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飞驰而走,留下苏春阳汗流浃背,面色从潮红变成苍白,又从苍白变成潮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激动,亦或是恐惧,他连忙走上前去,跪倒在姜宇烈的面前“臣有罪!”。
作为赛事的主持者,公孙弘一时也不知所措,他上前向姜宇烈请示。姜宇烈撇了苏春阳一眼,并没有让他起来,而是示意比赛继续。
战车是这块大地上战争的主角之一,姜国作为天子之国,更是号称为万乘之国,因此,车决历来都是最重要的比赛项目,御车的水平往往决定着战争的实力。
“第三轮,车决开始”,公孙弘高声宣布。
“听号令而发,绕城一圈,先回原地者胜”,施令者高声宣布。
鼓手舞动手中大鼓,一声号角长鸣,各国御者抡起马缰,驷马齐腾,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姜国的御者正是虎贲军统领南宫万。南宫万金甲红袍,头上的虎头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袍在秋风中飘扬。
南宫万驾着车,在他出发的那一刻,发现了人群中的长宁公主,他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让自己显得更加魁梧一些,好能够吸引到公主的注意。但是很快他又看到了站在长宁旁边的荆国质子熊平。南宫万暗慕公主已久,但他知道长宁一直喜欢熊平。看到熊平又和公主出现在这里,心中一片嫉火,他狠狠的瞪了熊平一眼,扬起马鞭,飞奔而去。
七辆战车齐头并进,很快到了城墙西南角的第一个转弯处。“驾、驾”,南宫万抡起缰绳,抢占到了第一位置,四匹骏马在南宫万的掌握中,浑然一体,他将战车来回的左右移动,压制住其他国家的战车,保持着自己的优势。
在城墙西侧的道路上,姜国的战车、荆国的战车和宋国的战车保持在第一方阵,将其他诸国的战车渐渐抛到了后面。位于第三位的宋国御手,将战车向位于第二位的荆国战车靠去。
在快要接近时,荆国的御手从车上拿出一把长戟,狠狠的向宋国战车的马匹刺去。宋国的御者没有任何的防备,突然的袭击让他措手不及。宋国战车右侧的马匹负伤后转而发狂,失控后的马拉着战车向边道冲去,颠簸中将宋国的御手从车中摔飞了出去,发狂的马一路向西南飚去。宋国的御者还没有站起来,就被后面其他国家的战车碾压过去。
南宫万听到嘶鸣声,回头一望,发现一支短箭正向自己飞来。南宫万大惊,赶忙低头,短箭从头上飞过,将虎头盔射落。南宫万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幸亏回头看了一眼,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车辆快要到了第二个弯道,城墙的西北角。借着南宫万慌乱的时间,荆国的御者逐渐从外侧一道追了上来。在追上南宫万的战车后,荆国的御者抡起缰绳,将马匹向内侧驱赶,把南宫万的战车向城墙处挤压。八匹马齐头并进,荆国战车的右骖与姜国战车的左骖不断的碰撞,马匹发出阵阵嘶鸣声。南宫万的车被逼迫的几度蹭上了城墙,车轮右侧长毂上的铜軎与城墙摩擦出一阵阵火花。
这时荆国的御者转过身来,带着一副寒森森的面具,看着南宫万,面具中射出两道冷光。他抡起手中的一柄长剑,向南宫万劈去。南宫万急忙勒住缰绳,剑从他的前方掠过。紧接着,第二剑,第三剑,不断的劈了过来,南宫万没有带长兵器,只好边驾驶边躲闪,就在左躲右闪中,进入了城北的直道。
在直道中,南宫万逐渐摆脱了荆国御者的紧逼,再次超越荆国御者,奋力向前冲去。很快转过了第三个弯道,城墙的东北角。进入东边的直道后,南宫万继续加速,进一步拉大了和荆国御者的距离。荆国御者转过第三个弯道后,拿起短弩,再次向南宫万射了过去。这次正好射中了南宫万的左骖,左骖中箭受痛后,大声嘶鸣,战车就要失去控制。南宫万紧紧的握住缰绳,试图控制住四匹马的节奏。在南宫万用力控制混乱局面的时候,荆国御手再次追赶了上来,这次荆国御手超到了前方,回头望着南宫万,任然是一副寒森森的面具,两道冷冷的目光看着他。荆国御手一手驾车,一手拿起手中的短弩,这次瞄准了南宫万。
