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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安格斯·蒙斯克从昂贵的水晶酒瓶中为自己斟了一大杯白兰地酒,并将这杯琥珀色的琼浆一饮而尽。在斟满另一杯之前,他闭上双眼,任由融化般的感觉顺着喉咙流入胃中。他询问般地朝着艾林·巴斯德举起了酒瓶,但这位尤摩扬的大使摇了摇头。

“不用。谢谢,安格斯。”

“我知道你不饮酒,艾林。”安格斯说,“但在这种情况下……”

“安格斯,我不能喝酒。”

“来吧,伙计。”安格斯怂恿着,“喝一杯不碍事的。”

“他说了他一杯也不想喝。”凯瑟琳说着,塞上酒瓶,严厉的注视着她的丈夫。

“没有那种能让我喝一杯的事,不会再有了。”巴斯德说。

“好吧。”安格斯耸了耸肩,将手中的酒杯放回到桌上。

袭击事件发生过后,安格斯在主餐厅聚集了夏日别墅所有的居住者。在这个橡木装点的、狭长的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雕刻着田园风光的红木餐桌——这景象也许从未存在于克哈过。

一副由黑玉和象牙精雕而成的国际象棋就摆放在饮料柜的旁边,棋子的摆放显然被精心安排过,白棋已被将死。

安格斯的妻子坐在桌子的末端,旁边是多萝西和艾林·巴斯德的女儿。他保持了片刻的安静,让女孩们能平息因为今天晚上的流血事件而受到的惊吓。当他瞥到阿克图尔斯时心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而那个小伙子正将双臂抱在胸前,坚决地躲避着他父亲的目光。

阿克顿·费尔德努力将自己从病榻上拖了过来,加入了他们。他看起来气色很坏,灰暗的皮肤上沾满了汗液。每个人都知道他需要休息,值得表扬的是,他尚有力气来参加他们的讨论,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他们该何去何从,以及该如何回应那些主使者。

安格斯在桌前来回踱步,他表情凶残,双眼中燃烧着愤怒。

“安格斯,”凯瑟琳说,“在你将地毯踩出洞前先坐下,冷静点。”

“冷静点?”安格斯爆发了,“他们想在我们的家里干掉我们!那些全副武装的家伙冲进了我们的屋子,想要杀光我们所有人。我发誓我要带兵打进巴拉汀议政厅并亲手勒死伦诺克斯·卡文,如果他跟这件事有关的话。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凯特,此时此刻我要怎么冷静?”

“因为你必须这么做,”凯瑟琳坚定地说,“你是克哈的议员,你没有奢求愤怒的权利。愤怒一无是处,只会影响你的判断。还有,你并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也许并不是卡文和他的联邦暴徒。”

伦诺克斯·卡文是克哈参议院的资深议员,他的工作就是确保联邦的意志被贯彻,维护它的法律并约束他手下那些不守规矩的议员。

安格斯厌恶那个男人,认为他只不过是暗中统治联邦的创世家族台前的一个小丑。尽管如此,卡文是一个强大的议员与精明的商人,每当安格斯走过巴拉汀议政厅的大理石地板时总要和他交换许多刻薄的言语。蒙斯克家族也是一个创世家族,事实上也是最老的之一,而卡文却在不断提醒安格斯,他蔑视着给予他权力和财富的体制。

安格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再次饮下一杯酒并朝着凯瑟琳笑了笑。

“你是对的,亲爱的,”他说,“我必须弄清楚。阿克顿,就今晚的袭击你有什么头绪吗?入侵者是些什么人?”

“他们是职业的,”阿克顿答道,“训练有素,但我们成功地放翻了他们,多亏了阿克图尔斯的花招,要是晚几分钟,我无法想象发生什么。”

“待会儿我会跟你讨论这里的安全问题,”安格斯瞪着他的儿子应允道,“但他们是什么人?”

阿克顿·费尔德咬了下嘴唇片刻,然后说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认为他们是一支暗杀小队,一支用来暗杀商业对手、进行商业间谍活动、绑架以及诸如此类行动的黑色部队。”

“为什么这些人会盯上安格斯?”凯瑟琳问道,“为什么又是现在?”

