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停在戴斯城周围的一个小镇附近。
柒海从乌尔里希口中得知，两天前西奥多到达了戴斯城，因为有什么事要做，所以还留在城里。
好不容易能离开飞船了，柒海就申请在附近的森林里散步。乌尔里希和赫弗伦都不怎么在意，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标记后，任由他下了飞船。
柒海像是真的在散步一样，悠悠走进了森林里。走远一点后，他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恶魔跟来，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寻了一棵表皮还算平整的树，把纸垫在树干上写道：
西奥多，赫弗伦和乌尔里希来了戴斯城。
写完，他试着沟通西奥多的“灵”，把这张纸传送过去。做完这些，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散了一会步，回到了飞船。
………………
“老师，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柒海把他制作的符咒和道具塞进包里，只塞了一半进去背包就鼓鼓的，塞不下半个符咒。
乌尔里希看着那撑成球状的背包，脸上露出对这个傻学生的不满，他说：“你这样是生怕他看不出来你不是个普通的魔法师，还是故意接近他的吗？”
不是，是走之前多薅一些羊毛……柒海心里回答着，脸上笑容可掬，乖巧地问：“老师，那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只带一些重要的，用不上的就留在这里。”看到乌尔里希有暴走的趋势，赫弗伦抢在乌尔里希说话前说，“你不是想在这次任务后就留在魔族吗？我帮你向大人问过了，他答应。”
“是这样吗？谢谢赫弗伦大人！”柒海一边道谢，一边挑选背包里的符咒。
站在他旁边的两个恶魔见他一脸认真，拿着两个符咒对比后放下其中一个，也没怎么说话，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柒海不动声色地挑选符咒，心里对赫弗伦这个恶魔感到好奇。这几天他同这两个恶魔相处得还算不错，赫弗伦看着冷冰冰的，性格倒是挺好的。
飞船上他只见过这两个恶魔，作为尤斯图斯的“粉丝”，他就“不可避免”地与他们两个谈起尤斯图斯。
也许是他对感情这方面比较敏感，他总觉得每次一提到尤斯图斯，赫弗伦就会沉默，看着也不太开心，感觉就像是女孩听闺蜜谈起她藕断丝连的前男友一样。
尤其，他发现乌尔里希向尤斯图斯报告“工作”得到回复的概率约等于零，而赫弗伦向上传递的信息百分百会得到回复，上报的请求一般也会被批准。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赫弗伦和尤斯图斯的关系不一般啊。
心里胡思乱想，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把携带的物品降到刚好塞满又不太委屈背包的数量，柒海把背包背在背上，看向乌尔里希，“老师，这样可以吗？”
“嗯。”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老师。”柒海把蹲在一旁的皇帝叫道身边，说：“还有皇帝该怎么办？”
“根据情报，目标现在伪装成了一个冒险家。他为了伪装的真实，大概率会去接一些悬赏。到时候，你装成在佣兵工会偶遇他，然后想办法留在他的身边。”
听到乌尔里希的话，柒海装出似懂非懂的模样，问：“老师，没有具体一些的，留在他身边的办法吗？”
“你觉得呢？”乌尔里希反问。
“好吧~_~”柒海垂下头。
准备好行装，柒海就向戴斯城出发了。
乌尔里希和赫弗伦因为害怕西奥多会感知到他们的气息，所以选择待在飞船里等待他的信息。他们也没在柒海身上留下标记，因为魔法标记没有特殊的处理手法的话，同样会被强大的魔法师发现。
当然，这也有“杰克”憨厚的原因在内。
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送信了……柒海心里想着，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皇帝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这几天伙食不错，让这个小家伙肥了一圈。
走进镇子，他这副黑色尖顶帽加黑袍的打扮立刻就引起了居民的注意。