糟了,南宫万暗叫不好,用力拽住缰绳,紧急刹住了四匹马;四匹马扬天嘶鸣,前蹄腾空,几乎要立了起来。短箭在空中疾驰,正中左骖的前胸,左骖狂怒,完全失去了控制,发了疯似的拽着其他三匹马向前奔去。南宫万俯身贴在车辕上,从身上拔出贴身的匕首,用力割开了绑在车衡上左骖的绳索。脱缰后的左骖在狂怒中奔去,正好撞在荆国的战车上。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姜国的左骖与荆国的右骖撞在了一起,迸发出骨骼破裂的声音。荆国的御者在撞击中被抛飞了出去,紧接着发狂的马匹拉着战车从他的身上碾过。
南宫万驾着剩下的三匹马,转过第四个弯道,城墙东南角,进入了最后一个直道。围观的人群中早已有人看到了远处飞扬的尘土。
“快看,有人已经快到了,我猜一定是南宫将军。”熊平猜测到。围观的人群同样无不引颈而望。
南宫万驾着剩下的三匹马冲向终点,身着金甲,披着长发,身后的袍子迎风飘荡。
“不愧是帝国第一御者,南宫将军的御术真是出神入化”,熊平赞他到,他是真的佩服南宫万,战车在他身上如同连在一起了一样。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驾车驾的好吗!”长宁不喜欢南宫万,因为他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往她那里凑。这种无事献殷勤的行为让她非常的反感。
“为什么他的战车只有三匹马?”熊平看到南宫万驾着三匹马冲过了终点,感到非常的疑惑。
熊平这么一说,长宁也注意到了“对啊,出发的时候是四匹马,为何回来只有三匹马?”
“哎,管他三匹,四匹马,反正他是第一名”,长宁懒得想了,摇了摇头。
“发生了什么?”姜宇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事情,他那瘦削的脸上透漏出一股寒气。他已经意识到有人在赛场上捣乱。
“这个,这个,臣也不知”。相国公孙弘也是一头雾水,城墙上的虎贲还没有把消息反馈过来,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鱼’在哪里?”姜宇烈看着眼前这些没用的文臣,生气的吼道。
一个身着黑袍,带着鬼头面具的人快速闪到姜宇烈面前,向姜宇烈低语。姜宇烈听后面色盛怒,但随后很快又恢复如初。
宣:“南宫将军的一匹马半道发狂,解开后与列国马匹发生过碰撞,靠三匹马获胜。”
“恩,靠着三匹马都能获胜,南宫将军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御者的美名”,众人纷纷赞叹。
三场竞技结束,姜国以三局全胜力压各诸侯国,既保住了天子之国的尊严,又震慑了各诸侯国;但是姜宇烈的内心中却有种种不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心头荡漾。
千山脚下的树木叶子已经泛黄,阳光透过红黄斑驳的树叶洒落在楠水河上,像极了摇曳中的碎花布。青鸟穿过河面,停在了河对岸的树上。苏云快速的抓住了青鸟,将玉环取了下来。姜夷在她的身后,默默的坐在马上,看着她那曼妙的背影。正值二八年华的苏云似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那射箭时的每一个身姿,都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姜夷的灵魂中。
“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苏云下马的时候没有回身,仍然看着河面。
“姑娘为何独自来这里”姜夷在苏云身后问道。
“我来这里关你什么事,你们姜国人都这么无耻吗?”苏云重新解开束发,摇了摇头,一头飘逸的长发配着紧身的皮甲,衬托出一种别样的风情。苏云仰起头来,转过身来。
姜夷看见苏云转过身,紧身的皮甲裹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白里透红的面庞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姜夷脸一红,急忙跳下马来,低下头拱手道“姑娘这是何意,为何这样说姜国人?”
“没看到吗?”苏云拿出玉环,在手中摇晃;“谁的箭术精湛,看不出来吗?”
苏云走到姜获的旁边,在他身边边转圈边打量着他说道:“长的倒是蛮英俊的,但是跟踪本姑娘干嘛”苏云将玉环套在手指上,转了起来,然后凑到了姜夷的眼前“这个是不是你的?你不会跑这么远就是想要这个吧?小气鬼!”
