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去,说有变化吧,他们还是像平常那样偶尔说说笑笑;说没有变化吧,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大概是再也不用掩饰心绪,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或炽热或痴恋的眼神落在对方的身上,对方看过来时也不用做贼心虚一样看向别处,反而坦然一笑吧!
而情感最是能消磨时间的,在这个称为爱情的东西里,一天的时间总是不够用似的,一眨眼就好像刚才才是黎明,突然一下子就到了夜晚。
不仅是时间走得匆匆,连旅程都短了许多。期间路过几个小镇,几座小城,休息一晚后便再踏上旅途。也有遇到新鲜的事令他们停下脚步,比如路过一座小城时,正有一个马戏团停留在小城里。
柒海曾想跟西奥多一起看一场马戏来着,不过那次他因为魔力枯竭而错过。后来他在红狮子马戏团待了一个月,马戏团也有表演过很多次,却总归起不了兴趣。
现在又见了马戏表演,柒海心里按耐不住,二人便买了票,看了一上午的马戏表演。
那些节目对西奥多来说,都是些没什么新意,他在其他马戏团看腻了的节目。偏偏柒海是第一次看,被“蠢笨”的演员逗得开怀大笑。
于是西奥多也被笑声感染,跟着露出笑容。
新鲜的事又比如留影,即用一种特殊的石头制成的可以记录影像的道具,影像保存时间有一百年。他们买了几块留影石录了点有意思的事,西奥多还悄悄录了柒海那狂放不羁的睡姿。
旅途上的事情像是虚幻的一样,让柒海沉溺。
在沉溺中,不知不觉的竟离目的地不远了。
在海边小城的旅店睡醒时正是三点多,阳光已不像正午那样强烈。
二人整理一下狼狈的衣着,本想着出城的,无奈西奥多又收到了新的线索。经过商讨,西奥多就看起了信息,而柒海抽了一本无聊的科普书籍阅读。
五点出头时他们才解决完手头的事,结伴出城。
这座海滨的小城虽然称为城,城市的布局等等也都按照城市的标准来,但实际上它的面积比起其他城市差了许多。柒海估摸着,也就比一般的镇子大一些。
一出城,他们就看到金色的沙滩和蓝色的海洋反射着阳光,海水那荡漾着波光的浪一下一下冲刷着沙滩边缘。
白色的海鸟伸展着翅膀在天空上飞翔,偶尔冲向海面,再飞起时爪子上就多了一条海鱼。
可能是生活的忙碌让人们没有时间在海滩上散步,也可能是在这里居住的人们见惯了这番景色,海滩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海鸟在沙滩上吃着捕捉来的海鱼。
他们二人走来,海鸟们先是不以为意,吃过几口后见他们走近了,便一振翅膀,在天空中盘旋。
柒海走在西奥多身侧,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滩,说:“这里的风景不错。”沉默有几分熬人,这是他没话找话说,倒也包含着点点感叹。
“喜欢可以常来。”
沙滩上两串脚印跟在他们身后,向远处沙滩与天空连接处缓缓移动。一阵海风打东边吹来,夹杂着点点凉意,西奥多解释道:“你能感觉到风里的魔力波动吧?这是狂暴海吹来的风。”
“能感觉到周围的魔力被这股风扰乱了。”柒海也说,走着走着他脚底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后退一步,弯腰捡起半个埋在沙里的海螺。
海螺里面是空的,估计是被海鸟掏空吃尽。他手里把玩着这个海螺,对停在他身边的西奥多说:“没什么。”说完,继续并肩往前走去。
又是一阵海风吹来,岸上的椰子树绿色摇摆。
“你知道吗?我莫名有点心慌,可能是现在的生活太不真实了。”柒海说。
“你认为什么是真实?”西奥多问。
“说不上来,大抵是越喜欢越珍惜的人或物,到最后总会失去,所以在拥有时会害怕失去。”柒海说,“就像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的玩具被其他小朋友扯坏,我爱的父亲母亲最后拿我当空气,都惹得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开心。”
“我不会离开你。”西奥多停下脚步,眼眸里闪烁着认真。
“谢谢。”柒海心头有一丝触动。
“你又说了这两个字。”西奥多说,“不如说些别的。”
柒海沉默,他不擅长说些感天动地的话,表达感情更习惯用话语以外的方式表达,就像用改变和顺从代替情话。
生活了这么久,西奥多也知道柒海这一缺点,他这次明显是想骗一句蹩脚的情话。没有听到,他也没有遗憾什么的,继续引导说:“我不会离开你,你呢?”
“我不想离开你……”柒海低头说。
“如果离开了,你会怎样?”