“也许是有人听到风声,安格斯会在参议院发表终结议案的演讲。”巴斯德暗示道。

“至少可以认为,我肯定惹恼了一些小人物。”安格斯同意道。

“但那不是还有几个月吗?”凯瑟琳抗议道,“而且这对克哈有利。”

“克哈上有很多人能够变得富有都是因为现在他们与联邦的关系,”巴斯德说道,“大量的组织联系着克哈和联邦,而安格斯的搅和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如果联邦被克哈一脚踢开,他们将损失数以百万计的金钱。”

“我知道不大可能成功,阿克顿,但他们的尸体上有没有什么关于是谁派他们来的线索?”安格斯问道。

费尔德摇了摇头。“他们的装备都是淘汰下来的军品,你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打。看上去他们好像很老土,但我不这么认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其中蹊跷。”

“你的直觉告诉了你什么?”凯瑟琳问道。

“这绝不只是几个公司想要保住他们的财产这么简单。”

“为什么这么想?”安格斯问道。

“因为那些死去的杀手都是陆战队员。或者曾经是。”

“陆战队员?你怎么知道的?”

费尔德抬手点了点脖子。“他们全被洗脑了。六个人都有神经再社会化改造留下的疤痕。”

艾林·巴斯德清了清嗓子:“很好,这自然让我们想到联邦。”

“或许你是对的,艾林,”安格斯说,“但下手过重了,即便以联邦的手段来看。”

“真的吗?你听说了安提加主星的叛乱吗?”

“没有。什么叛乱?我没在宇宙新闻网(UNN)上听到任何关于叛乱的消息。”

“是的。你不会听到的,不是吗?”凯瑟琳指出,“你不是一直说那些创世家族控制了运营新闻报道的公司么?他们只会播出他们想要你了解的广播,他们甚至可以用二十二种舆论版本去掩盖真相。”

“确实让人受够了,”安格斯回复道,“但安提加主星怎么了?”

“没错。好吧,安达撒尔的人民冲散了联邦的警卫队,绑架了当地执法官作为人质。他们要求结束联邦的腐败统治,并号召整个地区响应他们的战斗号召。这个城市几乎公然反叛,但两天后,纳丹尔中尉手下的一群陆战队员夺回了这个地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仁慈的上帝啊,”安格斯说,“死了多少人?”

“到目前为止没人知道确切的数字。但就我知道的情报而言,至少数千人。”

“所以这也是我们需要保持谨慎的原因,”凯瑟琳指出,“如果联邦对那样的屠杀毫无愧疚,那么杀死一个参议员和他的家人也就不在话下,不是吗?”

“但为什么要派出再社会化的陆战队员呢?”阿克图尔斯不再盯着桌面,抬起头问道,“他们应该很清楚任何一具尸体都能很轻易地追溯到联邦头上吧?”“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料到会失败。”安格斯说着,回到饮料柜旁,又从水晶的酒瓶中倒出了一杯白兰地,“他们的长官以为这些家伙会悉数干掉我们,不会留下任何自己人的尸体。真是太自大了!”

“那么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像佣兵杀手?”阿克图尔斯说道。

“合理的推论,”阿克顿·费尔德总结道,“为了预防这些杀手被任何一方抓住。商业高层间的谋杀确实很可怕,但并不罕见。不过如果人们发现一起针对杰出的参议员的谋杀案和联邦有关……”

“整颗行星都会爆发叛乱。”凯瑟琳接着说道。

安格斯做出一个不含任何幽默感的笑容。“你这么说都让我有点期待他们来干掉我了。”

“不要这么说!”凯瑟琳打断了他,“永远不要。”

“抱歉,亲爱的。”安格斯说着,走到妻子的身后,吻了吻她的脸颊。“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感觉到这将带给联邦一些真正害怕的东西。我们没法一下推翻他们,但我们终将推翻他们,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做的。”