姜夷一阵尴尬,动也不敢动,红着脸低声说“如果你喜欢,就送给姑娘好了”。
“哦,你果然是来要这个的,你们姜国人啊,不但无耻,还小气。”苏云撅着小嘴,愤愤的说道。
“姑娘误会了,这玉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姜获赶忙解释,额头泛起细小的汗珠,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跳加快,额头上的细汗不断的渗出。趁着苏云转圈的时机,偷偷从袖中拿出一个手帕,擦了擦汗。
“小气就是小气,本姑娘才不稀罕你的什么东西呢,拿去。”苏云将玉环向姜获抛去。姜获赶忙快跑两步,伸手去抓玉环。
河边湿滑,一不小心,姜夷就要滑倒到河里。苏云暗道一声‘真没用’,飞身过去,一手抓住玉环,另一只手去抓姜获。姜获看到有手伸过来,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但还是没站稳,拉着苏云一起掉进了河里。
姜夷两只手紧紧的抱住苏云沉入水底,河中激起一片涟漪。微风荡漾,岸边金黄色的树叶落下,漂在河中,几条白鱼跃出水面。
啊,苏云深吸一口气,把姜获拉出水面。“咔咔咔”,姜夷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出一堆水来。
“你不会游泳?”,苏云抖了抖一头秀发,解开自己的皮甲。皮甲下是一层绣衣,湿漉漉的,凹凸有致的身材愈发明显了。姜获一边吐水一边呆呆的看着苏云。
“看什么看,再看戳瞎你的眼睛。”苏云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一个戳眼睛的动作。
“转过去,不许看”,苏云做了个发怒的动作,“本姑娘要换套衣服。”
姜获连忙转过身去。
“我要发现你偷看,真的戳瞎你的眼睛啊”,苏云又威胁到。
看到姜夷转过身去,苏云走到自己的马前,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秋日的斜阳,金黄的林木,蜿蜒的伊水,曼妙的女子,勾勒出一副美好的画卷。
就在这时,林中传出一阵嘶鸣,四匹马拉着战车疯狂的向这边冲来。
“糟了”,姜获看到四匹发了狂的马向这边冲来,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苏云。苏云正在更换上衣,白皙的皮肤后背印入了姜获的眼底。
姜获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大叫一声危险,便向苏云扑了过去,两人再次落到了水底。就在两人落入水底的几乎同时,四匹狂马拉着战车从他们落水的水面约过。扑通一声,四匹马连同战车落入了水中。
姜夷从后面抱着赤裸着上身的苏云,一起浮出了水面。
苏云大口的喘气,用绣衣遮住自己的上身,紧接着回头,给了姜夷一耳光“你无耻。”
姜夷委屈的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姑娘,我救了你耶!”
“谁让你救的,本姑娘保护不了自己吗?”苏云恼怒不堪,已经走上岸边的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绣衣。
“哎,那是宋国的战车”,姜夷看着掉到河中的战车,指着车上的旗帜说“你看那面海鲸的旗帜”。
苏云顺着姜获的手指望过去,看见河面上漂浮着一辆战车,还有已经溺死的四匹马。
这时苏云已经穿好了衣服,湿漉漉的绣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胸前的那点小美好。“不许看”,看到姜获看着自己,苏云板起脸来,握紧了拳头。
“有一匹马被毒死了”,姜夷说道。
“又是你们姜国人搞的鬼吧,这样你们又能得第一了。”苏云撇了撇嘴。
“不可能,南宫将军是天下第一的御手,根本不需要这种伎俩”姜夷被说的有点急了。
“你们姜国人,自以为天子之国,总觉得什么都是天下第一,看不起我们这些边民”,苏云嘲笑道。
“那匹马负了伤,看起来是被什么利器刺过”,姜获说道。
“可是谁会用带毒的利器刺宋国的马呢,除了你们姜国人,还会是谁呢”苏云一脸的嘲讽。
“这个,一定有其他原因,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姜夷知道这样是说不清楚的,只好改口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姜夷向苏云发出邀请。
“谁要和你回去”,苏云翻身上马,不知什么时候青鸟已经落在了她的肩上。
“驾”的一声,向北策马奔去,远远飘来苏云的声音“早就听说千山秋叶为姜国十大胜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河里的事情你要说出来,我非杀了你。”
“哎,姑娘,你的箭”,姜夷发现地上有一枚苏云掉落的箭,这枚箭是金黄色的,箭身上刻着以个苏字,箭簇明显比普通的箭要大一些。
“难怪能把玉环钉到旗杆上而没有穿过”,姜夷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姜夷握着手中的箭,心底泛起片片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