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1400多米的高度,而且沿途都是蜿蜒崎岖的山路,才到半山腰,方默已经气喘吁吁,而小弟已经坐上了爸爸的肩头。视线偷偷瞄向明子皓,他竟然还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哼,不就是1400嘛,她就不信她会爬不上去。
“默默行不行,要不要干爸背你?”明爸爸停下脚步,望着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拒绝干爸的好意,方默学妈妈捡了根树枝,当拐杖。
“哈哈,不行就说声,别逞强!”方爸爸开了口,他肩上的方航也很兴奋,扭得方爸爸直喘气。
“哎,这丫头年纪越大越倔。”方妈妈和明妈妈轻声说着。望见似想证明自己很厉害的女儿直往前去。
明妈妈也含笑望着,那小身子拐着根木棍,像头小蛮牛。“呵呵,她这性格啊还真有点像你呢!死撑着,不服输!”
“像老方,我可不倔!”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这一路停停走走,到目的地已经近傍晚。天边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山,映照在红艳艳的晚霞中的脸庞,虽布满疲惫,却灿烂如烟花。
“哇!这么漂亮的地方,爸爸妈妈你们居然从没带我们来!”方默直呼着,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你们啊有子皓这体力再说!是谁刚才一直喊着要休息的?”方爸爸不给面子地拆她的底。
方默嘟了嘟小嘴,转向也沉醉在这片美景中的明子皓。本想反驳爸爸的话,刚才那段下坡路她还走在他前面的,却看见了他如这晚霞熠熠生辉的笑颜。他很少像现在这般笑的,平常大多时候总是清清冷冷,所以她总说他扮酷,而现在,他的酒窝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你啊,别刺激她了。今天不用你们背,我已经对她刮目相看了。可见今天那两碗饭产生了效果。”
“就是就是,默默今天很厉害了。”
“呵呵,就是嘛!我都说了,明子皓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的。你们还不信!”
晚饭吃的是素面,可爬了大半天的山,大家早饿的饥肠辘辘,尽管面条里的配料只有点青菜,可依然很捧场地都吃了个精光。
这边洗澡很不方便,不单单没有热水器,浴室也有限,所以总得轮流烧水洗澡。方默吃饱后就开始她的探索之路,约莫半小时,便将这上边的寺庙风光逛完了。可是兴致还是颇高,便在庙宇内看佛像。
“皓哥哥,这个我知道,他们是四大天王对不对?”难得听见方航压低了嗓子说话,方默朝声源处望去,就看见明子皓牵着弟弟的手正跨进这间房。
“恩,小航很聪明嘛!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西游记》里就有他们的。”那语气里满是自豪。
“哦,原来如此。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兵器是把伞的是什么天王呢?”明子皓很有耐性地一步一步诱导着。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们合在一起就是四大天王。”
“呵呵,拿着伞的是多闻天王,佩着剑的是增长天王,身上缠着一条龙的是广目天王,拿琵琶的,就是这个,这个叫琵琶可以弹的,是持国天王。”
“恩,乱七八糟我记不住皓哥哥。”原本掰着手指记的方航,挥了挥手,扯了扯身旁人的衣服,那动作和方默撒娇的时候是如出一辙。
“呵呵,那就算了。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画面还真是兄友弟恭呢!他倒比起她这个亲姐姐更像方航的亲哥哥啊!他们还在天王像前,都没注意到菩萨座前的她。听着他的说解,方默心里疑惑着,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西游记》她当然也看,可谁记得这么清楚那里面出来的各路神仙是什么身份?他该不会是胡诌吧?侧着身,她猫着腰躲在佛像后听着。
“我就想知道他们和托塔李天王比,谁厉害?”
哈哈!方默乐了,小航问的这个问题,他总答不出来了吧?看他还怎么胡诌?
明子皓的确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我也好奇呢!不过《西游记》里,四大天王还排在托塔李天王前朝见玉帝,那么他们的地位应该也是很高的。”
这解释一点也没满足方航,方默听了又是一讶,下一秒,方航却跳到了她眼前。“姐姐,你躲这干什么呢?”
“谁谁躲了?我在拜菩萨去霉运。”方默做出朝拜的姿势,方航见了也模仿着。明子皓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对姐弟。
“姐姐,你说四大天王和托塔李天王谁厉害啊?子皓哥哥也不太清楚呢!”