“我……”柒海想了想,有什么能拿来保证的,然而他全身上下没什么能拿来保证,“我如果离开了,你就把我再抓回去,要杀要剐随你。”
他就这烂命一条,不管是杀还是剐,总能拿去消消气。
我怎么舍得那么对你……西奥多默默想着。
又走了几步,柒海说:“不管是离开你,忘记你,还是其他的,但凡我对不起你,我随你处置。”
“……说的就像我有多恨你一样,我不可能对你那样。”
“那就……总之你让我尝到疼就行,疼了我就清醒了。”柒海把海螺掷向海洋,海螺入水的声音被浪潮声吞没。
小城被淹没在绿色林浪中,只露出一个白色的塔尖,那是坐落在城市中心的教堂。
走了有一阵子,他们也累了,就坐在一棵倒下的椰子树上发呆。发呆总没意思的,柒海没话找话地讲一些事。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西奥多一直认真倾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柒海看见海洋目光可及的尽头,一轮月挂在天际。
“还有……”
“想跟你永远永远在一起啊。”
【可以吗?】
………………
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十几天,看得柒海愈发揪心,终于等到了狂暴海侵蚀削弱的那一天。
【该来了……我们的结局……】
在前一天清晨,他们二人就整顿着装,带足了工具,把皇帝寄养后,租了一条船向狂暴海划去。
值得一提的是来到这座城市时,皇帝就成天昏昏欲睡,柒海只当那是它水土不服。后来过了几天,皇帝竟然彻底睡了过去。
柒海这才想到皇帝不是普通的狗,还是一只魔物幼崽,这样的沉睡是一个好兆头,说明它要长大了。
离开小城前,他把皇帝寄养在了小城里的一个宠物寄养处,打算从狂暴海回去后再接走它。
船只漂泊在海洋上,柒海看着海岸逐渐与地平线融为一体。而在东边的天空上方出现一片黑沉沉的阴云,远远看去,还能看到云中电光闪烁,偶有雷电劈进深蓝色的海水里。
雷电接触到深蓝色的海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船缓缓进入这片死气沉沉的海域,柒海觉得身体一瞬间无力,那是体内魔力被瞬间压制而引起的不适。
“怪不得要等到这种时候进去。”柒海说,看向身边的西奥多,“平常的魔力压制比这还要严重吗?”
“一般来讲,正常情况下你进入狂暴海会跟普通人一样,而现在你还能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法。”西奥多回答,“里面很危险,你要保证自己随时跟在我身边。”
“好。”
船在海水上飘过,没在平静的海面上留下一点点痕迹,柒海趴在栏杆旁看了一阵子,又问:“这船没问题?”
“海水只针对体内存在魔力的生命和物体。”
也不知道在海面上漂了多久,总之,他们进入这片海域时将近黄昏。在柒海实在熬不住小睡一会后醒来,就看到窗外黎明的阳光穿过阴云的缝隙洒下。
柒海没在身边看到西奥多的身影,走出了船舱,就见西奥多面容严肃看着前方的海面。他顺着西奥多的目光看过去,在不远处,深蓝色的海水像是被煮沸的水一样冒出一串泡泡。
他感觉到周围的魔力翻腾着,被吸进那一个个泡泡里。
“到地方了。”西奥多说,“来我身边。”
“哦。”柒海走到西奥多身边,然后他目光一凝,因为那出海水的波澜越来越大,吸引魔力的那股力量也在增强。
“我们要进去了,准备好了吗?”西奥多的目光从海水上收回,落在柒海身上。
“嗯……好了。”
西奥多牵住了他的手,他看见眼前的海水逐渐从微弱的波澜变成遮天盖地的海浪,似乎对他们两个外来者的闯入感到愤怒。
柒海下意识想要躲闪,牵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让他定神。海浪打了下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
他闭上眼,却没有预想中的海水拍在身上,只是耳朵像是失聪了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也有一刹那麻木,失去全部感觉。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他被一个面目柔和的青年从背后拥抱,他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最终他被青年拖进红色的海洋。
我死了?
他下意识想到,身体的一切感知也在告诉他:
你死了——
死人的身体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像你所感觉的那样!
死人无法听到任何声音,就像你此刻耳边的沉寂!