安格斯再次踱步到桌前,他嗓音又变成了在议政厅演讲时雄厚的男中音。“自大终将毁灭联邦。他们没法预见到任何可能的错误,人一旦失去了预见,往往就会犯错。我的父亲曾说过当你只有一个锤子时,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会变得像是钉子了。”

安格斯停顿了片刻,转向他的听众。“而我们将会告诉他们,当钉子反击时会发生什么。”

餐厅中只剩下了安格斯和阿克图尔斯。不自在的沉默伴随着两人,直到老蒙斯克倒出两杯白兰地。安格斯自己喝了一杯,随后走到他儿子的座位旁,将另一杯递给了他。

阿克图尔斯斜眼看了看杯子,显然想要接下,但又不确定是否该这么做。

“拿着吧,喝一杯,”安格斯说,“我知道你还太年轻,但在这样的夜里,这显然不重要了,不是吗?我将给你讲上一课: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做有意义的事,就得放弃其他的一些事。”

阿克图尔斯接过杯子,嗅了嗅这昂贵的饮品。浓烈的酒香让他鼻子皱了皱,接着他尝试性地啜了一口。他闭上了双眼,但是强忍住了咳嗽。而安格斯察觉到他的愤怒逐渐消退,抓住了这个时机坐到了儿子的对面。

就在安格斯准备对他的儿子倾泻愤怒时,阿克顿·费尔德解释了阿克图尔斯所做的一切。安格斯不禁为这个小伙子的创造力以及玩出那种特技般的花招感到自豪。

但是即便对阿克图尔斯感到钦佩,安格斯也不允许他这么轻易就离开。

“学院的导师知道你离开了吗?”他问道。

阿克图尔斯看了看腕表,笑了笑。“几个小时之内他们就会知道,”他说,“我发了一条带有通信病毒的信息到校长斯蒂格曼的电脑上。他会在早晨喝咖啡时打开它,这会毁掉他一整天。”

安格斯摇了摇头。“他们会因此把你赶出来的。”

“也许吧。”阿克图尔斯同意道。安格斯则强压着想要揍他的怒火。

“你知道你在斯蒂尔灵城学院价值几许么?”

阿克图尔斯耸了耸肩。“不知道。”

“无法估量,而且有很多学生都盯着你的位置。”

“那就给他们,”阿克图尔斯说道,“我在那没能学到任何东西。”

安格斯对儿子表现出的敌意感到恼怒,但还是强迫自己记住他还在成年的边缘。他是生命中的长者,感觉自己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阿克图尔斯也不例外。他现在开始赏识自己的父亲所表现出的耐心了。

他在再次开口前深吸了一口气。“听着,儿子。你在这过着优裕的生活,但这次你该了解这些墙壁之外那个严酷的世界了,而你还没有准备好。”

“我会生存下去的。”

“不,”安格斯直言不讳,“你不会。不可否认,你今晚的所作所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那样的花招迟早会见证你的死亡。”

阿克图尔斯笑道。“你成惊弓之鸟了。”

“不,”安格斯说道,“我没有。我说的是事实,而且现在我不得不惩罚你。”

“为什么?”阿克图尔斯问道,“如果不是我,这些人会把我们都杀光。”

“我觉得你应该这么想。正是因为菲尔德抓住了你,才给了我们警告。”

“那只是个玩笑,”阿克图尔斯说,“不管怎么说,今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么,还是说你并没有得到丝毫教训?”

安格斯放下杯子,倾身桌上,双手交织在面前。“你有辩论家的天赋,孩子,但你必须接受惩罚。不约束年轻人的胡作非为只会让鲁莽深入他们的灵魂。循规蹈矩点儿,不然你会被逐出这个有序的世界。”

“你就是你说的那种人,”阿克图尔斯说,“你一直不守规矩。我在学院里都能听到其他的同学说你如何在克哈兴风作浪,发表那些曝光联邦腐败的言论,煽动民众针对联邦。你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安格斯坐回到椅子上,惊讶于阿克图尔斯的突然爆发,同时也对他儿子狭隘的视野而感到愤怒。

