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声菊
鲁迅先生曾说过“教育植根于爱”,而“没有爱就没有教育”。与孤独症孩子YY在一起的日子,我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
2011年8月29日,负责招生的教导主任给了我一张入学通知书,她告诉我,YY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孩子……
2011年8月30日中午,YY的父亲来学校拿儿子的入学通知书。我清晰地记得,那是一张阳光洋溢的脸庞,他笑着向我表示感谢。关于YY的情况,我不忍心去打听。
开学了,YY在奶奶的陪伴下走进了青华校园。瞧,多可爱的孩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一见到我,立即向我问好:“园长妈妈,早上好!”我一愣,在一旁的奶奶忙告诉我,以前上幼儿园,每天早晨,园长妈妈都会在门口迎接小朋友,YY一直是这么叫的,看来他把我也当成园长妈妈了。奶奶这时连忙纠正:“YY,这里是学校,不是幼儿园,应该叫校长妈妈!”
随后,YY的奶奶到我办公室,给我讲述了YY的一些情况……
第二天早晨,奶奶送YY到门口。YY一见到我,显得特别开心,响亮地叫了一声:“校长妈妈,早上好!”然后飞快地跑向教室。
一天下来,YY就表现出了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地方:上课时,不能听老师的指令,自顾自玩,自言自语,总是坐不住,无故离开座位。尤其是到了上午第三、四节课,他就站起来,离开座位,随意走来走去,甚至走出教室,跑到操场,跑到传达室,行为不能自控;中午不肯吃饭,尤其喜欢开关窗户——关上,打开;再关上,再打开……
YY,我该拿什么来爱你?
爱的起点——关心、了解
我们知道,了解学生是爱学生的起点,也是教育学生的重要基础,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于是我前后约了YY的母亲、YY的奶奶详细地了解了YY的家庭情况,孩子在家里的表现,如YY喜欢画画,对数字很敏感,挑食,不喜欢与人交往……随后家长拿给我一份YY的门诊病历。
YY的母亲告诉我,YY自幼表现出注意力不集中,总是重复别人讲的话,想和同伴一起玩,但难以融入,不会表达友好,同伴在玩的玩具直接拿过来就玩,喜欢听到关门声,喜欢看广告,蔬菜只吃两种;目前还不能自己去卫生间拉大便,有时会拉到裤子上,但对数字挺感兴趣,已经能背乘法口诀了。
YY的母亲说,家庭非常和睦,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会有这样的症状。她说在怀孕期间,有过羊水少、胎儿缺氧的状况发生,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YY的奶奶说,对孩子的情况家里非常重视,曾多次带孩子去北京、上海、杭州等地的医院就诊。医生表示,孩子在诊室中不能安坐,嘴巴不停地嘀咕,能回答大部分问题,但老是重复他人话语的最后几个字,文字理解能力较差,如问:“8-2=?”他马上回答:“6。”如问:“8个苹果拿掉2个,还剩几个?”他就答不上来了。通过PEP测评,7岁的YY,年龄当量为40-45个月;通过克氏行为量表,累计得分17分(累计得14分以上者,基本确定为孤独症)。通过评估,医生提示,YY存在明显的孤独症症状,表现为与人交往非常困难,几乎无法进行语言或非语言的沟通,交往中主动性差;运用语言的能力极差,不会提出话题或维持话题;非语言交流能力缺乏,维持刻板、固定的行为方式;对特殊的物品或活动感兴趣,存在认知功能障碍。医生建议对YY进行感统训练、听统训练,加强社交技能的教育、培训。
通过约谈的方式,我尽快地了解到了YY的性格爱好、脾气秉性、兴趣特长、家庭情况、学习状况等,并一一记录下来,这些资料为我选准教育的最佳突破口创造了条件;同时我咨询了教育专家,并上网查找了解有关孤独症孩子的特点及教育方法,初步拟定了一个“爱”的实施计划。
爱的核心——宽容、理解
我深深地知道:对YY这样的孩子,需要爱,更需要理解。于是,我马上召集了YY的班主任及任课教师,分析YY的个性特点,让老师们理解、宽容YY与众不同的行为方式,随时捕捉他身上的闪光点,关心他,爱护他,用孩子眼中的爱,孩子需要的爱,孩子喜欢的方式去爱他。
一天早晨,YY在奶奶的陪同下上学,他看起来脸色比平时苍白。奶奶告诉我,平常早饭,能吃半碗拌面,一包牛奶,可这两天不知怎么,都不肯吃早饭,说是没胃口。看着奶奶焦虑的神情,我劝奶奶先回去,说过一会儿我会让YY吃点课间餐。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我走到一(1)班教室,看见孩子们都在认真地吃点心,就是没看到YY。后来发现他独自一人站在走廊的转角,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问他:“YY,你饿了吗?要不,咱们一起去教室吃点心?”他看看我,嘴里念叨着:“吃点心,吃点心!”我牵着他的小手,让他拿着点心,去老师办公室吃。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袋,正要往嘴里塞,忽然停下来,看看班主任周老师,又看看我,说:“你可以走了!我吃点心了!你可以走了!”“好,你慢慢吃,让周老师陪你!”我微笑着回应他。快上课时,我又去看他,发现点心只吃了一点点。他告诉我,点心不好吃。我没有再勉强他,我想,也许他真的没胃口。
至于中饭问题,考虑到YY的特殊情况,我们同意家长每天中午把孩子接回家用餐。这样,既能保证营养,又能让孩子在家小憩一下。一个学期下来,在家长的配合下,YY挑食的情况也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善,争取上二年级时,让他尝试在学校用餐。
孩子,慢慢来,相信你会越来越进步!
