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这天回家，方默倒头睡了近一天。疲累让身体的免疫力更差，回来洗了个澡，她就光荣地成了名副其实的病号。
“姐姐真弱！”
方航的取笑让方默怒瞪着眼，想着这小子一路几乎都是在爸爸的背上，居然还敢嘲笑她？
“出去！别打扰我休息！”弱弱的声音让方默自己都觉得陌生。她很少生病的，虽然身体瘦，可她的精神一向好。这回是真累垮了，上山下山，她都是靠自己的腿走回来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
“你都睡了好久了，还睡的着啊？”方航趴在她床沿问着。
她是睡不着，可全身软绵绵的没力气，还不如躺着舒服。这小子，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懒的开口，她侧过身，以背对着他。
方航觉得没趣，嘴里嘟囔着：“我找皓哥哥他们玩去！才不和病人玩！”
耳畔又恢复了安静，方默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欢呼声通过半开的窗户，飘了进来。
“哇哈！”
“真厉害！”
“哈哈，在她的口袋里。”
“恩，串起来了串起来了！”
“……”
“哈哈，怎么做到的啊？这个硬币是不是有问题啊？”
“怎么可能！我刚刚检查过了！”
“……”
隐隐约约，忽高忽低，听的不真切。
“哇啊！我要我要我要我要……”
“皓哥哥真厉害，再变一次，再变一次！”
“再变一次！”
这次方默听的很清楚。变？变？变魔术？方默翻过身，望着窗户。耳畔小孩的兴奋之情传染力极强。挣扎了下，方默缓缓起身，随手披了件大衣便踱到窗前。
只见房屋和房屋间的过道上，好几个小孩围着明子皓，因为她处三楼，所以他的动作她看不清楚，只能见到他一手一个铁圈……变魔术就是得很仔细地看细节，她看不清楚，可依然认真地盯着他模糊的动作。旁观的又在欢呼，方默嘴角也轻扬，能感受到他们的开怀。将窗户大开，转身窝回了被窝。面对着窗户，楼下的声音这回清晰的多了。
“我早说了吧！皓哥哥很聪明的，什么都会！”自豪地就像自己才是那个被夸奖的人，这样高亢带些细尖的就是她弟弟方航。变个小魔术罢了，这样就和聪明挂钩了啊？方默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地想……
“我们去放花炮吧！很漂亮的！”
“好啊好啊！”
放炮，她对他的厌恶升级，好像也是因那年的鞭炮啊！从那年起，她就再也没碰过鞭炮这类大人禁止小孩干的危险事情。手早就不疼了，但手背上留下了个绿豆大小的疤痕，她不是很看重这个疤痕，只是印象太深那一刻鞭炮在脚边炸开带给她的惊吓和不安。
“你们还小，别放鞭炮，那样太危险了，要是一不小心把花花的裙子炸个洞那就不漂亮了！”明子皓？他是在阻止放鞭炮？
“那一点也不危险，而且那个火光也不会真的烧到人！”有人反驳。
“是啊，我哥哥昨天带我去放，很好玩的，我一点也不怕！”这回是个柔柔软软的小女音。
“你们今年几岁啊？”
“我六岁。”
“我九岁。”
“我十岁。”
“我八岁。”
“我七岁。”
“我也七岁。”
“呐！你们最大的也就十岁，我比你们都大，那你们是不是该相信我说的啊？不要以为那个不危险，那你们说划火柴，点打火机的时候危险不危险？要是大人在那还好点，都是小孩玩，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情的，比如烧了头发啦，裙子鞋子啦，还有可能会伤到眼睛呢！”他是在夸大危险性吗？现在的花炮方默虽不玩，可看郑艳还是很乐在其中的。有一次她还拿着所谓的“花炮棒”绕着她转圈圈，到放完了是也没发生一点事情。这话明显唬不住现在这些小孩的。（在方默自己看来，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她是个初中生。而“小孩”的概念就是特指小学没毕业的。）
“我不怕！而且皓哥哥你不是大人了吗？有你在就很安全的了。”
“恩，我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好了，我们玩捉迷藏吧！等会我请你们吃巧克力！”
“耶！”
以前她也是，灿表哥一说请她吃巧克力，她就不闹不哭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明子皓竟然也拿这招骗小鬼！他说他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方默听了很想当他面反驳。他从小到现在，是什么事情危险，他就做什么吧！以前院子里，白奶奶种了棵葡萄，葡萄成熟时正是暑假的尾声，都是他带着院里的孩子去偷摘。葡萄藤架的很高，没有梯子是够不着的，于是他就让大家学电视里的叠罗汉，他当最顶端的那个。有一回，一个大人看见了，大喊了一声，吓的这些罗汉全摔成了一团，那次他因为在最高的位置，摔得也最惨，青肿着脸还让干爸罚跪了一天。这好像是四年级的事情了，那时候她已经不愿意和他玩了，知道这事情后还暗暗觉得自己聪明，不和他玩是明智之举，和他玩，只会受伤。而现在。那个从不把危险当回事的人居然和人说他不做危险的事情！恩，或许该说是他终于懂事了点，毕竟外面现在跟着他的，都是比他小的，不像院子内有好多同龄或还比他大一两岁的人。
想到他的懂事，不由地又想起妈妈的话。她是爱记些陈年旧事，可她有老把他往坏的地方想吗？有吗？好像……是有一点吧！难得的，方默头一次反思起了这个问题。
正月初六，他们都离开了外婆家，回到A城。
方默对明子皓的敌意，收敛了不少。因她的病还没全好，大家提议她躺进明爸爸那辆面包车回去时，她只是扫了扫已经坐在车里的明子皓，便弯腰钻了进去，这一幕让两家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随后大家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上路了。
方默装做没看见自家老妈掀了掀却没吐出一个字的唇和老爸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是她不想和他吵了罢了，有那么令人吃惊的吗？
干爸开着车，干妈坐他身旁，也是笑眯眯地，离她最近的明子皓没什么表情，玩着魔方。
“默默，好好躺着睡觉吧，等你睡醒了就到家了！”明妈妈提了个箱子放在座椅和座椅间，“这样放着，你不会摔下来的。”
“谢谢干妈！”到今天，她还是浓浓的鼻音。
“呵呵，子皓，你坐这也顾着下，箱子要是倾一边了，你调下。”
“恩！”
方默闭着眼，车子虽稳，但她精神却很好。或许是为了她能安静睡觉，这一路车厢内多是静悄悄的，偶有的一两句都是明爸明妈提醒明子皓注意她，或给她盖衣服，或是调整那个小箱子。偶尔，方默会觉得旁边的人注视着她的脸，若是平常，她肯定是睁开眼然后凶他一顿，可这次，她一路假寐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