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那日望山一战，黄施主单打独斗赢不了牛星汉？”
小和尚满脸不解，这望山之战自己虽早有耳闻，但如此这等隐秘还是头回听说。
“这不是废话？”黄砚浮没有好气，“二十年前我才什么修为？那时国师府初创，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头，叫海鲜市场。”
“哦？这名声从何而来？我倒从未听师傅说过。”
“是啊，那时的国师府除了真人之外，都是一群臭鱼烂虾。”一旁的白如冰终于接过话头，板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这丝笑意微弱到几乎看不出来。
此言一出，黄砚浮虽然面露难色，但没有反驳，也没有纠结，只是又将话题引了回来，“说的也确实没啥问题，那时的我虽然得了真人的帮助，几番努力之下也不过堪堪聚了顶上三花，比诸牛星汉这种名震江湖的大高手当然还是差了很多。”
说着话，他的语气逐渐复杂，似是又回想起了二十余年前那搅动天下的望山一战。
“尤其是，那时我的压力真的很大。”
……
鼎极九年，望山虎掌峰，山脚国师府驻地。
“砚浮老弟，你知道，这朝廷为何要叫我回去吗？”
说话之人三十余岁，身着紫色道袍，却披肩散发不修边幅。面容光洁，棱角分明，星眉剑目，却带着一点点不羁的笑意。
紫虚斜跨在椅子上，对着黄砚浮不慌不忙地发问。
“无非是功高盖主那一套说辞，史书上见多了。”年少的黄砚浮有些气愤，“明明是您力挽狂澜护住了大正江山，可怎么……”
“不碍的。”紫虚还是带着笑容，似乎此事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困扰。
“说起来，我此次盲目出手倒还给张天阔添了不少麻烦，朝廷里那些人说不得要向他发难了。”说道此时他忽的一下站起，对着黄砚浮道：“我若回去，此地你全权负责。”
黄砚浮听了这话实在坐不住，“其他人都好说，问题是牛星汉我打不过啊，他那昭武翔龙劲再加上那杆大蛇枪，天底下有几个挡得住的？反正我不行。”
“我知道。”
“您知道？”
黄砚浮脸色转喜，心道国师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既然已经了然，定是早就安排妥当，给他留下了万无一失的后手。
“没有后手，我失算了。”
“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听，只因紫虚这语气太过坦然，坦然到他那不羁的笑意都没有散去。
“我没有想到他们能这么狠，竟然拿太子做文章，逼迫张天阔下旨召我回京。唉，果然我还是太年轻了。”
“完喽，完喽。”他瘫坐在椅子上——国师府创立至今，固然是一路顺风顺水，可那都是紫虚一人打出来的名头。
倘若此役一败，倒真是坐实了臭鱼烂虾的名头不说，往后国师府的威信……再而衰，三而竭。
没想到紫虚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慌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嘛，不碍的，不碍的。”
黄砚浮被他这一拍，心中略微安定，却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抬头望着紫虚——紫虚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羁的样子，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
“阿弥陀佛。”觉心口宣佛号，听书听得上了头，“世人皆道紫虚前辈虽然智谋无双，却个性跳脱，未曾想竟是这般……这般……”
“这般令人无语是吧。”黄砚浮见觉色一时语塞，主动帮他补完了下句。
这话真是吓坏了小和尚，急得他连忙道歉，生怕国师府一生气不帮自己，“小僧并非有意冒犯国师，希望黄施主不要见怪。”
“不碍的，他这人就这样。”作为国师府的人，黄砚浮早就习惯了紫虚的性子，他这话语气懒散，学紫虚学了个十成十。
觉心见他真没生气，于是双手合十，继续发问，“那最后不还是赢了？”
“是啊，问题是赢得莫名其妙。”天下稽查使摸了摸头，宗师气度全无。
“紫虚走后，我们就在牛耳峰中了埋伏。”
……
鼎极九年，望山牛耳峰，山脚密林。
牛星汉瞧着手下都四散安排好了，缓缓转过，对着段承安语气亲切，“段老弟在想些什么？”
段承安本来正在发呆，这下被他突然袭击搞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头行礼，“大当家不必如此，实在是折煞小弟……”
“哎……”牛星汉扶了他一下，接着凑近说了句，“李游方死的可惜……”
“李师兄是秋后问斩，此时不过中秋而已。”段承安语气沉重。
“我倒是听过李游方，也是个人物。”牛星汉自顾自地说，“可惜啊，未曾与他得见。”
接着顿了一下，接过一旁部下手里的枪，“段老弟上山之后还没见过我这兵刃吧？来，看看成色如何，可还入的了你的法眼？与你天罗门那柄无念飞星相比又是如何？”
牛星汉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并未激怒段承安，他只是暗暗吐槽：无念飞星是国师佩剑，倘若我家师祖天星子在世，你不是他老人家一合之敌，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只得细细观瞧——牛星汉以枪法见长，一身武艺多半在这杆大蛇枪上。
只见这枪样式倒也普通，特异之处在于其材质非金非石，不但整体黢黑，而且长度比一般制式短上一截，不像长枪，反而像短矛多一点，和牛星汉这种黑脸黑髯两米高的样子一点都不配。
“段老弟知不知道这国师紫虚为何突然回朝？”
段承安心中一突，未发一言，就见牛星汉满脸得色又是发问，“嘿嘿，他紫虚小儿自诩算无遗策，却不知养寇自重这四个字。”
“倘若不是朝廷里有人，我怎能逍遥快活到今日？”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世家子弟各个眼高于顶，鼻子恨不得翘上天了。”
“想把我当棋子摆弄？我何尝又不是利用他们呢？”
说着他挥舞了两下大蛇枪，虽然激起劲风阵阵，但却显得极为不趁手。
“我这家传的大蛇枪厉害不？喏，据说是用龙牙做的。“
“龙牙？！”
”嗨，多半是骗人的。不过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个朝代特别崇拜神龙？”
“我呢？自然就得光复祖宗基业了。”
段承安目瞪口呆，似乎惊讶于牛星汉突然说出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