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堆附近相当于是荒郊野外的来,包围着死人堆的则是那些个参天大树,对那时候的子安来说,这些个树都可以陪着星星作伴了,树上多少还有些黑黑的小果子,子安虽然可以从地上捡起来吃,可实在是超小一粒根本不能食用,就冲着他那小手都可以抓个几十个的量来说,等自己什么时候吃到了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子安捡起地上掉的小果子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扔掉,过了一会儿他却在地上看到红红的果子,好看不代表能吃,可是饿得难受的他冒死试了下,苦涩感瞬间充斥味蕾,第一次遇到那么苦涩的东西,还以为这样会好些,可因为发烧的缘故,这下更难受了。
“干妈快来找我啊……”子安忍不住叫喊道。
思来想去子安还是决定回去,他跑到死人堆里扒下别人的衣服,有些人舍得给自己花钱,衣服多少冬天也会带些棉絮,他用树枝挑起带有棉絮的衣服,一把抓起棉絮伴着那些酸涩的果子一块往嘴里塞,身体本能的抗拒起来,子安一阵反胃觉得胃酸全吐完了就继续吃,算是饱了后他开始用手把冰冷刺骨的水泼出去,沾到水的手指头酸疼得难受,可不处理干水,那么冷的天活下都不一定。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子安将多余的衣服一半铺在地上,一半则是盖在自己身上。
想着干妈就要回来了,子安也就瞬间释怀了。
这第一天也算是勉勉强强结束了,一夜子安只觉得浑身无力,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父亲找到他并训斥了他一顿的场景,他则是和往常一样笑着任由父亲责罚。
第二日一早子安听到有人的声音,顾不上拿树枝撑起自己了,他连忙爬起跌跌撞撞躲了起来,手指看来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了,那是一个老妇人,她驼着背步履蹒跚的样子令子安动容,他试图去靠近她,但发现她用小推车运来一车的死人后,子安瞬间冷静下来了,他躲在树后面看着老妇人,老妇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就转身推着小推车离开了。
等她走了子安才从边上出来,他仔细查看着每一具尸体,发现没有干妈身影的时候又傻乎乎地笑了一阵子,他拿起树枝,用树枝挑起那些人的衣物,在一个胡子拉碴的酒鬼身上找到了些包起来吃剩下的花生米和一袋用水袋存着的高粱酒。
那些尸体各个死法奇异,身体几乎全被压烂了,这就是为什么子安要用树枝的原因,他们的死法令子安反胃,先生从小没教过,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了,只是特别嫌弃他们的味道和模样,他们的模样比死了不知道多少天都发臭腐烂了的尸体还要可怕。
面对这样的窘境子安却笑了一下,他忍着味道用树枝将酒鬼的衣服合上,“正好饿了,多谢这位……大爷,姑且算你是大爷吧,脸都看不见了真是可惜”
子安把那些花生分成三分当做一天粮食。
那老妇人这一天来了七八次,次次运来一推车的尸体,这小地方很快就要人堆人了,子安将一位占了自己地方的大哥哥挪到边上,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夜晚的天空,由衷发出感叹,“真美啊……以后我的生活也定然如此的”子安用胳膊肘顶了顶边上面部狰狞的尸体,一脸期待的样子,“大哥哥我以后肯定过得很好,你说呢?”
尸体:“……”
“大哥哥喝酒吗?娘说不叫我长大了喝酒,现在也不行,她说我喝酒了容易被骗,如果被拐走了她就叫爹抽死我,她还常说不让我喊她娘,叫她母亲就好”子安吃了几粒花生,觉得外皮不好吃就剥了,他朝边上的尸体笑得很开心,似乎只要聊到他的家,他便会如此高兴,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大哥哥你怎么会被那老妇人送来的?还叠在了一起去?”
见他不回答,子安认认真真地打开酒袋朝尸体张开的嘴里灌了点酒,这具尸体后背被圆柱刺进去死的,想必第一时间没死成,后来挣扎着才成了这样,子安倒是不怕,找了根粗的木头把尸体顶住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坐在那一样。
子安特别喜欢他母亲,母亲却从来不待见他,父亲是个有怪癖的家伙,家里虽然不愁吃不愁喝的,可父亲总喜欢对自己家法伺候,在他们两人的眼中,好似只有这般子安才会肯乖乖听话。其实子安天生傲骨不服输,父亲越是打他,他是想跟父亲讲道理,他总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大家有利的,可这不包括自己,或许父亲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样就对了嘛,酒好喝吧~不过我头很疼,有些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子安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他对嘴喝了几口酒,“这还行嘛!大哥哥我可就不跟你分了,我觉得这酒喝了我看你都变成几个了”
第一次喝酒没分寸,苏梓文一下子把酒全给喝完了,喝完居然还很不乐意地把酒袋往远处一扔,手一叉腰,“哼!那么点酒糊弄谁呢?娘说不让我沾酒,我现在偏要,我就喜欢她骂我,只有她骂我的时候才会听我讲话,嘿嘿~娘~”
子安把边上的那具尸体当做了母亲,他趴在尸体的大腿上还时不时往尸体身上拱拱,而他嘴里则是一会儿念叨娘,一会儿把尸体当做干妈,最多的时候还是他把尸体当做父亲,抓着尸体的胳膊抽自己。
尸体:“……”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子安才在几次呕吐中太平下来。
第三天中午才醒,不过是被尸体捂醒的,醒来后他发现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拼了命坐起来才发现这是具尸体,估计那老妇人把自己也当做尸体了吧。
子安敲了敲晕乎乎的头,又开始了一顿翻找,这次是什么也没找到。
傍晚时分子安终究是让那凹坑的水彻底没了,一天未进食的子安喝点水后又吃起第一天的东西,大把大把地塞棉絮在嘴里,估计是烧那么多天人傻了,他抓起地上的草伴着棉絮啃起来。
吃得差不多夜也深了,子安莫名朝众多尸体感慨起来,“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月亮了,你们都是星星,明明在一块却不是相同的模样”他蹦跳着朝夜空中绽放光芒的星星挥手告别,挥手的幅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大,“记得下次来了带些吃的啊!”