“你还看不透那些东西,儿子,”安格斯说,“联邦对克哈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犯罪。贪腐无处不在,而法律在金钱面前就是个笑话。克哈公民努力赚来的每一分钱都让某些联邦旗下的傀儡公司的账户更加丰盈,而我们自己的独立工业却日益萎缩。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阿克图尔斯答道,“我只想成为一个探勘者。”

“探勘者?就像凯莫瑞安海盗那样在泥土和岩石里挖掘?不,你是一个参议员的儿子,阿克图尔斯,你命中注定要做些比探矿更伟大的事。”

“我不想做伟大的事。我只想做我喜欢做的事,而不是那些你认为我应该做的事。”

“你太年轻了,你还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安格斯说。

“但我知道我不想追随你的脚步,”阿克图尔斯恶狠狠地说,“见鬼,我甚至可能去参军。”

“你没有参军的意图,你只是太生气了,”安格斯说,“你不了解生活的本质,不了解联邦都干了些什么,不了解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将会发生什么。在超级移民船坠毁后的数个世纪里,创世家族渐渐用力量、诡计和金钱篡夺了一切。没过多久,一切便尽在他们掌控之下。”

“那又怎样,有人说那是件坏事吗?”

安格斯竭力克制着愤怒。面前的这个男孩难道不了解联邦的腐败吗?难道无法预见,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反抗这个掌控着一切的无情政府,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吗?

安格斯凝视着阿克图尔斯的脸,明白了他并不了解,对这个男孩的固执而燃起的怒火瞬间平息下来了。

在巴拉汀议政厅,安格斯·蒙斯克能通过他的雄辩动摇敌对的议员。但他无法让他自己的儿子相信正是联邦威胁着自由的克哈人民所珍视的一切,无法让他相信联邦是一个强大而可怕的恶魔。

安格斯·蒙斯克,这个极富热情的参议员,克哈之子,也许能拯救他的星球,但同时,也可能失去他的儿子。

真是讽刺,他的那一套在他儿子身上并不起作用。

翌日清晨,太阳刚越过山顶。阿克图尔斯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对着门口的多萝西笑了,浅蓝色的小马庞提乌斯正夹在她的胳膊下。

“有什么事吗,小不点儿?”他说着坐了起来。

“为什么你要和爸爸吵架?”多萝西问道。

阿克图尔斯笑了。“这对你这样的小女孩可是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但是为什么?”

阿克图尔斯将双腿放下床,张开双臂,然后多萝西跑了过来,跳上了他的膝盖。

“噢,每天都在长大呢,”阿克图尔斯说,“你长肉肉了。”

“不,我没有!”多萝西尖叫着,用指尖戳着他的肋骨。

“好了,好了!你不胖!”

“告诉我。”多萝西对自己的胜利感到满意。她注视着他,阿克图尔斯知道她没有忘记她的问题尚未得到答案。

“我不想你老是和爸爸吵架。”多萝西说道。

“我也不想。”

“那为什么你们要吵架?”

“这很难解释,小不点儿,”他说,“老爸和我……唔,我们在很多事情上看法不同,而他总是坚持认为他就是对的。”

“那你一直是对的吗?”

“不,不总是,但——”

“那你怎么知道爸爸不是对的呢?”

阿克图尔斯想要开口应对她那孩童的逻辑,但始终无法找到令他们双方都满意的答案。“我想我也无从知晓,但他总是要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

“什么事?”

“不许我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阿克图尔斯答道。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想像爸爸那样吗?”

阿克图尔斯摇了摇头。“不。”

“为什么不呢?”

一阵温柔的敲门声传来,阿克图尔斯不用再绞尽脑汁去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凯瑟琳·蒙斯克穿着雪白的长裙,搭配着深蓝色的紧身上衣,就好像她并没有被全副武装的暴徒们追击,而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一般。

“多萝西,到早饭时间了。”凯瑟琳开口说道。

“可我不饿。”多萝西回答。

“听话,小姐,”她的母亲警告道,“去厨房,让苏娜给你弄碗粥,别不把我放在眼里,快去。”