“他又不是百科全书,自然不清楚!”她摸着弟弟的头,笑着说。明子皓也不介意她当他的面这么说他,她没绕道走已经不错了。
方航以为姐姐这么说,那代表她知道,眼睛直盯着她等答案,可这等问题方默哪知道,她对这些菩萨天王的完全没概念,在她的心里反正都是佛,既然来拜佛了,那就多拜点,多讨些保佑,谁还管他们是什么名号!弟弟的渴求太浓,令她不得不开口:“我……我不知道。哎!管那些干什么?小航,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方航失望地任她拉着自己的手,见一边的明子皓站着没动,忙伸出手牵过他的手:“皓哥哥也一起。”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方默不说话,明子皓便快步跟上了。
第一次,方默发现明子皓居然懂的这么多,佛像、解签、灵兽……他居然都能说出些故事,怪不得方航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讨故事听。
“你该不会是胡诌的吧?现在很少能见的到人家屋檐上有安什么嘲风兽的。”实在忍不住,方默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庙宇,他所说的“嘲风”。
明子皓也望着那有点像狮子又并非全像狮子的建筑雕像,淡淡说着:“‘龙生九子不成龙’,这你该听过吧?‘嘲风,平生好险,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在古时候,说它能镇宅驱邪的。不信自己回去查资料!”知道说的再多,她若不相信他也白说。又往前迈了几步,他的神情专注的就像那是无价之宝。
“皓哥哥真了不起,知道的知识可真多!姐姐,这下你服他了吧?”方航不怕死地开口夸赞。
方默放下扶在他肩上的手,这个小弟胳膊肘也是向外的。哼,要她服他?才……才不要!知道这些东西,是蛮厉害的,可是这么冷僻的知识,看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要出家当和尚!恩,和尚?“恩,你该不会一直有想出家当和尚吧?天啊,那干爸干妈怎么办?”
明子皓听了这话,缓缓回过身,这两姐弟嘴巴大的都可以塞鸡蛋了,视线集中在那张俏脸上,心上一恼,她是怎么想到这的啊?小脑袋瓜真能瞎猜,挑着眉,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这可不得了了!“干爸干妈,明子皓要出家当和尚!”她扬言高喊着跑开。
明子皓摇了摇头,见方航也皱着眉,看着自家亲姐发癫。
“我姐脑子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说你要出家啊?”
“恩,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吧!”明子皓对十岁的方航解释着,于是乎,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在方航还并未真正理解时,脑子依稀下意识地记着:女生的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尤其,他的姐姐!
这事又被四个大人取笑了一番。方默就不理解了,为什么没人能明白她的体会呢?他不出家,怎么懂这么多和佛有关的知识?说明他平常肯定经常看这类的书籍吧?那一个正常的如她这样的学生,看的都是些名著、诗歌、散文选,而且她绝对相信,她的阅读量在同龄人中数一数二的,可是他说的那些,很多她听都没听过!单单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些问题了吧?可是爸爸妈妈不相信也就算了,干爸干妈也把这当成是无稽之谈。从这一刻起,她望着他的眼神,少了平日的争锋相对,多了一丝丝的怜悯和怪异。
冬日的夜空再没一处有这儿的灿烂辉煌了。小时读“手可摘星辰”这句诗文,总觉得诗人夸张的离了谱,但真的在这片星空下,方默的脑子却第一时间闪过了这句。是啊,“手可摘星辰”,仿佛星辰离她极近,只需她一抬手就可触碰。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都不舍得眨地望着它们,嘴里不断发出兴奋的呼叫,时而鼓掌,时而雀跃,时而随地而躺,时而转着圈……夜色越来越浓,大家都有些困顿了,可方默依然舍不得将视线从天空中移开,不管谁劝,她都赖着不动。冬日的户外本来就冷,这山上的气温又更低些,寺庙里的人贴心地在这方空地烧了火,可到了现在,火苗越来越弱,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方默却依然沉浸在这片星空下。
因为她的任性,方爸爸他们给了她一床被子,给了她明子皓的围巾包着头,于是在满足里她渐渐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房间里只有她一人躺在床上,她这才发现身旁的围巾是灰褐色的,这是明子皓那条,而不是干爸黑色的围巾。摇摇头,翻身而起,就意识到天已大亮,忙扯开嗓子:“妈,爸,干爸,干妈!”
无人回应她。抹了抹脸,精神稍好点就跑了出去,绕了一圈,在上山的入口处,总算看到了他们的身影。“你们去哪了啊?”
“嘿嘿!姐姐,我们看到日出了!”
方航的话让方默的眼睛瞬间暴突。“什么?你们怎么都不叫我啊?”
