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云突如其来地一句话,吓得长公主的木箸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人家母女俩讨论着有秘密的悄悄话,居然就这样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听了去,任谁都会大惊失色。
长公主缓缓地转过身去,看清楚地上趴着的小丫头,她却突然却由惊转喜,会心地笑了出来。
“娘!这是?!”
白月光不认得花青云,吃惊地差点叫出声,却被长公主捂住了嘴。大殿之上,赵夫人盯她们盯得紧紧的,就是盼着寻出点错处。
这时候若叫她发现什么端倪,带走了这个小丫头,那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
“娘,你怎么不惊奇,难道说……噢,这丫头不会是?!”
宣嘉郡主好像猜到了什么似的,可是又及时收住了口,露出了深不可测的表情。
长公主没有搭她的话,只是细细地盯着花青云,盘算着,捉摸着,眼里时不时冒出精光,看得花青云心惊胆战。
花青云心想坏了坏了,公孙决虽与她是骨肉相连,可她自己却不是啊。长公主本就因为公孙冰的事记恨自己,这回又听了不该听的话,还不得活剥了自己泄愤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长公主忿忿地捏起手指,指甲被硌地嘎嘎作响。
“你这小丫头,今日这么大的事,你都敢迟到?”
长公主咬牙切齿地说着,更是让花青云瑟瑟发抖了。原以为自己个子矮,迟到了也不会被注意到,没想到人家长公主是个记仇的,居然数罪并罚了。
白月光见她怕得要命,宠溺地摸着她的小脑袋:
“你便是表哥带回来的那个?咬了冰儿的那个?我总算是见着本尊了呦!”
她轻轻地捏了捏花青云鼓鼓的腮帮子说:
“听冰儿说的那般可怕,我还以为是个三头六臂的小妖怪呢,今日怎么这般可怜可爱呢?”
白月光为了防止被对面的赵夫人发现端倪,忙不迭地把花青云藏在了衣袖的褶子里。白月光的衣袖宽大,花青云的个头矮小,藏起来正合适。
“娘,您就甭吓唬这小姑娘了,咱们还得指望她成事呢!”
长公主本想交待这小丫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张口,坐在对面的赵夫人却抢先起了幺蛾子。
“长公主,如此喜乐之日,你怎能一直与小郡主说体己话呢?”
赵夫人举起酒杯,拿了壶酒,假模假样地踱了过来。
“何以同乐,唯有杜康。长公主我同你喝一杯,愿我大齐长寿无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长公主斟了个满杯。
长公主握紧酒杯,面露难色,她飞扬跋扈许多年,唯独不胜酒力,这件事众人皆知,连皇帝设宴,也都特许她以茶代酒,量力而行。
可是今日赵氏一家独大,打着太后的旗号,就欺压到眼前了。若是放在年轻的时候,她一定当场掉脸愤而离场。
可是今天,她巴不得赵夫人能主动提酒。长公主之前的故意露怯、假意示弱,都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只要赵夫人说出了这句话,那她便回不了头了。
为了把戏演全套,长公主闭上了眼睛,皱紧着眉头,强忍着一口气吞下去这第一杯。
“我大齐长寿无疆。”
她苦笑着把杯子递到赵夫人面前,倒了倒杯子,滴酒未剩。
仅仅是一杯,赵夫人怎么能满意呢?
“怎么,长公主这般屈辱,好似瞧着不高兴呢,难道是这酒没喝尽兴?”
她又悬起手腕,将长公主的酒杯斟满,笑盈盈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
“这第二杯酒,就祝皇上太后洪福齐天吧。”
她重重地碰了碰长公主的杯子,杯中酒晃了晃,撒出来了一些,正巧滴在了花青云的嘴边。
花青云伸出舌头舔了舔,只觉这酒微微辣口,没什么味道,酒劲还不如前世的啤酒。这样的酒,喝几大坛她都不嫌多。
长公主只喝了那一杯,就已经胃里发酸,恶心干呕,再不能多喝下去一口。她悄悄地扯了扯白月光的袖子,示意道,该小云丫头出场了。
白月光自然会意,她将花青云引到长公主身下,附耳悄悄交代起来。赵夫人对此浑然不觉,依然微笑着端起酒杯,两眼死盯着长公主。
长公主活了半辈子,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可是她还得顺从地端起酒杯,右手腕微微颤动,左手袖子掩面,做小伏低,为了共同的目标,把这场戏演下去。
“你不是馋宫中的酒吗?长公主手中的便是最好的宫廷玉液,想喝就去喝吧!”
白月光一本正经地跟花青云说着,却让花青云满脸发懵。
她有一种落入了圈套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阴谋盘旋在身边。长公主不胜酒力为何要同意与赵夫人饮酒?宣嘉郡主那般聪慧伶俐,不出言帮母亲解围,居然想出了这种鬼点子?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是如何知道,自己馋酒馋得都要流口水?
花青云小小的眼睛充满大大的疑惑,可不管有多大的疑惑,一回味起刚刚入口即化的滋味,她便忘了这其中的蹊跷,直勾勾地奔着酒味去了。
长公主端着酒杯,斜眼看过去,只见小小的花青云一边拉扯着她的裙子,一边指着自己的小嘴。
“倒?”
长公主读懂了她的唇语,便在袖子的遮挡下,毫无迟疑地、一滴不剩地将酒喂给了花青云。
“洪福齐天……”
长公主把空空的酒杯倾倒过来,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又是空的,一滴也不剩。
赵夫人强烈的胜负欲终于被长公主勾引起来了,非要和长公主拼酒拼个高下,话不多说,吉祥话也都免了,直接又斟了第三杯。
同样的,第三杯酒倒进了花青云的嘴里,举起一看,又是空的。
这下一来,大殿上可热闹起来了。上了点年纪的诰命夫人看着这阵势,不免都心下一惊。长公主可是出了名的一杯倒,如今三杯下肚,却面不改色心不跳?
就连赵家的老夫人,都在赵宜画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凑到近旁:
“行了行了,吃酒就是尽个心意,喝多了误事反倒不妙了。”
老夫人是担心自家媳妇醉酒闹事,而其他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连段倾城这样远在云西的年轻女孩,从未听闻长公主的酒量,也好奇地挤在前头,看看到底谁先醉。
赵夫人自然是不服气的。她前来敬酒,就是为了找长公主不痛快。如今大家都聚了上来,岂能临场输了阵?
“用壶喝酒不痛快,来人呐,把壶换成坛,把杯换成碗,长公主,今儿咱们真得一醉方休啦!”
众人听了皆扼腕,这赵夫人是想要长公主的命啊!
赵夫人自己也得意,期盼着长公主能自行认输,那便算自己是大胜一局。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长公主的裙裾里,居然藏了个酒鬼替身。
花青云听说要换碗,高兴地差点钻了出来。还是赵夫人体恤,用杯子喝酒,实在是太差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