褶皱得不成样子。
她一直不废太女除了安定朝廷外,还有对已逝康裕凤后的愧疚。丧事从简一事,君越和自己争吵,甚至还口出恶言,自己也只是将她禁足一月。可她现在做的这些事……
放弃这个女儿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于萱状告凌儿一事揭过。
“微臣恭请陛下圣安。”杨曦的声音打断了昭惠帝的思绪,昭惠帝略显疲惫地抬起头来摆摆手,“免了,坐吧。你看看这个。”
杨曦将空中飞来的纸团稳稳当当地接住,看完后也大约明白了自己为何被召来宫中。
“除了这件事以外,朕还召了邱蕴平,她已经施完了针。”不顾杨曦的惊诧面容,昭惠帝轻抿一口茶,淡淡道
“陛下,只有一年了。”杨曦的瞳孔微缩,之间随之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最终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此事,亭之不必忧心。朕都不惧,卿何惧之有?一年,足够朕训练出合格的继承人来。”昭惠帝眼睑微微阖上,“当务之急,是凌儿的事。”
杨曦知道昭惠帝的顾虑。
现在非是废太女之时,贸然行事只会让朝野动荡不安,皇女们的党派之争也会从暗处转向明处,它国若是察觉到动静趁此机会入侵,大昭危矣。
不能惩治太女,又不能去怪罪被莫名诬陷的长安王,还要将此事揭过……
昭惠帝猛然睁开了眼睛,几乎同时与杨曦说道,“于萱!”
两人对异口同声都有些诧异。
“玄羽卫指挥使,果然最懂帝心。”昭惠帝捏着瓷勺在茶杯里不经意地搅动着,“比执行使那个木头机灵多了。”
“袁孤柏就那个脾性。”
玄羽卫执行使袁锦,字孤柏。
“亭之,待会便去传旨吧。”昭惠帝仿佛知道了杨曦已经猜出了她对于萱的处置方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喏。陛下,还是未查到何人刺杀忠宁王主。”杨曦想起了围猎一事,“郁太傅府的郁秉正,查到些关于广平王主的线索,但只有疑点,并未证实,还需继续查下去。”
“此事查不出来?”昭惠帝猛然抬起了头来,瓷勺碰撞在茶杯杯沿上的声音发出了清脆的回响之声。
杨曦颔首以应。
“玄羽卫一向以窃取情报著称,但一旦遇到关于凌儿的事就一无所获,你说……”
“不可断言。”杨曦摇了摇头,“万一幕后之人知晓这些,借此变相诬陷长安王主,就像于萱反咬一口这件事一般,也难保不是。”
昭惠帝颔首,“是朕思虑少了。罢了,再去查吧。要是实在查不到,就找几个朝堂上的蛀虫借口清理了。”
“喏。微臣告退。”杨曦行礼退下后,便对亓官允说道,“传陛下谕令,君侍于萱,不守夫道,于长安王入宫请安之时,放荡勾引,长安王主不为所动,其怒火中烧下诬告其非礼。其心可诛,特谕令杖毙。并撤回长安王禁足一令。”
亓官允躬身拜道,“喏。”
东宫。
君越一把扯起那人的衣领口,眼神中泛着狠戾,声音低沉地道,“你再说一遍!”
“殿下,奴侍真的不敢诓您啊!”那宫侍面色惊恐万状,脖颈由于被君越揪住而呼吸有些不畅。
“谅你也不敢!”君越将那男子甩出去很远,一股无名火无法发泄之感让她越发焦躁。
于萱,竟然以勾引老十八的罪名被赐死。母皇,连给她负荆请罪的资格都没有给。这分明是欲杀之先捧之的道理。
她再太医院安插的眼线来报,母皇身体尚康健,要是按照这般下去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这叫她如何等得。况且,自己还不一定稳坐太女之位十年。
为今之计,唯有起事逼宫!
“来人,叫卜和之来东宫一趟。”
四月初八。
朝会。
“宇国求援国书已至,大昭不忍盟国危难,愿施以援手,发兵救援。不知众卿等以为,何人可为帅?”昭惠帝冕旒遮面,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儿臣愿请缨前往。”不等众臣出列举荐,君凌便出列,丝毫不顾众臣各异的神色,“儿臣自幼习兵家之学,沙场之道,且常得初将军指点,私以为可堪此任。且儿臣入朝已久?至今毫无建树,常怀有报国杀敌之心。儿臣斗胆,望母皇成全。”
“众卿如何看?”昭惠帝的语气不辨喜怒。
杨宣出列,暗骂了一声君凌阴险狡诈后,从容道,“长安王主报国心切,臣等动容不已。只是王主尚且年幼,未及加冠,又为皇室宗亲,沙场无情、刀剑无言,恐伤了王主贵体。”
楚实在心中给杨宣记了一笔后,也出列发了话,“臣以为,王主可当此任。沙场之道,王主所学,臣窃以为不如。但王主年幼未加冠,诚如杨光贤所言。故臣愿请缨任监军一职,辅佐王主。”
众臣心下一惊。
初将军是陛下的人,从未站过任何一派。如今未长安王主说话,便是此人却是可当的起这一职。
昭惠帝同样意外楚实会发话,语气中带着疑问道,“那初爱卿,若是长安王大败亏输,该当如何啊?”