多萝西倾身吻了吻阿克图尔斯的脸颊,然后滑下他的膝盖跑开了,庞提乌斯拖在她身后的地板上。

多萝西离开后,阿克图尔斯站了起来,穿上了他的衬衫和暗色的裤子,并将背带拉上肩膀。

“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母亲说道。

“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不想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阿克图尔斯双手抚过自己暗色的头发,而后从床边的银质水罐中倒出一杯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他喝了一口水,然后让清澈的液体轻扫过口腔。

“我的路应该由我自己选择,我的生命属于我自己,而不是属于我父亲。”

他的母亲迈着优雅而坚定的步伐走进房间,将一只手搭在了阿克图尔斯的肩上。这种触感充满了母性与安慰,阿克图尔斯希望自己能像亲近他的母亲一样亲近父亲。

“你的父亲只是希望你做出对自己来说最好的选择,阿克图尔斯。”她说。

“是吗?我有时甚至认为他只是想弄一个自己的翻版。”

凯瑟琳笑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是真的,但你也遗传了很多我的性格。”

“那可太好了!”他笑着回答,但他看见母亲痛苦的表情时,笑容从他的脸上淡去了。

“对不起,”他说道,“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但他不了解我。”

“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你觉得你是第一个这样评价父亲的男孩么?”

“不,我不这么认为。”

“你很聪明,阿克图尔斯,如果你放手去做,一定能成大事。假以时日,在你专注的领域上你定能成为大师,而你的父亲只是想确保你能发挥自己的才能。”

“记得我在小不点儿那么大时,你告诉我,我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领袖,”阿克图尔斯说,“但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我从未感觉到我有领导力。”

他的母亲紧握住他的双手,直视着他。“不,你有的,它一直伴随着你。”

阿克图尔斯对母亲宏大的畅想感到有些不适应,转变了话题。“我必须回学院吗?”

“是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儿,但完成你的学业对我来说意味着全部。你从斯蒂格曼校长电脑上撤销了那条带有通信病毒的信息,是吗?”

“我撤销了。”——阿克图尔斯露齿而笑,“但是能看到病毒将他的私人文件夹发送到学院每个学生的家长手里时他脸上的表情,被开除都很值得。”

他的母亲气愤地摇了摇头,但他能看出,她也在想象斯蒂格曼出丑的样子。“我甚至不想去猜那个面目可憎的矮子的‘私人文件夹’里有些什么。”

“艾林·巴斯德和他的女儿会暂时和我们待在一起吗?”阿克图尔斯听见了隔壁房间的动静,开口问道。

凯瑟琳意识到他的儿子对此很感兴趣,眯起了双眼。“是的,他们将暂时留在这里做客。你的父亲认为在他能调回更多的卫兵并护送我们回斯蒂尔灵城以前,待在这是最明智的。”

“听上去的确如此。”阿克图尔斯点了点头,努力让声音显得漫不经心。当然,他的母亲马上看穿了他装出的漠然,笑了笑。

“她非常漂亮,”他的母亲说,“朱莉安娜。”

“是的,她很漂亮,”阿克图尔斯同意道,“而且,我认为她喜欢我。”

他的母亲倾身吻了吻他的脸颊。“谁又能不爱上你呢,我英俊的儿子?现在,和妹妹一起吃点早餐。我敢保证她正在诱劝苏娜给她一大堆糖果——那会让她几天睡不着觉的。”

阿克图尔斯沿着走廊走向楼下,昨天晚上硝烟弥漫的走廊。地上的尸体以及血迹都已经被清扫干净。

昨夜想要杀死他们的那些人好像不曾存在过。人们会为了金钱或是利益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的想法看似荒谬,但如果说他所阅读过的历史曾告诉过他什么,那就是更加荒谬的想法能造成整个文明的覆灭。为了荣耀、国家或是自由而杀戮似乎更加高尚,但阿克图尔斯·蒙斯克没有一刻想要这么做。

