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看着他们不可思议的样子,轻轻微笑,带着些许惆怅,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关于我家的故事、我爹娘的故事。”
“先说我娘吧,我外公祖祖辈辈皆是宫廷御厨,而且都是一脉单传,到了我娘这一辈,外公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外公依旧将一身厨艺传给我娘,我娘虽然身体不好,也无法修行,但在厨艺方面倒是天赋异禀,让外公刮目相看。”
“我娘也喜欢捣鼓一些奇异的东西,这种做法也是她无意间摸索出来,当她将这种发现告诉外公之后,外公也很是惊奇,又凭借着自己多年经验,和我娘一起将其完善,就成了如今食为天独特菜式的雏形。”
“我娘嫁给我爹不久后,外公便离世了,玄宗失去御厨,大感失望,那时我娘决定,继续依照罗家家训,入宫掌厨。可她身子骨太差,没过多久就卧床不起,我爹心疼,玄宗也没有办法,只好强行罢免她,让她在家中休息。后来,我娘身体好些,便请求玄宗给她几年时间,她会开门收徒,亲手将一身厨艺传授下去,再让他们入宫掌厨,一举两得。”
“不过,我娘还有一个梦想,便是让这长安,乃至全天下人品尝到他们罗家的美味,可罗家祖辈作为御厨,不得入商,这样的梦想很难实现。不过,在我爹的努力下,玄宗同意了,他将全长安最为繁华的地面给了我娘,让她好好经营,让天下人都能尝到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手艺,而我娘也收了三个徒弟。最终,大徒弟入宫掌厨,深得玄宗欢喜,二徒弟与三徒弟则留在食为天,为天下人掌勺。”
陈安说到此处,便摇头不语,神情有些落寞,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张小月沉默片刻后道:“你娘,真是一个伟大的人。”
如今,商甲之流在大家眼中,地位极其底下,纵然如今的繁华就是因为商人们南北奔波才逐渐形成,但在达官贵人眼中,他们还是那样低微。而陈安的娘亲居然能打破世俗,为了理想不惜成店入商,这份勇气极其难得。
要知道,她是从当今圣上口中获得这样的机会。纵然起初很是萧条,也陈安的爹陈玄礼也受到不少冷言冷语,但她依旧不忘初心,将食为天做大。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这也是“食为天”的由来,也是陈安的娘亲毕生的夙愿。
陈安露出笑容,露出了由心的欢笑道:“是啊,她真的了不起。不论将来,就说如今,这种做法也只有我们食为天才掌握,而且由这种做法衍生的独特菜式才是真正的源远流传。这种麻油的压榨方法虽说还是来源于胡人,可经过外公与娘亲改良后,可以压榨出更饱满的油汁,而且不仅仅是胡麻,还有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到如今,大家还是认为胡麻油仅仅只能用于点灯,殊不知他们在食为天吃到的独特菜式,全部都是用这麻油制作。”
说到这里,陈安笑着看着他们,道:“到如今为止,知晓这个秘密仅仅只有几人而已,从今往后,你们也是其一,怎么样?知道这个消息开心吗?”
张念细细的盯着盘中菜,长叹口气,道:“果然,这世间还有太多事没有被人发觉,有的虽然渺小,却能够改变一个时代。你娘亲发现的这种做法,或许以后成为人族厨房之中必不可少的做法。”
陈安笑道:“借你吉言了,不过那是后话,或许这种做法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在某一代永远的失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咚咚咚。”
沉寂许久的敲门声从院外传来,不大不小,却能让身处厨房的众人听到。
张小星疑惑道:“谁在敲门?”