神志不清的子安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蹲下身子寻找昨天陪他的尸体却没能找到,猛然站起来时一阵眩晕,不过本来就很晕也就不在意了。
之后的话子安都不知道自己在说谁,是自己干妈吗?似乎并不是的样子,“昨夜星辰恰似你,我见明月罩乌云”
最多的可能是自己想见昨日那具尸体了才胡乱说的话,子安拍了拍脑袋绕着死人堆跑了几圈,嘴里还念叨着:“这样就更像是星星月亮了啊!”
是啊,阴阳两隔之人,明明同时出现,却又互不相干。
这一夜子安爬回坑里睡的觉,可就这一觉下来却很漫长,他梦到了很多认识的人,他们每个人都语重心长地摸了摸子安头,叮嘱了一句陌生的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子安,梦里子安成功拽住最后一个转身离开的人,那人转过头来双手捧住子安精致的小脸蛋,不停地用她那粗糙的手指抚摸子安脸颊,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干妈,瞬间涌上心头的酸涩感让子安鼻子顿时不透气了,子安抱住干妈哭喊道:“干妈……你怎么还没来询我啊!为什么要离开我,明明是你说的要带我离开,我也答应了……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给你像给母亲那样跪下磕头道歉成吗,别走,好吗?”
梦还没做完却被一个陌生人用剑柄戳醒了,醒来后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一帮人盯着自己,而自己则是被抱出坑中远远地放在了一块干净整洁的白披风上。
“子安,你……还好吗?”那陌生男人询问道。
“请问,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的”他们的这些模样明显吓到子安了,他起身连连后退惊慌失措,“我要回坑里去了,你们别跟着我”
那陌生男子却一脸茫然无措的拽住子安手腕,皱着眉头问他什么情况,“子安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坑里,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干妈说要带我走,我在这等,你们把我带太远了干妈要找不到我的”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最紧张的莫过于拽住他的陌生男子,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子安枯瘦如柴的身体,当手摸到滚烫的额头时,陌生男子皱紧眉头慌张道:“好烫”
“不会烧傻了吧?”
“我觉得是找错人了”
“不会吧”
“你看眼前这个人哪里像是富养的公子爷?明明就像是个乞丐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男子脖子处青筋暴起,“够了!子安谁认不出来都正常,可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你们一人一张嘴的,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给我瞎说”
就在男子分神应对那几个胡言乱语的手下时,子安急中生智摆脱了陌生男子抓着手腕的手,急匆匆地跑回到了凹坑中蜷缩在那,浑身颤抖的样子令人心疼。
其实男子看他这样子心里也没了底,毕竟这个时候的子安瘦得不成人形,满脸风干了的泥巴还死死贴敷在脸颊上,虽说不确定了,但那么惨还是得照顾一下的。
男子追着到了凹坑处,看见坑中已经被泡湿快烂掉的扇子,他下意识从子安身边拿起扇子,上面吊着的玉虽然没了,可扇子侧面雕刻而成的纹路还是可辨识的,“这是我的扇子没错”
后面的人也追上来了,男子摁了下子安的头,子安流着泪抬头看了眼男子,男子与子安四目相对的样子很是微妙,男子抱住子安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子安让他不要害怕,等他渐渐地有些信任男子的时候,男子才抱起浑身脏兮兮的子安出了那凹坑,男子体贴的半蹲着把子安放到地上。
男子倒是半蹲着身子主动伸手示好,心里难受却在面上笑嘻嘻地对子安道:“我叫江维,是启国太子,你干妈说没有空来接你让我带你去都城,她说那里适合子安这种老实孩子生活,让你跟我去那”
“真的?”子安哽咽道。
“真的”
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可子安却愁眉苦脸地勾着头踢地上无辜的小石子,“我忘记我叫什么了,家里有什么人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干妈让我在这等她”子安声音越来越轻,江维无奈凑过去听的时候,子安抬起头出其不意亲了下江维脸颊,“多谢叔叔,记得跟干妈说我好好的”
江维捂着被亲的地方,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亲,就算是个孩子他也紧张地脸都涨红了,边上的护卫跟江维都算熟人了,也就毫不忌讳地在那商讨江维的蠢样。
明明是这样一个让人疼爱的小家伙,可是身边所有人都在欺骗他,他的干妈是这样,母亲是这样,之后带他去都城的太子江维亦是如此。
“就属万葛联你这家伙聊的最开心了,怎么的你被亲的时候那表情比我还有趣呢”江维捏了把边上万葛联的厚脸皮。
“叔叔……”子安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