“按律当斩。”楚实回答得毫不犹豫,目视了君凌一眼示意了一番。
君凌会意,再次出列,掷地有声,“若此战败,儿臣愿受军法处置!”
“好!”君凌的话余音未散,昭惠帝便点头首肯了君凌的请求,“朕的女儿,当是如此!着任长安王为帅,初将军为监军,明日一早便发兵救援。”
一些心怀鬼胎的朝臣听见昭惠帝已经下了旨,只得将反驳的话语咽在了肚子里。
——昭惠帝回答得那么快,就是防着众臣反对,于是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便答应了君凌的要求。
下朝后。
御书房内。
“子臻给人说话,朕只见过几次,这次算是一次。”昭惠帝看着楚实行礼坐定罢,悠悠地说道。
“臣只是觉着王主忠……”
“别拿用在朝廷上唬人的那一套说辞来糊弄朕。朕要听实话。”
“这...恕臣斗胆直言。”楚实再拜,心下盘算着如何糊弄过去且不会引起怀疑。
“恕你无罪,说吧。”昭惠帝的眼中晦暗不明。
“皇室宗意,若是旁系掌兵,须知养虎为患的道理。若是直系掌兵,须防着同根相残以至于江山分裂的道理。如今忠宁王主伤病未愈,臣本想举荐也只好作罢。退一步说,除忠宁王主以外,皇室宗亲直系中。有将才者,唯有长安王主一人而已。臣以为,为上者,不懂兵权。不通军政,在太平治世尚且埋有隐患。何况乱世乎?”
“故臣以为,既然忠宁王主不能亲往,便保长安王主为主帅,也算历练一番了。至于王主立的军令状,臣定然不会有负陛下所托。”
明惠帝轻轻一笑。
好半晌后。反问道,“除此之外,你可知朕为何同意老十八的请缨?”
“臣惶恐,不敢揣测帝心。”
“老十八是个好苗子。”昭惠帝意味深长地说道,“去点兵吧,?先锋军和中军等一系列部署,一切由你来安排。”
一切由我?那岂不是变相架空了主公?昭惠帝的意思是,我主去任主帅,不过只是去镀金去?这是丝毫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啊。
楚实在心中一叹,行了个礼后告退出去。
长安王府。
“这是,母皇的原话?”君凌将剑收入剑鞘当中,任由侍男为自己清理着脸上的汗液,?喃喃道。
母皇固执起来,和自己倒是像了几分。让子真这个监军掌管军中事务,虽然说是变相保护自己可不被军令处置,但母皇如此这番,让自己颇有被看轻之感……
楚实颔首道,“主子,那帅印怎么办?”
“放你那里。”君凌当机立断,“帅印在我们谁那里重要么?莫要让母皇发现了我二人的关系,生了疑虑。”
“传本王令,谕高冲为先锋将军;顾渊为骠骑将军,随侍本王身旁;乐赟任威武将军,负责右翼粮道运输;顾昱任中军参谋,负责中军行阵部署;闻人诩任征南将军,掌后军事务;云望任军师一职,负责左翼行军调动。明日一早,便发兵前往。”
说罢,看向沉思中的杨承,君凌笑得一脸阴险,“世平啊,这些人的身份就麻烦你……”
“君宸逸你好样的!”杨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带我行军我还逃过了一劫,没想到用意在这里!你还我的休沐日子来!”
“说,什么条件?”
杨承的脸色瞬间变化,笑容满面地说道,“你请我去喝半个月的花酒。”
“成交!”君凌回答得干脆利落。
杨承:……
她是不是说少了?
而另一处。
“孤要出宫!”宇文滨背着手,声音低沉,略压抑。
“殿下,您不能去!您来昭国的目的就是作为人质安其心的啊!您若是随昭国行军,昭国一众臣民会如何想?帝王会如何想?要是她们怀疑您随军去了就逃往宇国再也不回来,不发兵救援,宇国危矣!”文奉急得不知所措。
“宸逸不会。”宇文滨的语气笃定。
君凌和她是一类人,她了解君凌此行的目的只是为战而战。只有打了胜仗,才能在军中立威,于朝廷之上初绽锋芒。无论这仗打了能不能从宇国或是腾国得到好处,君凌都会去得义无反顾。
文奉见劝告没有什么作用,只得开始分析起了此事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