陈安摆摆手道:“估计又是那些达官贵人派人来送上请帖,宴请我们,不必理会。”
张小星“哦”了一声,没在过问。
陈安看着面前刚做好的菜,笑道:“好了,你们又让我做了这么一道菜,接下来你们把它解决了,如果剩下的话,嘿嘿……”说完发出一阵阴险的笑容。
张小月率先走了出去,张念咳嗽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没有练完的剑,匆忙握着七星剑向着院中走去,大有练他百八十遍的架势,余下的张小星眼看着他们二人开溜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开解的法子,又被陈安那玩味的眼神盯着,冷汗直流。
“咚咚咚。”
此时,院门又再次响起,张小星灵光一闪,喊到:“有人敲门,我去开门!”边喊边往外跑,转眼之间就跑了一大半,陈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星星,待会可别忘了洗碗啊。”
张小星的脚步慢了下来,知道待会那盘菜得自己吃下肚,他心中清楚陈安作为厨子,极其珍惜食物,绝对不容许剩饭剩菜,所以张小月和张念才会匆忙离开那里,刚吃了饭,哪有肚子再吃一盘下肚。想到这里,张小星一阵唉声叹气,慢步走到院门旁,听到门外那人又开始敲门,喊到:“别敲了,来了。”
张小星打开院门一看,门外并不是想象之中会上前来一个少年,恭维的递上一枚请帖,然后自报家门,而是一个老者,靠着一侧的门墙,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木门。
张小星愣了一下,伸出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到自己脑海中的场景,这时,他才看向老者,问道:“老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问话之中,他才仔细的看了几眼这个老者,才发现他虽然不修边幅,长发白中带黑,肆意披着,但面色却不是那般苍老,反而有种看透世俗的苍凉之感。
不过,他的脸上有些酒后的腮红,和空气中弥漫的些许酒气让那种苍凉感在张小星心中荡然无存。
老者抬头,眼神之间有些迷离,他说道:“少年郎,可否给老人家讨碗酒喝?”
张小星“啊”了一声,道:“可是我们没有酒啊。”
老者笑道:“怎会没有酒?大老远就闻到这里有股诱人的酒香,后生可不要骗我这老人家。”
张小星思前想后,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确定院内真的没有酒,低声道:“老伯,我们这里真的没有酒,你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突然,陈安在院中大喊:“小星星,快回来洗碗了,赶紧让他们走人。”
张小星喊道:“不是,门外不是来送请帖的!”
陈安声音又再次传来:“那也叫他走啊,快回来把这盘菜吃了,不然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小星对着老者道:“老伯,你快走吧,我们这里真的没有酒,你去别处讨酒喝吧。”说完闭上院门,叹了口气,向着厨房走去。
“咚咚咚!”
走到一半,敲门声又再次传来。
陈安不耐烦的走了出来,问道:“到底是谁?怎么这么烦?”
张小星嘟囔道:“门外是一个老伯,说要讨碗酒喝,我们这里哪有酒给他喝。”
距离太远,张小星的声音又是极低,陈安没听清楚,大声问道:“小星星,你刚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
张小星等着陈安过来,再次说道:“外边是一个老伯,说要讨酒喝。”
陈安奇道:“这倒怪了,这坊间冷清的很,平日里哪有什么酒鬼老头走动,走,随我出去看看。”
张念站在院中修行,此刻也被这奇事所惊扰,问道:“发生了什么?”
陈安摆手道:“不清楚,一起出去看看。”
张小月也好奇的跟着过来,装作没看到张小星那委屈巴巴的眼神,道:“出去也没什么用,我们院中又没有酒给他喝。”
陈安嘿嘿一笑,那招牌笑容更盛,道:“谁说院中无酒的?”
张小月睁大眼睛,呆呆的盯着他,半响后道:“你......你居然真的往院中带酒,居然还瞒着我这个院长?”
陈安无所谓的道:“修行一天后累得要死,晚上小酌几杯才好入睡,这不很正常的吗?”
不过,当陈安看张小月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瞬间往后退了几步,道:“抱歉啊张院长,往后所有事还要经过你的允许才会去做,来来来,你是院长,你走前边。”
谈话间,众人已到院门口,开门一看,那老者依旧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张小月瞪了眼后方还在眺望的陈安,上前一步问道:“老伯,你为何会在此地?”
老者的眼神依旧呆滞,望着前方,呢喃道:“酒,我要酒。”
张小月低声道:“老伯,喝酒伤身,虽说院中确实有酒,可我也不想让你喝,你还是回去吧。”
老者涣散的眼神似乎回了神,好像是因为听到了“院中有酒”四个字,他道:“既然院中有酒,你若不给我喝上几口,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
张小月气道:“你......”
“咦?”陈安站在最后,一直在瞅着门外状况,突然一声惊呼,推开前方的张念和张小星,越过张小月,蹲下对着老人道:“有酒有酒,来来来,老伯请进来,我这儿有食为天最好的‘天河’,保证让老伯您喝个痛快!”
老者眼中一亮,被陈安扶了起来,道:“真的有‘天河’?”
陈安笑道:“那是自然,还是最好的那种,来来来,老伯请进。”
张小月看着陈安这不对劲的样子,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陈安对她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所以她也就没问,将疑惑藏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