他昂着头，装出高傲的样子，仿佛对人们打量的目光不屑一顾。在街上走了一阵子，他眼珠子一瞟，就瞟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
不慌不忙地走到马车边，他看着车夫，问：“打扰一下，可以送我去戴斯城吗？我可以给你三个金币作为报酬。”
车夫起初见一个毛头小子走过来还不以为意，一听到三个金币，他眼睛立马直勾勾地看着柒海，说：“你……这位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跟你开那种无聊的玩笑？”柒海说着，取出三个金灿灿的金币拿在手里掂量，车夫的目光不禁也随着金币一上一下。
“是我冒犯了，大人，您请。”车夫连忙让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还贴心地掀起了门帘。
“嗯。”
比起用魔法飞到戴斯城，柒海更喜欢坐在马车里柔软的垫子上，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
这个镇子距离戴斯城并不算太远，将近正午时，马车就停在了戴斯城的路边。
柒海把三个金币递给车夫后，车夫便赶着马原路返回。他带着皇帝走在街上，向城市中心走去。
一般来说，主要的机构都建设城市中心。他现在还不算太饿，正好走过去把皇帝安顿在寄养宠物的地方，然后吃过午餐，进佣兵工会看看有什么可以领取的任务。
他也不是不想联系西奥多，单纯是一想到西奥多他就特别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
佣兵工会旁的餐厅，冒险者打扮的男人独自一人坐在餐厅不起眼的位置吃着午餐。
因为这家餐厅开在佣兵工会旁边，所以餐厅中有不少打扮奇特的佣兵喝着啤酒大声说话。整个餐厅的氛围看上去倒更像是，开在蛇龙混杂的街道的酒馆。
这时，一个戴着尖顶帽，披着黑袍的青年走进餐厅。由于这里不乏这种打扮的人，所以他也没引起太多注意。
柒海打量了一下餐厅里空余位置，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角落。那里的三四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抬起了头向他露出笑容，他脸上当即浮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然后同样对那个男人露出一个微笑，向那边走去。
坐在男人旁边的桌子上，柒海喊来侍者点过餐，端起桌上的水喝了起来。突然，他见那个对他笑的男人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柒海问。
看到柒海这副心里格外疑惑，依旧保持礼帽的样子，男人笑呵呵地说：“不错的伪装呢！”
这个变形道具不会失效了吧？怎么随便一个路人都能看出来？还好之前没遇到尤斯图斯……柒海笑呵呵地问：“您是说我的穿着吗？”
“对，你的穿着很不错。”男人评价，在柒海松了一口气后，他又接着说：“只不过你自己的相貌比伪装后的相貌更赏心悦目。”
柒海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却依旧强装镇定道：“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享用午餐了。”
“别这么慌张，你是依靠这个道具来改变外貌的吗？”男人说着抓向柒海的手，柒海把手往回缩，可惜男人的动作更快一步。
男人的手指摩擦着柒海手上的戒指，这让柒海放心了一点——这个男人感觉到他做了伪装，却没有猜到具体是哪个道具，说明实力差距还没有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不然我会认真看看你胸口……的那个小吊坠。”
“……”柒海的表情逐渐石化。
“呵呵……”见他那副表情，男人笑了，悠悠道：“只是一个小玩笑，柒海。”
“你你你……”反应过来的柒海指着男人说不出话来，憋了大半天，他才憋出一个名字。
“西奥多！”
喊出西奥多的名字后，柒海就沉默了，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他心中没有一丝涟漪那是假的。
西奥多看他这副模样，倒是笑道：“不用太纠结，不如说说你怎么来这里的？”
柒海长长呼出一口气，从柯塞姆求助说起，到跟那两个精灵签订契约，再到他被抓走，在乌尔里希手下白吃白喝，最后白得了很多符咒跟制作经验。
说完这些，刚好侍者也把他的午餐端来，柒海拿起刀叉，吃了一块味道还算凑合的烤肉。
