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大清早,吃过早餐,身着一袭白衫的墨枫被梁燕领着和众人一起站在将军府门前,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墨顷宇。
墨顷宇马车远去,众人也络绎散去,梁燕见墨枫神情呆滞,原地伫立良久,忍不住道:“公子,我们也回去吧!”
墨枫点了点头,随着梁燕回到了西院,两人刚进房间,梁燕连忙把门关上,凑到墨枫耳边小声道:“大公子若是还来找你,你要躲着他,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好可怕的,像要吃人。”
墨枫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而是反问:“燕儿,大哥他一直是这样的吗?”
梁燕看着好似成熟不少的墨枫,思索片刻低声道:“之前没有见过大公子这样的。”说完将墨枫拉到床榻边,“公子,你坐好,燕儿该为你换药了!”
说着将墨枫按坐在床边,而她随后端来青铜水盆,拧好毛巾,打开药箱,开始将墨枫头上的纱巾慢慢扯开。
“公……公子,你头上的伤……伤口没有了!”完全扯开带血纱巾,梁燕望着墨枫光滑平整的额头,不由惊呼出声。
墨枫一愣,伸手摸摸额头受伤的位置,恍悟道:“我说怎么不疼了呢!”
梁燕用湿巾小心的擦拭着墨枫额头本该血肉模糊的地方,喃声道:“居然都看不出来之前受过伤,好神气。”
墨枫嘴角上挑,略带笑意,“既然好了,那就不要再上药裹着了吧!”
梁燕嘟着嘴,脸上惊疑不定,“公子,夫人说,扁大夫交代过要勤换药,还说以后会留下疤的,可现在这里的伤却好了……”
“好了,难道不好吗?”墨枫出声打断梁燕的话。
“不,不是的,燕儿只是有些奇怪。”梁燕连忙道。
墨枫徐徐站起身,脸上洋溢着淡笑,缓声道:“好了,别奇怪了,你收拾一下,陪我出去转转,既然爹爹说要我常住了,那就先熟悉熟悉环境吧!”说完双手摸索着独自朝房门走去。
听了墨枫的话,梁燕呆呆地望着已经站在门口像是换了一个人的他,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难道人真的可以一夜间长大成熟吗?
两人手牵手,闲情逸致的在将军府邸漫无目的闲逛,梁燕不厌其烦的给墨枫讲解周围的一切,大到房屋结构外观,小到蚂蚁毛虫样貌。
两人刚踏上后院的石板小道。
“好啊!我说西院怎么不见人,原来躲这儿来了。”
前方传来的突兀话语让梁燕一愣,随即便看到三个少年从小道旁假山后走出,拦在了这条小道的中间。三人中为首的赫然就是一脸嘲讽,身着蓝色丝质长袍的墨天。
墨枫早已察觉有人躲在附近,所以这三人的出现并未让他感到意外,他只是握紧了梁燕的小手,低声道:“燕儿,我们回去吧?”
梁燕见墨天面露邪笑,知道来者不怀好意,遂连忙拉着墨枫转身就要走,只是这时,墨天一个挥手示意,他身后的一名青衫瘦脸少年就跑过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怎么,哥哥我叫你出来玩不愿意,今天跟你这小媳妇倒挺欢快的嘛!”墨天冷笑连连,缓步而来。
“大哥!有事吗?”墨枫强装镇定,面无表情道。
“有事?”走上前来的墨天“呸”了一声,一口吐沫已落到了墨枫脸上,“谁是你大哥!你这个有娘养,没娘教的野孩子!”
墨枫脸色渐渐阴沉,他从父亲墨顷宇口中已经得知,自己的娘亲已经不在人世,有辱娘亲的话这便是他的禁忌。如今墨天却如此出言不逊他自然不能忍受,只见他不顾从脸上滑落的吐沫,冷冷的道:“大哥,我不想忤逆爹爹话。”
“呦呵!”墨天面露讥讽,嘲笑道:“能耐啊!拿爹爹来压我?”说着朝墨枫缓步靠近。
梁燕连忙上前挡在墨枫身前,怯生生地道:“大……大公子,老爷说过,你们兄弟要好好相处的!”
墨天冷哼一声,“让开!”
梁燕像似没听到一样,而是双臂一展,嘟着嘴将墨枫整个护在身后。
墨天一把拽住梁燕,想将其拉到一边,不想用力过猛,拉扯下梁燕一个踉跄不稳已摔倒在小道边的草地上。
“大公子,你欺负人,我要告诉夫人!”梁燕说着迅速爬起身,顾不得已经摔痛的膝盖,上前拉起墨枫就要夺路而去。
墨天怎能让两人安然离去,转头一个眼神示意,另外一个粗壮的高个少年就已上前拉住了梁燕,蛮力将其拖到旁边。
“放开她!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墨枫面无表情,声音阴冷。
“欺负女孩子?”墨天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忽然上前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是一拳直击墨枫胸口而去。
须臾间,只见墨枫耳朵微动,身形陡然一转,恰好避开了墨天的拳头。
墨天见一击落空,心中一颤,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沉声道:“瞎子果然有些本事,看来每天天不亮就跟着爹爹练功夫还是有些用的!”
墨枫听得此话,脸色微变,心中暗叹,难怪这些天总感觉有人在暗处观察着自己,原来就是这个墨天。他不由讥讽一笑,“原来一直偷偷摸摸躲在后边门后的就是你!”