他走下楼梯,木板被踩得咯吱作响。扶手被钉刺劈开,整个都被摧毁了。大理石的墙面上缀满了弹坑。

当他接触到地面时,阿克图尔斯听见了餐厅传来的声音。餐厅的门半开着,阿克图尔斯辨认出那是他父亲洪亮的声音以及相较之下更为悦耳的艾林·巴斯德的腔调时,他停了下来。

阿克图尔斯侧身靠近门边,对他们在谈论什么感到好奇。

“……这正是我们更需要你帮助的原因,艾林,”他的父亲说道,“克哈无法独自这样做。确实我们的羽翼正逐渐丰满,但如果没有尤摩扬的支持,联邦会将我们碾碎。”

“我很清楚,”巴斯德答复着,“但你必须了解我们的立场很不稳定。尤摩扬不能公开支持你们,安格斯。如果我们提供公开支持,公然与一个像你这样的暴民煽动者缔盟,将很难抵御联邦的权势。这无疑是送给了他们一个对我们加压的借口。裁决理事会很愿意给你的人提供你们需要的东西,但我们不能公开插手。”

“我明白,艾林,但时机已经成熟了。昨夜的袭击只能说明他们正变得绝望。我在参议院的支持者以及整个克哈都在为此努力着,你应该清楚反叛的战火已经燎遍了整个星区。一切只需要一个明确的榜样——联邦能够被打败,旧秩序将会被肃清。克哈就是这个榜样,但你们必须支持我们。”

“我们当然会提供支持,但你在说些什么……你会被称作恐怖分子的。”

“我更喜欢‘自由战士’这个称呼。”安格斯说道。

“这取决于你能否得胜。”

“接下来我将确保我必然得胜。”

阿克图尔斯很清楚他听见了十分重要的对话,但其中的意义冲蚀着他。什么样的计划可能让他的父亲被标记为恐怖分子?这个词语本身就极具冲击力,能让人联想到那些在暗中汇集,谋划着杀害无辜来达到他们恶魔般目的的暴徒。

也许他的父亲确实让阿克图尔斯感到些许反感,他坚持认为安格斯·蒙斯克固执,并且有很强的控制欲,但这大部分出于善意。而现在,他的信念好像玻璃杯一样易碎。

这一切涌过他的脑海时,他听见了脚步声,但意识到它们正在靠近门边时已经太迟了。他转身离开,但为时已晚,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衬衫,并将他拖入了他们昨晚会面的餐厅。

“你在偷听,是吗?”安格斯咆哮道,“你听见了什么?”

阿克图尔斯在父亲的紧握中挣扎着。“你是个恐怖分子!”他大喊着。

安格斯让他转了半圈,把他摁进了一张椅子。

“你什么也没听见,孩子,”安格斯说道,“那些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意思。”

阿克图尔斯看了看艾林·巴斯德,他明显对阿克图尔斯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感到惊奇困扰。

“你打算干什么?”阿克图尔斯问道,“你要杀人吗?”

他的父亲凝视着阿克图尔斯,冷灰色的双眼深入到了儿子的心中。

阿克图尔斯很清楚,他的父亲正努力做着决定。

巴斯德也看了出来,“安格斯……你确定要这样做?”

“是的,他马上就十八岁了。就要成为一个男子汉了,因此我信任他。”

阿克图尔斯察觉到父亲的话语里带着紧张与颤抖,却没有注意自己多年以来想被人像一个大人一样信任的心情已然浮现在脸上。

“好吧,孩子,你准备好成为一个男子汉了吗?”

阿克图尔斯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开口回答道。“准备好了。”

“很好,”安格斯说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弄明白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话前,必须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

安格斯向阿克图尔斯伸出了他的手。“向我发誓,我就告诉你一切。”

“我发誓。”阿克图尔斯说着,握住了父亲的手。

“非常好。”安格斯说着,坐在了阿克图尔斯旁边,然后交叉双腿。“你应该知道,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深恶着联邦的腐败,但联邦的恶行远非如此。创世家族们支配着首都星球塔桑尼斯上的一切。联邦的每一个机构都是为了确保他们能掌控并利用治下的星球,去掠夺它们的资源。明白了么?就这些。”

“你打算同联邦战斗吗?”阿克图尔斯问道,“为什么?”