……
在柒海以为自己真的死去时,他的手上传来一阵温暖。
一切异常都如潮水般退去,他睁开眼,西奥多站在他的身边,他们的两只手还紧紧牵在一起。
“刚才是幻觉。”西奥多安慰,“不要害怕。”
他也看到了幻象,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梦魇,在幻象中他又回到了小时候,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和隐忍夺取属于他的东西。那些梦魇早已被他打败,所以他轻而易举就破除了那些幻觉。
“不会害怕。”柒海低眉,嘴上说着不害怕,心头却还有一丝心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进步太快又没怎么锻炼过意志力,意志力不如同等级的魔法师啊……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打量周围的环境。
看周围的陈设,他们应该是置身于一个古老的宫殿之中,他们站立的地方就是大厅的正中央。
向四周望了一圈,没有看到去往其他地方的通道,柒海才把目光放在窗户上。窗户外是一片红色,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西奥多认真盯着大厅最后方不作声,柒海随意看了一眼那边,他的目光就被大厅后方的一颗金色的晶体吸引。
这颗晶体他见过,就在莱特城外取得那块碎片时见过,创世神死后留下的神格。
“去拿下它——”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催促他夺下神格。他急忙收回目光,并尝试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物上。在这种古老遗迹里有不少诅咒,偏偏他又被压制了魔力,只能依靠这些简单的方法抵抗。
大殿的地面上铺散着许多白骨,有鱼骨也有其他动物的骨头,还有不少是人类和兽人的骨头。柒海打量着地面上那些骸骨,心里的那个声音依依不饶地说:
“得到它,你就可以成为神,你会拥有一切!”
一切?这两个字不断在柒海心里重复,那个声音不断撩拨他的理智。
对,一切,所有你想要的都将属于你!
柒海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晕乎乎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重复着呐喊:一切!夺下它!成神!
他后退一步,踩到了一根腿骨,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好在西奥多扶住了他。他这才清醒了一点,抬头问:“……你听到了吗?好像是幻境。”
“听到了。”西奥多警惕地看着神格,这种东西不会光明正大地摆在那里等待别人去取。这幻境对他这个境界的影响不大,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危险的话,这里不会有这么多尸骨。
柒海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说:“我好多了。”说完,他把胳膊从西奥多手里抽出。他心里的那个声音还在作祟,言语蛊惑道:
“你不想回家吗?”
“你想想你的父亲,母亲,和你的妹妹。”
“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过客,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是谁?柒海问,心底的这个声音不属于他。
“我是谁?我知道你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知道你怎么来到这个时代,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柒海,或者说,一个召唤物。”
“我是神。”
柒海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飘忽移到神格上。西奥多察觉到了柒海的不对,正要出声询问,柒海摆了摆手拒绝道:“我没事,你可以先忙,我在这里休息休息。”
西奥多还有些不放心,柒海的行为实在反常。
“放心,我不会随便走动。我现在也只是有点不舒服,影响不大。”柒海说着,无力地坐在地上。
西奥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给柒海身周布置了个结界。
放在平时,柒海一定会笑着打趣说“你这是把我当唐僧了?”,然后又用不少时间讲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柒海现在却没有心思开玩笑,他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知道那个召唤咒语的来历……”
“你说,我会不会知道怎么把你送回去呢?”
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你不会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柒海竭力保持清醒回答:再说,我也不想回去了。
“我能听到你的内心,你对现在的生活依恋,但对过去的生活仍有一丝的希望,不是吗?”
“想要把召唤物送回,需要召唤物完成他的任务。比如,你,柒海,你的任务是‘战胜对娜塔莎王国不利的魔王’呢!”那个声音慢悠悠的,像是一只戏耍猎物的猫。
“可我知道怎么在不完成任务的情况下,送你回去。”
“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心底出现一瞬的迟疑,却也只是一瞬,紧接着柒海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思维像是陷入泥沼一样,变得极度缓慢。同时,眼前的一切景色都在变得模糊不清,天空与地面在颠倒,窗户破裂,红色的海水涌进大厅,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眼前的血海缓缓消逝,鼻间充斥的血腥味也缓缓消散,他的记忆依旧一片混沌。
他坐在宫殿后方的主位上,冷漠看着空旷的大厅。
大厅绘着《创世纪》的天花板下的吊灯亮着光,刺眼的灯光把整个大厅照亮,黑暗好似无处遁形。他始终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看着光滑如镜的石板地面,拼凑成整个窗户的六边形白水晶。
窗外蓝色的海水静静地流淌,五颜六色的鱼群从窗外游过。
海底不分昼夜,于是时间悄然在神殿外流逝,在神殿内留下痕迹。
西奥多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测试一下他的方法。他转身看向柒海,心头就是一凉,匆忙走到柒海身边,轻轻唤道:“柒海?”
柒海坐在地上,胸口的起伏说明他还活着,然而他眼神空洞,身体僵直,仿佛灵魂已经被吞噬。
“柒海?”
