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喧哗师。”拉弓的男人观察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他们胳膊上没有系臂箍，喧哗师是不会丢弃这个身份象征的。”
卢俊生也收起了手中的枪，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拉弓的男人貌似是这群人的头目，他又瞅了他俩一眼，摆了摆头道，“来这里坐吧。小安，给他俩拿点喝的。”
林羽和卢俊生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看到在水泥顶子上临时拉了一个白炽灯管，一截电线还在外面露着，灯管下面有一张破旧的圆桌，刚才围拢上来的人围着桌子悉数坐下，像是在开什么会议。众人给他俩腾了两个位置，叫“小安”的姑娘——其实看上去是一个已经结束了更年期的大妈，给他俩拿了两瓶饮料，还有些吃的。林羽和卢俊生此时正饿的饥肠辘辘，忙不迭地点头道谢。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身份，拉弓的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不留手。”
林羽怔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不留手？莫非是人称‘手哥’的那位？”
“对。”不留手点了点头。
林羽有些激动：“我靠，没想到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手哥。”
卢俊生有些不解，“手哥？这个名字我好像没太……”
林羽向他解释道：“手哥是网络上的红人，主要以点评为主，语言犀利毒辣，无数伪清新伪小资都在他的火眼金睛下无所遁形，拿着ipad在星巴克喝咖啡的人听见手哥的大名就望风而逃，是为装逼犯最为恐惧的男人之一。”
“别提这茬了，都是过去事了。”不留手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惆怅，似乎还沉湎在过去的荣耀中不可自拔，“你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戳穿装逼犯更让人快乐的事情了，尤其那些穿着什么gucci、chanel，手里拿着LV包的女人，一见面就问你血型星座，就差没从包里掏出点乌龟壳什么的给你算上一卦，更可气的是这些女人晚上一抬头连他妈北斗七星都不知道在哪。一层层的剥去这些装逼贩子的伪装，把她们拙劣的真面目展示出来，那简直让人有一种高潮般的快感，你们感受下……”
“可这些都是公元纪年时代的事情了，现在这个世界，身体和灵魂完全不搭，比如这位，”他指着卢俊生说，“外表看上去是个美女，其实是位老首长，对吧？你看，我的点评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该死的梦魇纪，它毁了我唯一的人生乐趣！”
林羽跟着喟叹了几声，又问道：“你刚才说的喧哗师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些都在胳膊上戴着臂箍的家伙？”
“对，就是他们，合声团的那些人。慢着……”不留手意外地盯着他，“你不知道喧哗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林羽摇了摇头。
“天啊，你到底有多久没上过网了？”
“这个……”林羽苦笑一声，自己几乎从梦魇纪元一开始的时候就舍弃了网络。世界刚刚发生混乱的时候，网络确实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慰藉，在上面他能联络原来的同学、朋友、还有女朋友，跟他们交谈，沟通，相互安慰，了解世界上正在发生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是基于网络，他才对整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大体上的把握。但他最想联系到的人——他的父母，却一直没有他们的音信。林羽的父母都是退休工人，根本不懂网络，到了梦魇纪元以后便失去了联系，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而导致林羽最终对网络意兴阑珊的还是他女朋友忽然有一天对他提出了分手。
在梦魇纪，不管之前是恋人、朋友、还是亲人，几乎一辈子也不可能再见面了，就算可以在网络上沟通，也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对于女友提出的分手，林羽早在意料之中了，只是他多嘴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林羽的女友没有掩饰，她承认自己尝到了做男人的滋味，尝到了那种雄性才会有的孔武有力的凶猛快感，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女人的兴趣，甚至连这个角色都不愿意扮演了。林羽第一次感觉到了彻骨的荒诞，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过网。
不留手观察到了林羽的情绪变化，作为一个职业点评师，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但他不愿意深究，只是简明扼要地说：“喧哗师是网络上对于合声团那群家伙的称呼，这个词来源于日本，本来是指那些喜欢跟人争吵大声喊叫的无赖汉子。合声团那群人每天早上都吵吵个不停，说是唱歌，其实就是制造噪音，但他们现在势力扩张的很快，现在的天涯派几乎都是他们的拥趸，并且还堂而皇之的把‘喧哗师’这个称呼拿来用了，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天涯派？”卢俊生又被戳中了盲点。
“天涯派是网络上的一个派系。”林羽又给他解释道：“根据在网络上活动的主要阵地不同，主要分为三个派系，分别是天涯派，微博派，QQ派。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的网络活动是横跨这三个派系的。”
“没错，天涯论坛在公元纪年的时候就是达人和意见领袖的聚集地，进入梦魇纪以来继续凭着开放式论坛的深厚家底，吸引了更多想探讨世界真相的人加入。微博凭着它之前积累起来的明星效应，犹有余威。QQ则是恋人、同学和亲友们主要的交流渠道，网络主要就是由它们三足鼎立。”不留手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合声团把天涯论坛当作了主要的舆论阵地，几乎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征服了天涯派，原来散发着浓郁人文精神的天涯现在已经成了喧哗师们的乐园了。微博、QQ两派已经式微了。”
林羽毫不关心网络派系之间的消长，他现在只关心一样东西：“合声团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它不是一个人们自发形成的组织吗？”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合声团是人们为了对抗暴乱而自发形成的自保组织，但真相远没有这么简单。世界上看似偶然的事情，多得是幕后黑手的推动。”不留手压低了声音道，“实话告诉你们，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可以确定合声团诞生于世界混乱初期，并且几乎是从梦魇纪元第一天就开始出现了。”
“不可能吧？”林羽瞠目道。
“是真的，不过合声团的诞生地不在这里，而是在美国。至于是谁发起的这个形式，现在的说法莫衷一是，不过大部分的矛头都指向了时任安友公司总裁的大马道南。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梦魇纪元刚刚开始，合声团就打着全民共有，合理分配，恢复社会秩序的口号在美国的华盛顿兴起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颇符合安友的行事风格了——合声团迅速占领了华盛顿，然后一路北上，几乎在两周之内就传遍了整个美洲。然后又通过网络漂洋过海来到了大洋彼岸，几乎在一个周之内就风靡了整个亚洲。乖乖，这速度，比他妈禽流感都快。”
林羽听得瞠目结舌，他一直以为合声团是弱势群体形成的自保组织，没想到还有着如此巨大的背后隐情。不留手的描述让他想起了在冬天干枯的草地里迅速蔓延的烈火。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他们都在胳膊上系着一条臂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