“现在你可以无视那两个恶魔了。”西奥多说，“没有尤斯图斯在要轻松许多，尤斯图斯也不会让他们两个贸然行事。”
“嗯。”柒海发出一声回应，把嘴里的肉咀嚼后咽进肚子里，没说什么话，又塞进嘴里一块肉。
“你现在还要回去塞特佛肯吗？”西奥多又问。
“不了，回去大概要被盘问吧！搞不好还会有很多麻烦。”柒海一想到他回去的情景就头疼，市中心爆炸，居民区发生绑架事件，他回去以后就是唯一一个知情者。
“那你打算怎么样？”西奥多问，看着柒海的眼睛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柒海沉默，喝了一口茶，握着茶杯思索。他对西奥多大概是喜欢的，因为刚才认出是西奥多后他心里蛮高兴的。
他看着西奥多，松开了茶杯，问：“介意带着我吗？”
“不介意。”西奥多回答得很干脆，这是他想要的答案。
柒海低头吃起盘子里的食物，他此刻恨不得扇自己那动不动加快速度的心脏一巴掌，好让自己能抬起头正视西奥多的脸。
憋了大半天，他问：“你吃完了？”
“吃完了。”西奥多回答完就没说什么，看样子是在等待柒海接下来的问题。
“……吃的什么？”柒海没话找话，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吃饭是一个永恒的话题，问这个不算太尴尬。
“鱼和米饭。”柒海敢问，西奥多也真敢答。他莫名觉得，此时柒海这副“羞涩”的表情有点可爱，他想看看柒海还能问些什么。
“……”
我还能说些什么？柒海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眼睛偷偷瞟一眼西奥多，又快速放回盘子里的烤肉上。
心中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一个说：你好奇他喜不喜欢你，你委婉地问一句就好了。
另一个一脚踢开那个小人，冲他嚷道：不要怂！他撩你你就撩回去，撩成了算他喜欢你，撩不成也算报了之前他摸你嘴唇的“仇”！
然后第一个小人又冒出头来，对另一个小人比了个大拇指，赞叹道：兄弟，手段高明啊！
两个小人愉快击掌，达成共识。
卧槽，你们在说什么！柒海心中震惊，转念一想，不对，是我在想什么！
不过，这个提议很诱人啊，怂多了莽一下也不错。而且，感情这种东西，总要有人走第一步的，不是吗？
失败了，就怪我意志不坚定了。
“咳咳。”他咳嗽两声，目光放在桌上的奶酪上，问：“要不要尝尝我的奶酪？”
西奥多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便回到：“好。”
接着，他就见柒海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手颤颤巍巍地切下一块奶酪，颤颤巍巍地递到他嘴边。
“张嘴，我喂你。”柒海咽了口唾沫，说。
西奥多的目光落在柒海脸上，又落回嘴边那宛如帕金森晚期的手上。他表情平静地伸出一只手抓住柒海手腕，把那块奶酪喂进嘴里。
“味道不错。”
说完这四个字，他抓着柒海的手腕不放，神情诚挚。
“我做事都有考量，所有都不是无意的。”
出了餐厅，冒险者打扮的男人和看着像魔法师的青年就走进了佣兵工会。
柒海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装出一脸的高傲，像是一个学有所成，还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年轻冒险者，紧跟在老练的冒险家身边。
他们二人走到大厅正前方的屏幕前，观看上面写着的各种悬赏。
难度太大，长时间没人完成，或者悬赏金额极高的任务会被展示在这里。至于其他不属于这三类的任务，则是去相应的服务区接取。
这里的任务等级由工会评定，分为简单、普通、困难和高危。以往雪芽带他刷的任务，都属于简单和普通。
大厅中的人很少，因为大部分雇佣兵进入后就直奔服务区，不会在大厅停留。柒海看了看一脸认真，观看屏幕上内容的西奥多，悄声问：“你要接这些？”
这上面的任务在他看来太过魔幻，比如去某某火山里斩杀里面的亚龙并带回尸体，又比如寻找某某宝藏里的特殊物品。悬赏高得惊人，但在这些任务旁边都用鲜红的字体标注“高危”。
“……去练练手。”西奥多回答，“这里记录了野外需要清理的魔物。”
实际上他早已拿到了他需要的资料，昨天就可以直接离开戴斯城。然而刚才稍作考虑，他还是打算做几件练练手……不完全是他练手。
看到上面的任务大多路途遥远，耗时长，不符合他选择标准，西奥多打算去专门的服务区查看其他任务。
这时，屏幕内容突然出现了变动。一行加粗加红的字显示在了屏幕最上方，字体比其他任务的大了不止一倍。
“吉乌塞普山脉中出现大量攻击强悍的未知虫族？”柒海念出这条信息，吉乌塞普山脉在戴斯城的东边，是比较有名的山脉，从地图正上方看，就像是趴在大陆上的一条龙。