西奥多喊道,心头涌上难以遏制的慌张。短短的一瞬,复杂的情绪几乎占据了他的心。
他小心翼翼地探到柒海的手,却没有感觉到任何诅咒的气息,于是看向神座上的神格。
这座神殿因它而诞生,神殿内的一切运行都依靠它的力量。
“我是神。”
柒海脑海中的混沌被这句话撕裂,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扮演着观众的角色,静静看着神殿崭新的大理石地面布满岁月的痕迹,白水晶窗外的鱼不知道第几次游过。
神殿里眨眼间过去上千年。
“我是神!”
那个声音又说:“创世神死后,我诞生了自己的意识。”
“我成为神,理所应当。”
“可我只能在这里,看着窗外深色的海洋和空旷凄清的神殿。”
“我没有信徒,因为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没有信仰支撑,我的力量一天天流逝,我再也无法冷静。”
不甘,愤怒,怨恨,种种情绪在胸腔里燃烧,而时间冷漠无情地流逝。就在柒海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已开始麻木的时候,神殿外出现异常。
海水像被天神撕开,他透过窗,第一次看见金色的太阳。
那是我的眼睛……
不,是创世神的眼睛……
他死的那一刻起,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他了……
一个青年走了进来,他一头金发像神的眼睛那样耀眼,面目温和,让人安心。一对像宝石一样的眼睛看向神位上的“神”。
“神”的目光落在青年背后洁白的羽翼上,许久才说:“你是天使。”
“对。”青年温和地笑,“他们就叫我光。”
“光天使……”神念着青年的名讳,语气不屑地问:“你想成神?”
“我不想成神,只是想用神的视角观看世界而已。”青年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剑。
西奥多走到了神格前,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他一直想要的东西握在手中,可他开始犹豫,不得不考虑更多。
他收取神格,柒海的灵魂会不会与神殿一起消散?如果不收取,那又怎么解决现在遇到的问题?
在他思考时,大厅里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声音。他循声看去,是大厅里的白骨在振动。
“神”与光天使交战在一起。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海水被一次又一次撕裂闭合,海中的鱼类被狂暴的力量震碎,于是血液把深蓝色的海水染红。
曾经一片宁静的海洋像是一只发狂的巨兽,无情地吞噬路过的船只,海中的生命。它掀起的海浪高高立起,好似要揪下天空上的太阳。
血海翻腾了足足七天才平息,神血蔓延了方圆百里。最终,“神”倒在神座上,而光天使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神”发出癫狂的笑,一次次呐喊。
我是神!
我是神!!
我是神!!!
可他只是神,一个没有信仰,被囚禁在神殿的神。时间依旧在流淌,不一样的是神殿的墙壁和地面被刻上战斗的痕迹,窗外再也看不见鱼群悠闲摆着尾游过。
光天使的尸骨跪在大厅中央,消耗太多力量的他透过神格,与死去的光天使相望。
不知道多少人听闻了狂暴海的传说,结伴来这里寻求机缘。可惜,那些力量薄弱的虫豸无法勾起他的兴趣。
但他不会允许虫豸渎神。
他的力量在一天天流逝,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力量的流逝让他陷入沉眠,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神殿又来了两位客人……
眼前的场景与脑海中挤进的画面冲刷着他的记忆,柒海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比起“神”的记忆,他的十几年人生就是掉进海里的一滴水,被洋流卷去了不知哪座荒岛上蒸发。
倏地,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他看见眼前似乎有什么屏障碎掉了。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眼前的一切全都化作虚无。
他看见西奥多站在神座前,看见他清醒露出一瞬的欣喜,然后又是担忧,像是要冲到他身边却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禁锢。
他看见神殿在颤抖,头顶的吊灯摇晃着要掉下来。窗外的血海肆意冲击着神殿,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耳边好似有唱诗班高歌,激扬澎湃的音调宛如在赞美神的死亡。
他看向西奥多,“西奥多!”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随着“唱诗班”的一句诗歌扬起,他发现自己的听觉也被剥夺。
属于他的一切被强横地剥夺,他却无法反抗。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他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我要死了吗?
在他万念俱灰时,他看见神殿的玻璃出现了裂痕。这时,他身后传来骨头的响动。
他扭头,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突然恢复自由,就见身后的那具骷髅站了起来。
白骨上一点点生长出血肉,眨眼间就变化成了一个面目温和的金发青年——光天使。
光天使紧闭着双目,双臂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腰。明明是温柔的拥抱,却要将他拉进地狱。
咔啦!!!
玻璃破碎,夹杂着血腥味的海水灌入神殿。他拼命挣扎,腰间的手臂却没有一丝松动。
最后一刻,他看见一切被血色的海水淹没,戴在胸口的那块名为“时间”的符咒爆发出炙热。而一只手探到了他身前,耳边隐隐传来西奥多的喊声——
“柒海!”
【西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