“自己睡的和小猪仔似的,怎么也叫不醒,还好意思说!”方妈妈走向她,理了理她的外衣。
“那……那我不是错过了!哇!”看着遍地的金光,她的眼泪随着一声“哇”,便似开了闸的水龙头。
“瞧瞧,瞧瞧,这眼泪说流就流。”明妈妈从兜里掏了张纸巾,帮她擦起脸。
“呜,你们都不叫我!好不容易来这了,还没看到!”
“好了好了,不就是日出嘛,以后有的是机会!”方爸爸也忙加入安慰的队伍。
“对啊!姐姐,日出可好看了!真的像个大火球……”
“哇!呜呜!”她哭的更大声了。
“真是的,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知道你想看,子皓帮你录下来了!”方妈妈实在受不了,直摇着头,拍了拍她的脸蛋。
“是啊!别哭了,擦干眼泪去子皓那拿!”
明爸爸一说完,方默迅速地抬起头,“真的?”立马朝一旁静默的明子皓走去。“快拿给我!”眼角还噙着泪珠,语气却还是霸道十足。
“啧啧!这丫头越来越像个女土匪了!”方妈妈取笑着,大家就见方默伸长了手想去取明子皓脖子上的录像机,可是她的个子没他高,整个人几乎都缠上了明子皓。
“呵呵!这还是第一次,丫头缠他呢!走,别理他们,我们吃饭去!”
明子皓窘的不行,这人……“你放手,我拿给你!”瞧这急性子,她真整个人都靠着他了。
“快点快点!”当她一接过,却又犯难了。“你快打开啊,我不会用这个!”
“皓哥哥,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冬日的暖阳撒向大地,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三颗小头颅凑得极近。方默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段视频里,也没注意到自己和明子皓的距离。明子皓按完键,便稍抬了头,就看到眼前这张清丽的小脸上,那比朝阳更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笑颜。她爱笑也爱哭,但每每面对他时,总是怒容为多,从那一年起的,他记得,她说他是她最讨厌的人啊!心底划个一丝难过,不是没想过向她解释的,只是,现如今的她,不管他怎么示好,她总是不领情。她曾经……
“再播一次,我没看够呢!”方默突然抬起了头说着。再望见他看着自己,脸色一顿,硬生生忍住了难听的话。毕竟,有求于他!“怎么按,你教我吧!”
她的态度和缓的就似他并非她厌恶的人。于是明子皓的唇扬着笑意,指导起她。一旁的方航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高兴地边跑边说:“爸爸妈妈,姐姐居然没和皓哥哥吵架啊!”
气氛也随着方航二愣子的这话而有丝怪异。她只是……只是心情好,不想一大早吵架不行吗?弟弟这个傻瓜笨蛋!“回播按这个键,关机按这个?”她很好学地问着。待他点了头,她灿笑着转身,边走边再看一次这山上日出的胜景。
明子皓注视着她的背影,然后笑了!
一行人吃过饭便开始沿来时的路回去,还好这回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多,走起来更快更轻松的多。虽然全身酸疼不已,尤其是小腿肚,每迈一步就抽着痛,可方默一路还是很满足,当然心里的遗憾也就属她最浓。
“连小航都看到日出和云海了,我却只看到星星!”她抱怨着。
“呵呵,谁让你昨晚舍不得去睡觉的?”方爸爸一点也不同情她,搂着她的肩膀并行。
“我以为你们会拉我起来嘛!而且,星星太漂亮了,你们也不早点带我来!”昨夜还是受了些凉,她今天说话鼻音都很浓。
“呵呵,你不累啊!干妈的脚都一直疼着呢!”明妈妈踢了踢腿,又捶了捶肩,明子皓见了拿过她的包背着。
“疼,可是再来一次,我都愿意!云海和日出,我还不算亲眼见到呢!”
“呵呵,你这丫头就知足点!今天天气好,山上的云雾比较淡,大家都没怎么欣赏到。如果是下雨天,那在这山上,还真是有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呢!我们小时候春游秋游的地点就是这,那时候寺庙都没现在的多,也没地方住。我们就都是当天来当天回的。”方妈妈一脸的陶醉。
“呵呵,能见到日出和那满天的星星,我已经很知足了!这个地方风景真好,以后老了,搬这来住,肯定可以免了不少医药钱!”明爸爸憧憬着。“我们四个人,下棋喝茶,日子多惬意!”
众人又嘻哈笑着。
方默也跟着笑开,是啊!知足点,以后让灿表哥再带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