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兰品一走,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
黑袍不管蓝裙女子的话语,仍是自顾自地解释道:“盛安他与残桩意志纠缠了差不多十五年,这你也知道。而这次,是我第一次没有预测准确。再说了,这个问题我们讨论了很多遍了,我不想和你吵。”
蓝裙女子并未回应,仍然别着头。
黑袍也不恼,就像是早有预料。继续解释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一次的变,便是盛安的机会。这个时间段是我推演出来的最佳时机。”
“残桩意志与盛安将融未融,尚存余力,却也磨去杀气。只要盛安他度过去,就是凤凰涅槃,蛟化成龙。不但可以补足这十五年来的亏空,更可以一飞冲天,直指大道。未来可期!”
尽管早就知道这些,但是蓝裙女子仍然不服气道:“大道,大道,大道,你们这些人,就喜欢用大道来绑架别人。为什么不等以后危险性彻底降低再说?你不是说残桩之意与安唐将要融合?等完全融合之后,再想办法让安唐修行,不行?非要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加大风险?”
说着说着又仿佛找回了自信:“柳卿眉你也别当我什么都不懂,是,现在确实是最佳的时机,但是风险是一加一吗?万一安唐他失败了怎么办?你是厉害,你能保证安唐他一定能成功?”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无表情道:“是啊,是我错了,你柳卿眉才不会在乎苏盛安他是不是安唐呢。你只要大道不是?怎么,您这是要往绝情道上奔?您挺厉害啊,啊?!天君都还没真正绝情绝性呢,您倒整挺好,您比残桩意志还像天道,您干脆立个大誓,发个宏愿,说不定您马上借来天地同力,直接以灵合道算了……”
“够了!羽烟落你别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我不在乎他我这十五年来我在做什么?我好玩吗?”黑袍笼罩下的身影更加漆黑如墨,声音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和缓,变得有些冷硬。
顿了一下,人影继续说道:“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你那是为盛安他考虑吗?你那是为你自己考虑!你下贱!你就是自私!你以为你想的什么我不知道?”
“嗯?”
一阵疑问的尾音仿佛拉开了冲锋的号角。
“你只在乎盛安他的安危,你怎么不问问他自己的想法?你那才是自私!你只知道一味地控制自已喜欢的东西!你怎么不问问盛安他想不想看一看我们世界的独特风景?你不要把你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行不行?羽烟落?”
换了一口气,黑袍人影继续说道:“那你怎么能肯定安唐他……”
仿佛被触到了逆鳞,蓝裙女子气急败坏道:“我不许你这么叫他!”
“哼,我就叫,安唐安唐安唐安唐安唐安唐……”
“你!”蓝裙女子面色涨红。恶狠狠地瞪着那道黑色人影。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端着两碗白粥及一碟小菜的兰品正欲进门,看着屋内的二人,眉头一挑。
随之托盘下的那只手轻轻一动,从两碗粥中收取了两股火气。
然后兰品便露出了“长这么大头回见”的“无法理解”的吃惊表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怎么可能?我明明才煮好的白粥怎么凉了?不行,不行我得再去热一下。盛安他马上可就要醒了。”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一遍嘟囔着,一边转头就走。头也不回。逃也似的。
被兰品这么一打岔,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黑袍人影虽然嘴上一直在说,实际上手也一直没停过,这会儿似乎到了最后关头,索性直接脱掉了手上的白色手套,露出来一双布满青金色纹路的手掌。
仔细一看,那一道道的纹路,全部由一个又一个的字符与特殊的纹络构成,密密地散布于手掌之上,掩盖了原本的肌肤纹理,显得狰狞恐怖又神秘而美丽。
看着那本该白皙的手掌上现在却遍布青金色的纹络,蓝裙女子显得有些沉默。却是为自己刚才的伤人言语感到有些后悔。
随着黑袍人影的双手上下翻飞,一道又一道淡金色的涟漪逐渐将苏盛安包裹起来,原本在地上颤抖不止的苏盛安,逐渐平静下来,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啵”一声轻细的音纹,最后一道淡金色涟漪荡开,之前所有的纹路全部显化,然后互相组合,结成一个金色光团,随之没入苏盛安的眉心。黑袍下的人影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行了,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黑袍人影伸手一招,两只手套便要戴上,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快速地用两只布满纹路的手捏住苏盛安的脸上的软肉,狠狠地揉了几下。再快速地戴上手套,跳开一边。
见到柳卿眉揉搓苏盛安的脸颊,羽烟落瞬间上头,果然,什么相亲相爱,后悔的情绪就不应该有。仿佛炸了猫的毛一样:“你不要太过分!柳卿眉!”