只见西奥多看着这行大字沉默几秒，问：“怕虫子吗？”
“？？？”柒海笑了，“你觉得我会怕虫子？”
“那就这个了。”
说完，西奥多朝门外走去。
“诶？”柒海发声喊住向外走的西奥多，“不接吗？”
西奥多停下，解释道：“赶时间，不可能再回来提交。”他的眼睛看着柒海，等待柒海跟过来。
柒海两步走到他身边，又问：“现在就出发？”
“对。”
“可不可以先去取一下我的狗？”
“好……”
二人先去取回被店里按着洗澡后，在脖子上系了一个粉色蝴蝶结的皇帝，便向城外走去。
周围的人从普通衣着，嬉笑享受生活的平民，慢慢变成打扮精致的商人和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雇佣兵。然后经过守卫的身边，密林就映入二人眼帘。
路上柒海又问了西奥多跟尤斯图斯打那一场的事，从回答中得知西奥多用了一个魔咒对尤斯图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代价是他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
“要用魔法赶路吗？”
之前西奥多受伤，还带着他这个只会两个魔法的菜鸟，所以赶路都是用脚走。现在柒海会魔法了，便想利用更便捷的方法。
“嗯。”西奥多同意，抓住了柒海的手。
柒海忍住抽回手的冲动，另一手抱紧皇帝，等待西奥多接下来的动作。没有太大动静，在他视野中，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模糊，像是玻璃蒙上了水雾。这水雾散去，眼前的场景就彻底变化。
连续几次，柒海着实体会到了魔法的便利。
又是一次传送结束，柒海看见一片裸露的土地，上面是倒塌的土墙和森森白骨。
场景一下子从密林变成这副样子，他先是怔了怔，看清地上的骨头是人骨后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头有些膈应。
虽然他之前杀过一些魔物，但是人类的尸骨，一次性看到这么多他还是不怎么舒服。
西奥多走到一具尸骨前，捡起一根骨头，看了看上面的痕迹，说：“上面的痕迹是虫群留下的没错，数量应该不止任务上说的那么少。”
他把那根骨头放回地上，拍了拍手才重新走到柒海面前说：“在吉乌塞普山脉发生的话，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柒海问。
“在吉乌塞普山脉有戴斯城的驻军，看管很多年前在吉乌塞普陨落的一具龙尸。”看到柒海茫然的样子，他想起来这些事不一定会记录在书籍上，于是又说：“龙族全族那时还没有离开大陆，这条龙就是那个时代的强者。”
“如果他活到现在，他绝对是最强大的存在。”
听到西奥多这么夸这条龙，柒海有些好奇地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老死的。”西奥多回答得中规中矩，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很久以前就存在，并且实力强大。龙族没有迁走时，他就住在吉乌塞普山脉。”
“他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当他的一个后辈发现他时，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尸体都与他栖身的山谷连在一起。”
“龙族迁徙时也想过把他的尸体带走，但是没有办法把尸体跟山谷分离开，只好委托当时的戴斯城城主派人看守。”
“现在看来，经过几百年的时间，这个强者的尸体开始腐烂了。”
西奥多说完，对柒海伸出手，道：“现在进吉乌塞普山脉吧！”
“……”柒海把手搭过去，却是问：“龙族也是长生种吧？”他想到了费尔南多他们说精灵女王“葵丝”的时间也不多了。
“对，龙族、恶魔、精灵都是长生种。”西奥多说，“不出意外的话，寿命都有两千年左右，但是不论什么种族修行之后寿命都有所增加。”
“比起长生种，人类的生命就显得很短暂啊！”柒海不禁感慨，人类活一百年，也就是长生种的二十分之一。
“对，所以你要努力提升实力，别死得太早。”西奥多说，看样子蛮不在乎。
“放心~我很有天赋的。”柒海笑着回答，他明显感觉到抓着他手的那只手紧了紧。
他们的感情还没到太深的地步，说起死亡这结局却还是心头一紧……
看着这一幕的柒海说不出话来。如果这是电影，他大可以嘻嘻哈哈地笑过去，可这是他的人生。
相逢终是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