“是我又如何?”墨天不置可否说道,接着整个人扑向了墨枫。
墨枫自然早有防备,刚欲闪身躲过,可没料到墨天居然毫无章法的双臂环抱住了自己。
“杨昊,别看着,给我来揍他。”墨天一边紧紧地的抱住墨枫一边朝那瘦脸少年叫道。
名叫杨昊的瘦脸少年先是一愣,接着二话不说,上来就对着被墨天抱住双臂的墨枫一阵拳脚相加。
无奈年龄差距,奈何墨枫如何挣扎,怎能架住十来岁的墨天和杨昊的合力围攻,数个呼吸间,脸上身上就挨了数次重击,几个脚印更是印在了他雪白的衣衫上。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被粗壮高个少年拽着的梁燕潸然泪下,声嘶力竭道。
此刻,被两人压着打的墨枫,脸上已是一片红肿,几颗乳牙掉落,使得嘴角也渗出一丝丝血迹,他眼中含泪,只是强忍着没有涌出。
“啊!松开,松口!”墨天忽然嚎叫起来。
听到墨天叫喊,瘦脸杨昊这才反应过来,只见挣扎中的墨枫已是一口紧紧的咬住了墨天的胳膊。
“快松口,快松口!”墨天痛苦叫喊,眉头紧蹙,整张脸已经变了形,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松开了墨枫,只是墨枫的牙像似沾胶水,一直紧紧的咬在他的胳膊内侧的嫩肉上,抹抹殷红透过他的蓝衫已至墨枫嘴边弥漫开来。
梁燕停止了哭泣,惊愕地望着眼前一幕,同样愣神中的粗壮少年也不由松开了她。
“快松口……快松口,求你了……别咬了,再咬肉就要掉了……”
任凭墨天如何求饶,墨枫这边依然不为所动,他死死地咬着,像似不咬下一块肉来誓不罢休一样。
“快……快把他给我弄开。”墨天朝愣神的杨昊喊道,他现在已是一头冷汗,疼的咬牙切齿。
杨昊“哦”了一声,连忙上前就要拉住墨枫,可不待他动手,便听墨天发出“啊……”的一声惨绝人寰长叫。
同时墨枫也终于松开了口,只见一滴滴殷红至他嘴角滴落,喘着粗气的鲜红唇瓣更是让人触目惊心,而墨天已经双腿一软直直地瘫坐在地。
此刻墨天开始嚎啕大哭,他的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下,他手臂的蓝衫内侧已被鲜血浸透,臂膀无力的垂挂在一边。旁边的两个少年脸上表情定格,肌肉都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墨天纹丝不动,身体像木头一样,钉在那里。
首先回过神的梁燕见已没有束缚,连忙跑到墨枫跟前,泪眼婆娑的关切问道:“公子,你……你没事吧?”
墨枫摇头强颜欢笑,忍着浑身伤痛,缓缓地道:“我还好,你没事吧燕儿?”
梁燕赶紧道:“燕儿没事!”
这会儿,瘫坐在地的墨天已在粗壮少年的搀扶下爬了起来,他抱着臂膀,退后几步,面露惧色生怕墨枫又要上来扑咬自己。
“墨少!你还好吧?现在怎么办?”扶着墨天的粗壮少年悄悄的问道。
墨天哭声哭调,骂道:“你个废物,你看我这样,像好吗?”
杨昊见墨天模样,连忙上前凑到其耳边,小声道:“墨少,这瞎子估计属狗的,我们先去看大夫,以后再找他算账!”
“我们走!”墨天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墨枫和梁燕之后,头也不回的朝来时方向快步离去。
瘦脸杨昊瞪了一眼梁燕,阴笑道:“你的瞎男人彻底惹毛我们墨少了!等着吧。”说完急忙追向已经远去的墨天。
后院的动静自然引来了路过家丁们的注意,只是见是公子们打架生怕惹祸上身,都不敢停留过问,皆是远远地绕道离去。
三人走后,墨枫在梁燕的搀扶下,回到了西院。
墨枫此刻面对窗户坐着,明媚的阳光照在他圆肿的脸上,使得他的两腮更显红肿。
“公子,你真没事吗?我还是让爷爷去请大夫吧!”梁燕站在墨枫身旁,晶亮的眸子注视着他的脸颊。
墨枫摇了摇头,“燕儿,今天你害怕吗?”
“公子,燕儿不怕他们,燕儿怕的是他们伤着公子!”梁燕不假思索道。
墨枫嘴角挂笑:“燕儿,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呀,公子!”
墨枫徐徐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着我?”
“啊?”梁燕一愣,接着笑道:“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朋友!”墨枫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你爷爷教的呢!”
梁燕坦然一笑,“我爷爷也有说啊!他告诉我,老爷选我做公子你的贴身婢女,那我就是你的人,要听你的话,什么是都要依着你。”
“我的人?”墨枫喃喃念叨。
梁燕眉头一挑,嘟起小嘴,解释道:“是啊!我爷爷是府里的管家,是老爷和夫人的人,燕儿是公子的贴身婢女,就是公子的人!”
墨枫点点头,沉默半晌,忽然深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燕儿,你知道吗!以前跟爹爹在军营的时候,没人欺负我,他们对我都很好。今天大哥这样,我真的有些害怕,也想哭,其实之前我一直胆怯,遇到不如意的事就会躲着哭,只是爹爹说胆怯是我的弱点,眼泪不会帮我什么,所以我忍住了。不知道今天我有没有战胜胆怯,但是我知道,从今往后眼泪我不会再流一滴!”
梁燕静静地听着墨枫的述说,待他说完,这才愤愤然道:“公子,大公子他今天太坏了!他还是哥哥,他怎么能这样。”
墨枫吐出一口浊气,淡然一笑,似乎是自言自语:“回来的这些天,爹爹一直像往常一样陪着我锻炼,大哥他天天躲在旁边偷看。也许他认为是我的到来,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梁燕呆呆地看着墨枫,她不明白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墨枫怎么会有如此洞察力,也许真如爷爷所说,开眼见明,闭眼见暗,所见不同,见性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