爱的桥梁——改变、纠正
爱不是迁就、纵容,当这些特殊的孩子出现问题时,我们该严就要严,认真、耐心地帮助、教育他们。及时纠正学生的错误也是一种爱,这种爱就是严爱。
但是严格要求并不是超越实际,更不是处处、事事挑毛病,而是按照学生认识事物和接受事物的规律,启发性地引导他们克服缺点。
课堂上,YY把大便拉到裤子上了,可他没告诉老师。中午回家,奶奶发现了,赶紧给他换上干净的裤子,并告诉他,如果上课时想上洗手间,一定得告诉老师;一下课,要先去洗手间,及时大小便。下午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和YY在办公室里悄悄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模拟练习。“上课了,小朋友想去上洗手间,该怎么办?”“举手,报告老师,走出教室,轻轻地去洗手间,轻轻地回到座位上坐好。”“下课铃声响了,我们先干什么?”“上洗手间。”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们多次重复了这样的模拟练习。现在,他一下课,就会主动上洗手间,再也没有出现在课堂上拉大小便的情况。
一天,下课时,我发现YY站在女洗手间外面东张西望。他一看见我,马上走回教室。第二天,第三天,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后来我跟YY的奶奶交流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奶奶告诉我,YY在家里也有这样不良的习惯,上完洗手间,总喜欢站在旁边看。家长也很担忧,担心孩子的这个坏习惯如果不改过来,等年龄大一点儿,同学们会以异样的眼光看他,认为他流里流气,影响不好。为此,YY的奶奶每天中午送他回校,路上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上洗手间时不能左顾右盼,更不能站在女卫生间的门口。在学校里,我也跟正、副班主任沟通了YY的这种情况,他上洗手间时,让几位老师多关注他,经常提醒他、督促他。经过几个月的教育、练习,YY这个行为就改正了。老师、家长都为此感到非常欣慰。
从YY的转变过程中,我们发现,当孩子有了不良的行为与习惯时,我们要努力去纠正、改变,心怀美好的愿望陪伴孩子坚韧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困难的门槛。
爱的真谛——发现、培养
虽然YY在学校里依然存在沟通障碍、语言障碍,行为也非常刻板,但他对画画却表现出独特的兴趣,只要上美术课,他就特别专注。美术课,他从不离开座位,不随意走来走去,注意力持续的时间也比较久。
其次,他对数字很敏感。家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生日记得清清楚楚,任何时候问他,他都能对答如流。数学课上的口算练习,平时的计算题练习,正确率很高,速度也很快;而且我发现,他对车牌上的数字也很感兴趣。一次,校车停在院子里,他就站在车后边,大声地读车牌号。我抚摸着他的头,夸赞他:“看,YY多聪明呀!这么长串的数字能读得准确无误!”他看看我,可开心了。教数学的朱老师是位年轻的女教师,也经常在数学课上表扬他——口算算得快,正确率高,因为经常得到老师的赞赏,他对数学学习越来越喜欢。
2012年正月,YY的妈妈给YY生了个小妹妹。他对小妹妹疼爱有加。一天,YY的奶奶跟我讲述了小妹妹满月那天的情形:那天,全家人一起在酒店祝贺,YY的干爸干妈(YY的邻居,平时关系非常亲近)也来了。当YY的干妈告诉他,小妹妹是干妈生的,YY急了:“不对,小妹妹是妈妈生的,不是你生的。”当YY的干妈想抱小妹妹出去玩时,他一个劲儿地摇头,跑到门边,双脚分开,堵在门口,一直不让干妈把小妹妹抱出去,嘴里叫着:“不能抱出去,小妹妹是我妈妈生的,不是你生的。你如果喜欢小妹妹,那你就自己生一个!”看着他这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全家人都笑了,为YY的懂事,为YY对小妹妹的爱,为YY清晰的表达,为YY勇敢的坚持。
听了奶奶的讲述,班主任周老师趁机在班级里举行了主题队会“如何表达爱”,以YY爱护小妹妹这件事为例子,称赞YY是个能干的孩子。组织孩子们参与讨论,如何爱学校、爱老师、爱同学、爱父母、爱家人。那天,YY感到特别自豪,一回家,就把老师如何如何表扬他告诉了家里人。那次班队课后,班主任周老师发现YY脸上的笑容多了……
是啊,我们要相信每一朵花都有开放的理由,对特殊学生的爱,不仅是一种心态,更是一种行动。人格需要人格来塑造,爱心需要爱心来滋养。用爱心温暖他,用真诚感动他,用智慧赢得他。让我们以平和的心态、温暖的怀抱,静静等待YY的健康成长!
【后记】
当我再次见到YY时,他已经读六年级了。在楼梯口遇见他,我微笑着问:“YY,你还认识我吗?”他响亮地告诉我:“认识!不过我改名字了,叫YH。”看着他自信的样子,我放心了。虽然二年级时,班主任换了,周老师换成了刘老师;数学老师也换了,朱老师换成了林老师,但老师们对他的爱一直没有改变,同学们对他的爱也一直没有改变。我坚信,爱,可以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