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14 星期五阴
昨天下午来的段先生与昨日下午七点做的手术。
今天早上复查头颅CT提示颅内出血增多。之前出血在右侧基底节区,今天已经增加到脑室了。
这并非手术失败,颅内出血手术后本就存在继发性出血增多的风险。
去ICU查看时,他的基本情况还不算糟,左侧肢体刺痛可屈曲,双侧瞳孔直径3mm,光敏,自主呼吸。
关于他的出血情况,老师和家属沟通,家属的期望值很高,希望患者能好起来。
关于段先生的这个情况,科室的医生开展病情及后续治疗计划的讨论。
老师的意见是行二次手术。
主任也同意。
而另一位赵大爷病情没有那么危重,但是他既往有心梗、房颤病史,并且年龄也很大了,近一个月来都在咳嗽、咳痰,有肺部感染,还有高血压二级。
总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今天还是要复查一个头颅CT。
3床的一个老奶奶来了一周了,她是脑震荡,走在路上被人撞了的。
老奶奶性子要强,最开始还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还闹着不要住院,但是最后还是扭不过她女儿,她的血压高,医生也说她这种情况应该住院观察,警惕后期颅内出血,到时候麻烦就大了,她这才勉强同意。
要给她吸氧,她也不吸,扔在一边。
最后老师也无奈,只守住最后的底线:血压必须要一直监测!
果不其然,老奶奶说她的血压一直控制地很好,但是当场测出的血压却是194/102mmhg,三级了。
第二天去查房的时候,各种症状也出来了,头晕头痛,肩膀痛,腿痛等等,终于肯安安分分地在医院里躺着了。
昨天下午她突然跑到办公室里,让护士老师讲前天晚上的陪床费取消了,其实只有10块钱。
车方我没有见到过,大概是看见收费清单后,向老奶奶哭诉,说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求求她行行好,费用能少就尽量少一点吧,据说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奶奶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不忍心看着他们这么可怜地一直在她面前哭,于是就来办公室想让护士将陪床费给划掉。
护士老师不同意,说都已经记上了,而且确实那天晚上是有的。老奶奶把隔壁床的家属叫过来作证,说当天晚上十二点前就走了,没有在医院过夜怎么怎么地。
老师是个急性子,见不得患者和医务人员因为一点小事扯皮,就让护士将那笔费用划掉了,10块钱。
你说老奶奶要是真的不忍心,真的看别人可怜,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出院得了。
人说来说去都是自私的,她也怕万一被撞出什么问题,毕竟年纪大了。在医生没有说她好了可以出院之前,是不会走的。
但是这种与治疗无关的费用,她觉得至少可以帮着求求情,抱着能少一点是一点的心态,大家都要心情愉快一点。
其实谁想要住在医院里呢?老奶奶也是飞来横祸,好好地走在路上被撞进医院,谁也不想生病,也不想出事,只要病好了,就皆大欢喜。
35床的叶女士今天能坐了,其实昨天就能坐起来了,但是要别人帮着把床摇起来,她自己还不能坐起来。
今天说话也比以前清楚,精神状态也好多了。
她还是有点咳嗽,有痰但是咳不出来,我去听了听,感觉肺上有湿啰音。
我给老师说她的右上肺听着有小水泡声,老师说不可能,要有也是下肺,可是我真的听到了啊,我是贴着皮肤听的,没有隔着衣服……………
39床是个大爷,姓马,马大爷前几天才从ICU转上来,做的开颅手术,情况恢复的不错。
现在主要就是控制感染,他肺上的痰很多,之前在ICU躺了一个多月,现在每天都能从气管切开处咳出来,这个就很好。
前天急诊来的颅骨粉碎性骨折的李先生今天情况还不错,生命体征平稳,有望能够活下来。
今天在ICU没有看见那个小哥哥,有点遗憾。
他之前是手术室的护士,后来转到ICU了。
当时我还在骨科,和老师做手术的时候听见他们聊天,调侃他说调到ICU怕是要做领导了,好几个领导都是调到ICU后提上来的,他一脸不好意思。
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帮过我。
当时刚上临床,第一次接触外科,第一次进手术室,连手术衣都不会穿,每次在手术室里战战兢兢,深怕哪里做不好要被骂。
那天是才到骨科没有几天,和老师上手术,我站在老师对面拉钩,老师做完一边后说“换边”,语速有点快,又隔着口罩听不清,我懵了一下,以为他说的是“照片”。
我急急忙忙往手术室外面走,因为照片有辐射,老师每次照片都很急,大家都跑的很快,所以我连忙往外面跑。
跑了两步老师叫我“你干嘛!”
我一回头发现大家都一脸懵地看着我,我更懵逼了,老师也不说话就看着我,说实话我有点怵他。
当时那个小哥哥刚好接了一个电话,一边接电话一边对我说“换一边”。
我当时很感激他。
我是属于那种心思敏感的人,换一种说法就是自卑,心绪很容易受外界影响。
所以我很感激他当时为我解围。
虽然是这么一件小事,但是我一直都记着。后来上手术,虽然穿着手术衣,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有一次我提前下班,电梯在一个楼层停下,进来一男一女,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推着一辆运输车。我看了一眼,不认识,就继续低头玩手机。
当时在玩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玩着玩着不知为什么突然抬头,发现那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看着我,我突然抬头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转开目光,我当时只当奇怪,也没在意。直到发现他们在三楼停下(三楼是手术室),直到电梯到达一楼,直到我骑上共享单车,才猛然发现,哦,是那个小哥哥啊!
就是说那双眼睛怎么那么熟悉!
哎呀我今天穿的衣服不好看,屎黄色!
再后来有两个月没有见过。
再后来就是在ICU见到他,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时刻关注的原因,昨天和老师去ICU发现他在输液的时候突然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来。
反正我认出他了。
和老师查房的时候一直在偷瞄,看见他给病人输液,这床输完输下一床,有条不紊。
艾,心里莫名有淡淡的惆怅。
艾,我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人家不认识我。
艾,我只在这里实习一年。
艾,他有我喜欢的声音,低音炮。
艾,可是他好像有点矮啊。
艾有屁用,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