“啧啧啧~”看到炸毛的羽烟落,黑袍下的人影仿佛心情大好。
再次进门的兰品,看着房间内好像下一刻就要刀兵相向的两姐妹,兰品又低着头,似乎是要从托盘上的两碗粥中看出如何演化地水风火,太极两仪。
随后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再去热一下粥。顺便参悟七八个时辰的白粥大道。
借口都懒得找的兰品正欲掉头,黑袍人影已经开口:“品叔,您说应该怎么办呢?”
“咳咳,我,我嘛?我啊,我觉得这事儿吧,还得看看盛安他自己怎么想的,是吧。”说着,兰品一边心虚地瞥了一眼旁边犹在气头上的羽烟落,一边将手上的托盘放在书案之上。
见羽烟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兰品又大着胆子说道:“其实这事儿吧,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一边可以去考虑一下将盛安的记忆做一下备份,一边联系一下道群那边。”
“您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一个是我没有办法确定残桩意志是否根植于盛安的独特记忆,如果是,我们的备份,那不过是再次让盛安受多一倍的痛苦,另外一个,就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预测残桩意志的发作时间了。”
“所以,我不确定我们在进行备份的时候,会不会重新勾起它,让下一次发作的时间提前。”黑袍人影淡淡的说道。
“所以说,送盛安去道群,是我综合考虑了所有情况给出的最优解,而不是某些胸小无脑的黄毛丫头片子乱出昏招。”哼哼,真当老娘我没脾气了?黑袍人影内心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听到柳卿眉戳刀一般的明讽,羽烟落直接脑淤血,恨不得将柳卿眉大卸八块,俏脸瞬间冰寒,整个人都涌出玄冰一样的气势。
眼见二人又要爆发,兰品急中生智:“盛安好像醒了?”
兰品后来表示,即便是苏盛安口中的川剧变脸,也一定没有羽烟落变的快,三九寒冬黑云压城的傾天暴风雪,立马转变成春日里万里无云的晴空,太阳还特别亮。
亮的刺眼。看着羽烟落瞬间无缝切换的明媚微笑,兰品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由的微微一笑。
随即意识到自己被骗的羽烟落也有些无奈,尽管自己与这个“卿眉姐姐”不和,那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个狐狸精的灵魂造诣不高。既然她说了苏盛安需要睡一觉才会醒,那么苏盛安就一定是在一觉之后再醒。
“品叔,你看她!”羽烟落嗔声撒娇道。
“哎,卿眉啊,你作为姐姐,让着点妹妹怎么了,再说了,骂人不揭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兰品瞬间顿住。
“噗嗤,哈哈哈”柳卿眉乐不可支,黑袍下的人影一阵一阵抖动,波涛汹涌。仿佛在一起嘲讽羽烟落。
羽烟落再也挂不住面子,恨恨地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稍稍收敛了一些笑意,兰品又有些头疼地说道:“就这么让盛安他勾连残桩天界,是不是有些不妥。卿眉啊,你还有其他后手吗?”
“除开前面的两个方法,我当然还准备了后手,不过终归不是万全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
“其实吧,品叔,关心则乱,你们都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安唐他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我有信心他能够成功。你们也对他有点信心行不行?”黑袍下的人影略有些无奈地说道。
一听到这番话,兰品微皱的眉头终归是舒展了一些:“信心归信心,终究还是有一些失败的可能嘛,怎能让人不忧心?”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我们都老了,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微微顿了一下,兰品又笑着说道:“像这事儿啊放在两百多年前,那基本无解,安安静静等着外识被剥离湮灭就好了。现在好歹有了解决方法。这人技的发展啊,真的是日新月异,越来越厉害了。了不起,了不起啊。”
黑袍下的人影轻轻一笑:“品叔,您这就是谦虚了,要是其他人听到一位‘真人’说自己跟不上时代了,他们应该会羞愧死。”
“再说了,品叔,您老什么呀,您还是一枝花呢,我可记得不少姐姐阿姨的,跟您掰扯的好像不太清楚,就这两天是不是家里还来了一位?要我看呐,品叔您还是魅力不减当年呢,是吧?”黑袍下的人影似是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咳咳……”被揭了老底的兰品也忍不住有点尴尬。
“你们呀,好好地把盛安的问题处理好了再说我吧!”兰品略有些无奈地道。
“对了,卿眉啊,忙了这么久,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
兰品一边招呼着柳卿眉,一边又说道:“我得去那边应付一下老太爷,刚才幸亏我遮掩的快,差点给发现。等会儿盛安醒了我再来。”
“好,品叔您忙,我在这里看着呢。”黑袍下的人影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