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帆不顾身上伤势,反应迅捷地持方天画戟刺向君凌。
银白的光芒身在空中划下一道炫目。
洪帆运用巧劲弹开挡在君凌身前的数名兵卒,枪头直袭她的眉心。
乐赟紧跟而上,奈何洪帆爆发力惊人,完全舍了自己的性命,哪怕被捅了一枪都不能让她停顿分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旁人反应不及。
君凌却不急不忙,平静的眼底波澜不惊。
“交于我吧。”
君凌看得到洪帆身上的变化,她用的似乎是一种强催气力的方式。
这种办法能让她在一段时间里武功提高许多,但是也会让她的经脉损伤,这段时间过后,她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轻则武功退减,重则,也可能就是当场暴毙。
炙热的呼息蒸腾而起的白雾中,露出一件黑甲,洪帆一步踏出,脚踏之处风卷扬沙。
头顶雁翎卷动,身后的披风拖出一片血红。画戟之下气旋都被排开,划过一道寒光,刺入君凌的怀中。
君凌向后退了一步,长剑一摆,剑锋撞在了画戟的一侧。
“当!”
两旁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闻两刃相击的声音,之后就是风沙一卷。
长戟被剑锋摆开,当即收回,没有留下任何停留的时间,转而又是劈来。
君凌头顶一扬,长戟已经几乎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一次她进了一步,长剑一斜,用剑末的锥子抵住了戟刃,而剑锋则是划到洪帆的身侧。
“兹!”
两刃擦出一片火花,在烟尘中一亮。
洪帆手中的方天画戟被偏开,而剑横顺势扫向她的腰上。
“嗬啊!”
眼见着剑刃就要落下,洪帆的眼中一红,画戟生生在半空上背扭转了下来。
“当!”
“呼!”
长剑被画戟挡下,余力不止。
洪帆将身子撑在地上,依旧是被推出了半尺才堪堪停下。
“咳!”嘴中咳出了一口鲜血,洪帆微抖着的双手再一次握紧画戟。
君凌的眼中微微一惊。
君凌出神了一瞬,但洪帆没有准备给她出神的机会。
长剑被挡下来的一刻,长戟就再一次挥起。
一柄画戟挥舞地极快,几乎就像是同时从三个方向挥来一般。
长剑一横。
“当,当!!”
交击的声音不休,刚过去一声就又来一声。
洪帆没有时间了,最后一招,会分出胜负的。
君凌的手握紧天下剑,白色战袍袍的衣摆扬起。
洪帆举起了画戟,身上满是血气。
两人冲在了一起,然后剑光乍现。
没人看到剑光从何处而来,只看到剑光如雪,清冽得叫人心中一寒,那种寒意不是杀机,只是很单纯的清寒。
看着剑光,就像是孤身一人站在大雪之中。
剑光之后,洪帆和君凌都停了下来。
“咔!”
画戟上裂开一道裂缝,蔓延了开来,从中断开,戟刃摔落在地上。
“呵。”洪帆握着断了的画戟,抬起眼睛看君凌。
“主公,洪则礼,愧败矣……”
她的身上的力气慢慢褪去,君凌只是用剑斩断了方天戟,但是她自己也早就撑不住了。
低声说着,洪帆张了张嘴吧,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身子一倾,倒在了地上。
阵中无声了片刻。
大腾军中,士兵们没有停留,勒紧了缰绳,怒吼道,“杀!!!”
洪帆耳畔是不绝的兵戈声,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
无数的人马厮杀,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地上,鲜血浸润了沙土。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地看着这幅场面。
“哈哈哈,主公,大女子生而在世,不就该立那不世功名吗?等主公登极,我封侯拜将,我们一起过最好的日子。”
“功名……”
洪帆的手中握紧,除却了一把黄沙,什么也没有握住。
洪帆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合上了眼睛。
她已经分不清耳边杂乱的是脚步声还是马蹄声,或者是嘶吼亦或者是刀剑相撞。
她也不想再去想。
“踏。”
很清楚的一个声音,就在她的身前响起,她用着最后的一点力气看去。
是一个白袍人骑在马上。
君凌?
“打的不错。”
她听见白袍人在疾风马上这样说到。
乐赟被刚才的阵仗吓得面色苍白,连忙收枪请罪。
“我不怪你——快起来!与其在这里请罪不如多杀几个敌人,将功抵过。”
君凌垂头瞧了一眼血人似的洪帆,眼底似有淡淡的血腥闪过。
不过她的表情太平静了,旁人读不出她的心思。
普通人读不出来,梅子鹤却读得出来。
他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等他到的时候,兵卒已经将洪帆双手缚在背后,五花大绑抓起来。
“王帅——”
不只是跑得太急还是怎么的,梅子鹤的脸颊很红很红,两只耳朵更是充了血,红得剔透。
“外头如此慌乱,你不在营帐等着跑出来做什么?”
君凌刷地一声将天下剑收回剑鞘,目光不赞同地望向梅子鹤。
敌人袭营,情势混乱,连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他的安全。
梅子鹤道,“王帅遇险,我岂有龟缩之理?”
“龟缩?”君凌不知想起了什么,哼得轻笑道,“这会儿说得倒是大义凛然。”
梅子鹤不争气地露出羞赧之色。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君凌对着兵士道,“看好这人,别让他死了。”
乐赟道,“喏!”
离去之时,乐赟倏地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自家主子和梅子鹤的穿着。
那啥——主子战袍里面披着的衣氅怎么如此配这军医身上那一身衣裳?
一套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周遭的战事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乐赟也没继续纠结这事儿。
夜袭声势浩大,的确给君凌带去不少损失,但还未伤筋动骨。
一个多时辰过去,敌兵死的死、伤的伤、俘的俘,君凌坐在临时搭建的主帐听战后报告。
她早换下那件染血的衣氅,在场众人都是人精,若是她穿着刚才那件衣氅,谁都知道他们家主子半夜无耻去夜袭梅子鹤还失败这事儿,忒丢人。
作为主公,她也不能穿着寝衣去见人啊。
要不是洪帆夜袭太是时候,说不定梅子鹤这会儿已经被她办了。
君凌的心情始终处于阴云笼罩的状态,帐内气氛压抑而沉重。
“这批偷袭的兵打哪儿来的?”
高冲今日没有夜巡任务,早早歇下了。
敌人突然夜袭,她没来得及穿盔甲就抄起武器杀敌,混战之中杀红了眼睛。
“这是岳渡一早就备好的局,怕是早就开始谋划了。”顾昱道,“昱派人拷问俘虏,得出的结论也证实这一推测。岳先命令精锐扮作逃兵,借此避开斥候耳目,降低我军戒心。”
随着两军僵持,逃兵从原先的小猫三两只慢慢变多,数量没有太少但也没有太多,全在顾昱等人的预算之内。
正因为如此,众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逃兵——
“偷袭中军大营——谋划倒是挺美!”
若非主公不在大营,同时身怀超强武艺,岳渡这一出说不定就成功了。
高冲冷哼一声,阴仄道,“若主公有三长两短,定要亲手剐了那岳贼!”
君凌坐在上首道,“岳渡兵行险着也是件好事,因为她已经亮出了最后的筹码。”
今夜袭营的伏兵足有上万,精锐尽出,这意味着城内部的守卫十分空虚。
“众将休整片刻。”君凌冷笑道,“天光破晓之时,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