“因为必须有人这么做,”安格斯回答,“他们过度地扩张了自己的帝国,就像一座纸牌堆积的房子,只要在正确的地方一推,它就会倒下。人民已经厌倦了联邦戴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反叛已经蓄势待发——你能感觉到。”

“你打算向联邦宣战吗?”阿克图尔斯怀疑地问。

“不,并不是战争,”安格斯答道,“至少眼下我不会挑起战争。”

“那么,”阿克图尔斯说道,“进行恐怖活动?”

“我不怀疑有些人是这么称呼的。但你仔细想想,联邦所做的一切才更像是恐怖行动。”

“那是同一件事吗?”

“难道不是同一件事吗?”安格斯反问道,“恐怖行动的目的不正是杀掉或伤害他人,迫使其他人屈服于你的意志吗?联邦所从事的军事活动难道不是旨在以恐惧迫使人们臣服于他们吗?”

“但那不同,”阿克图尔斯说,“那是战争。”

安格斯摇了摇头。“不,不对。至少,战争的目的不是,至少不应该是杀得敌人片甲不留。只是杀掉足够的敌人,让他们的领袖怯于继续这场战争,而不是要他们投降。”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每一次战争行为都能被称为恐怖行动,因为它们都是利用暴力、通过恐惧来迫使敌人臣服。”

“的确如此。”安格斯说道,很高兴阿克图尔斯终于弄清楚了他的观点。

“但你仍旧准备去杀人。”阿克图尔斯指出。

“在战争中,伤亡在所难免。虽然不幸,但无可避免。”安格斯答道,“我希望这有所改变,但联邦总给自己的人民带来死亡。然而,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的平民,我们只以军事设施为目标。”

“但这依然是错误的,”阿克图尔斯指出,“仍有人会死,而你是杀死他们的人。”

安格斯靠在他的椅子上,脸上写满了失望。“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分辨哪些事你不得不去做,阿克图尔斯,但我明白我错了。你仍是一个孩子,仍旧以孩子的方式思考问题,无法透过自己那小小的幻想看清世界的真相。”

父亲的话语就像炙热的鞭子般直击他的心扉,阿克图尔斯感到他发怒了。他站起身来,转身走向餐厅门口。

“安格斯……”艾林·巴斯德低声说。

“孩子,”安格斯咆哮着,“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了。明白吗?永远!”

“我明白。”阿克图尔斯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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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苍狗终究只是蹉跎了岁月苦煞了往事。如果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洪水巨浪,或许我们真的能够靠一杯老酒诉尽衷肠;如果不是年少时的一厢情愿,我们也不会尝尽着时间爱与恨的苦楚,终究一无所得。可是不知悔改说的或许就是我们吧,哪怕跌跌撞撞头破血流依旧固执的认为最对的人是自己,错的是爱是恨,哪怕伤了故人也伤了自己。我始终无法忘记分别那天,顾晓看我的眼神,也忘不了肖青一遍又一遍的问我:“尚晓知,你真的不跟我走。”那是午夜梦回时一次又一次不敢去想去念的人啊,如今,他终于给我寄来请帖,他说:“晓知我不等你了,我累了。“我突然释怀,我早就不爱他了,只是心中的愧疚逼我不能忘记,只是,剩下的人,都好好的吧,哪怕忘了我。
  • 暗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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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性格多变,关键在于谁。他帅气,迷倒万千少女,可为独她。两人都是贵族,在高校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呢?大家看看吧。
  • 小女孩的贝壳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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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着前方传来的视线,她的心在一点点揪紧,她不用看也知道她的相貌把她在他们心里另一个自己的形象给毁了,毁的彻彻底底,她在心里把他们的心理活动描绘了一遍,她知道,他们厌恶的眼神将会在她心底烧出一块新的伤痕。“小蠢蠢!”他双手插兜,似笑非笑的……调侃她?!某女呆呆的看着那个笑的过分好看的男孩,心里一肚子的脏话,到嘴边却成了张着嘴,低着头的丑态。她不敢抬头,天生的自卑感让她每每恨不得像某种鸟类那样把头整个藏起来。但偏偏……冰凉的手指触及下巴,和他的性格是那样不符“抬起头来,让他们看看,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