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来人的用意,大昭的兵马不再向前。
洪帆骑在马上,迎阵而立,抬起了那柄武器。
“吾乃洪帆,洪则礼。”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阵中一人独立的将军。
“今日,来降!”
云望眼神晦暗不明。
这人是来投降还是来叫阵的?
不过话说回来,此人果然是三姓家奴。一旦主家不得势,就忙着找新主了。
虽然如此,却也可一用。
从来没有绝对的忠心,只要她们给足了她不会背叛的条件,她这个号称算无遗策的谋士,就绝对不会让主公君凌成为下一个岳渡。
君凌听着云望对自己耳语了几句,点了点头。
“传本王令,款待洪则礼。”
……
昭军。
顾昱稍微洗漱便钻入床榻,迷迷糊糊睡下,倏地想起了什么,霍地坐直了身子。
“不妙……竟是忽略了这个。”
她咕噜爬起来,抬手抓了衣裳,两脚踩上木屐,一边大步走一边收拾穿着。
闻人诩房间就在不远处,顾昱隔着老远就唤了几声,愣是将酝酿出睡意的闻人诩叫醒了。
“顾德谋,你这是做什么?”
顾昱衣衫不整,寝衣还露在外头,长发更是披散肩头背后,没有半点儿仪态。
“昱突然想到了!伯进这里可有斥候搜集来的消息,时间紧急——”
闻人诩瞥了一眼大晚上扰人清梦的混蛋,但还是披着衣裳,起身给她找相关消息。
顾昱借着油灯细看,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怎么了?”
闻人诩伸头瞧了一眼,顾昱看的是斥候探查到的降兵。
自打定泰城被围困,逃兵日渐增多,洪帆已经归降,岳渡大势已……不对!
闻人诩哐的一声将烛台放在桌案上,抢过几卷竹简。
“好呀——好一招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逃兵是真的逃兵?
不尽然!
说不定是伏兵!
顾昱抱着几卷竹简起身,匆忙道,“此事要速速告知主公。”
二人刚出了帐,便瞧见远方主营帐烧起了熊熊焰火——
……
“好一个洪则礼,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此事?”
顾昱惊骇之下向前迈了一大步,险些踩到从肩头滑落的外裳,若非闻人诩好心扶了一把,她怕是要跌个跟头。
好不容易稳住脚,她死死瞪大眼睛,望着很远处大营熊熊燃起的橘红火焰。
橘红的火光似彩色水墨,强势而霸道地在黑夜这块黑布上晕开。
闻人诩在心底默算时间,神色阴沉地发现大腾筹划此事的时间可以推到很久以前。
大昭军队将定泰城围起来,消耗她们的士气,为的就是增加敌方逃兵。
逃兵多了,士气低了,战力也就不剩什么了。
熟料她们竟然利用这点,一面做戏迷惑大昭,一面让底下兵卒扮作逃兵,堂而皇之离开定泰城。
而洪帆,也作为内应,假意背叛了岳先,投降君凌。
逃兵也是青壮,这些逃兵离开新汶城之后,大多化为流民匪寇,少部分投奔君凌。
当然,她们是最底层的逃兵根本见不到君凌,吸纳进来也是从小兵开始。
为了安全考虑,这些逃兵还有一阵子考察期,不会让她们上战场,这些逃兵顶多在后方做些琐事。
例如洗衣服、扎营、搬运兵器,不可能让她们接触用水、米粮等容易下手的东西。
饶是如此,顾昱等人还是中计,岳渡也达到了目的。
逃兵表现得很安分,只在某块区域干活,瞧不出丝毫破绽。
等信号一响,她们竟然聚在一起,抢了敌人的武器,打得人措手不及。
归顺的“逃兵”数量不多,但也不少,她们发作又突然,一时间竟让她们占了上风。
洪帆一早就扮作逃兵降了大昭,顺利与城外“土匪流民”会和,按照岳渡的计划行事。
她本来还担心兵器粮草和马匹不足,哪里知道岳先一早就准备好了。
此时此刻,顾昱才隐隐明白岳先为何要固守定泰城,任凭敌人如何叫骂也不肯出战。
不是不想打,分明是她调了部分辎重藏在城外,以至于城内辎重不足以和敌人硬碰硬。
岳先和岳渡这两人虽然一向不对盘,但对于共同抗敌的这等事,还是比较齐心的。
虽然司马楚在之前中了君凌的反间计,但岳渡不蠢,一开始虽然一意孤行,后来也明白了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为了不引起敌人怀疑,大腾也是煞费苦心。
“成败在此一举——”
洪帆穿好盔甲,拿上方天画戟,集结兵马准备出发。
循着方阙的布置,此番行动很顺利,敌人防御虽严,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她们的防线仍旧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命令兵卒焚烧营帐,营造混乱,同时冲着中军主帐杀去。
正值将睡未睡的时候,不少人刚刚进入梦乡就被嘹亮的号角惊醒。
敌人来势汹汹,紧急组建的防御根本拦不住,竟然让敌人冲破了层层严守抵达中军大营。
战火迅速蔓延。
这个点儿,乐赟还未睡下。
偷袭发生的时候,乐赟正在另一侧营地巡逻,惊闻有敌人偷袭,连忙赶来。
“敌袭——”
等乐赟赶到,她看到主公安歇的军帐烧起了熊熊大火,大营其他地方也陷入了火焰的海洋。
敌我双方的杀喊声直冲云霄!
三面起火,敌军的规模至少有一万人。
无人知晓她们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
这可是一万人呀!
大军对定泰城严防死守,这些兵马怎么能避开斥候耳目,偷袭大营?
乐赟一眼便看到那个举方天画戟杀人的洪帆。
“此人我来应对,你们速去寻找王帅,不得违抗!”
众兵道,“喏!”
要是王帅出事了,她们可以以死谢罪了。
乐赟面色冷若冰霜,她蓦地加紧胯下战马的马肚,拎着长枪冲杀过去。
刀兵之下,洪帆低着头,双手震颤,面色狰狞。
“休来碍事!”
此是我的最后一阵,闲杂人等。
休来碍事!
洪帆的双目之中泛出血色,身上溢散着炽热的气息。
就像是煮沸了的水一般,这股气息也沸腾着,再无约束的热流在她的身体中流窜,皮肤下一点点血珠流出,是自己的经脉都承受不住。
乍看之下,洪帆的身周都散开了一阵血气。
“呼!”
不敢置信的气力从乐赟的兵刃下暴起。“
“嗬啊!”
洪帆几乎已经变成血红的面庞上怒喝着,方天画戟抬起了乐赟的刀兵。
这洪帆,在以自己的气血强提气力。
这种办法损伤经脉不说,一个不好,是要送了命的。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着下阵了。
“尔等闲杂与我退下!”洪帆立着画戟,身上溢散着白雾。
不多时,洪帆已经挂了一身伤,鲜红的血水从伤口淙淙流出。
“你倒是镇定,不怕君凌葬身火海?君凌一死,尔等虫豸焉能困住蛟龙?”
洪帆喘着粗气,粗哑着嗓子问道。
若非乐赟耳力绝佳,这般混乱的场景她还真听不清呢。
“你刚才说谁葬身火海呢?”
君凌的声音传入二人耳畔。
“岳先是蛟龙?哈哈,真可惜——她很快就是死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