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川城西,阴云密布。
赵忠手持齐眉棍,高高跃起,以棍运枪,抖了个枪花,仿佛蛟龙出海。
随后段承安只见他内功暗运,头上先是出现了三瓣花朵的虚影,精气神拧在了一起,接着真的转为了一条淡淡的蛟龙影子,直扑树梢上的段承安。
“麻烦。”
段承安捋了捋两撇八字胡,暗骂一声,接着一道红光闪过,竟是消失不见,片刻后出现在另一边的树上,而那道青色的蛟龙扑在他原先站立的树上,将其撕成碎片,最后露出了持棍的赵忠。
此时的他满脸愤怒,愤怒于段承安连躲自己二十余枪,而自己又身法不济。
“姓段的,你有胆子就别跑。”
“我找了你二十年,你却连我的枪法都不敢接?”
“我没有兴趣跟你打。”段承安本意直接收拾了赵忠,却不想这人竟然学会了牛星汉的昭武翔龙劲,齐眉棍使得比一般的钢枪还犀利。
“何必呢?速速让开,我有要事去做。”
自己硬碰硬倒是也能速战速决,只是说不得要付出点代价——他望了望高悬的明月,心中暗叹,若不快些,正儿那里……怕是夜长梦多。
“你这叛徒休要多言!你知道我这二十年怎么过来的吗?”
“我找了你二十年,这二十年我没日没夜磨练武艺,不是要证明自己有多厉害、有多正义,我知道,我这种贼人死不足惜。”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齐眉棍。
“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叫赵忠,忠义的忠。”
说话间,天上电闪雷鸣,段承安只见赵忠头上三花隐隐不稳,竟有由三化五的态势。
怒火燃烧之下赵忠境界有所突破,故而直见他精、气、神三花瞬间没入头顶不见,然后就是气势大涨,雷雨大作之间,恍如神人下凡。
“狗贼,可识得这昭武翔龙劲?大当家临死之时传授于我,今日天时在我,我就以它取你这叛徒狗命!”说话间他怒目圆睁,棍头前指,竟然又是枪法起手。
挥舞一阵,劲风大起,接着嘘气成云,棍子一指,云又聚成了四爪龙形,比得方才内力所化凝实了何止倍余。
吟啸之间,云龙附体,人棍合一,十几丈的庞大身躯直扑渺小的段承安而来!
另一边的段承安虽然面色凝重,却并未有半点慌乱,就连飞溅的雨水也未曾沾染的衣衫分毫!
但是盛怒之下的赵忠忽略了这些细节,他只想报仇。“段承安!受死!”——昭武翔龙·杀·飞龙在天!
……
“昭武翔龙有杀招?”
黄砚浮闻言翻了个白眼,“绝活嘛,哪个武学没有这个,不说别的,就是你家的罗汉拳都有这个吧?”
“那倒也是,不过,想来最厉害的不是这个隐藏的杀招。”
和尚瞧着黄砚浮,黄砚浮瞧着觉心,二人相视一笑。
“行吧,你小子也算是英雄会夺过魁的。”黄砚浮夸了他一句,又说到:“据说这牛星汉家学渊源,不知真假。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厉害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所谓出其不意的杀招。”
“那……”小和尚又要发问——你乱七八糟的说啥呢,这半了你故事主角呢?大战呢?
“你急个锤子急,等我慢慢讲。”
被瞪了一眼,小和尚悻悻地坐了回去,安心听稽查使显摆学识。
“就像我之前说的,复杂的阴谋容易败露,武学也是一样。”
“杀招强则强矣,同时也是双刃剑。”
……
“姓黄的,你这功夫不到家啊,我暂且放你一条生路,快去请你家主子来。”黑须黑面的牛星汉手持一杆黑枪站在一座矮山上,叫骂之间颇有万夫莫当之勇。
国师府刚行至牛耳峰下就中了埋伏,被包围于此。按理说自家高手也挺多,但是这牛星汉猛地不行,手持短矛一人追着自家一堆人打。
黄砚浮自己作为统帅本不该亲身涉险,可也不得不下场接招,自己虽然境界差了些,但有紫虚亲自调教,功法、招式应该比牛星汉强……吧?
只见他拔出三尺长的君子佩剑,口吐二字,“浩然。”
剑气随之而起环绕护体。
牛星汉面露讶色,“呵,有意思,没见过。”随后也不强攻,等着黄砚浮出招。
小瞧我?黄砚浮心中一喜,我等的就是这个!随之一剑刺出,起手又快又急,连绵不绝——此招名曰“逝川”。
黑脸大汉看不出表情,只是同样一枪扎出,凶猛无比,犹如蛟龙出海一般——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出海的蛟龙破去了剑招,真气散落眼看就要化为满天清辉,黄砚浮也闷哼一声,面色一白,却不得不压制伤势极速变招,杀招骤起!内功逆转!
只见他真气一凝,大河仿佛就要变缓之时,突然又是波涛汹涌,仿佛银汉从苍穹而落、奔流东去之势不绝,一泄千里!
君不见,大河之剑天上来!
此招让牛星汉终是眉头一皱——这小子不要命了?内力逆转、强行倒转剑意,这招明显不熟啊!也罢,送你上路!
他顺势直接枪招改刺为扫,待黄砚浮剑身运至一半,中流而击,将九天银河拦腰斩断,此式斩将搴旗!
“噗!”黄色人影倒飞而出,吐血不止。
终究境界相差过大,又经验不足,勉力支撑能过上两招已是黄砚浮天资不凡。
黑脸大汉笑了笑,很是不解。
“何必呢?拼上性命?你就是现在回去,有紫虚罩着你,朝廷能把你怎样?”
四周属下方才插不上手,现在围上,扶着黄砚浮强撑站起。
“黄先生您先走吧,这牛星汉……”
“不必了。”黄砚浮服下丹药,调理气血,“果然是匪徒而已,不懂忠义二字。”
“国师以诚待我,我必报之以诚。”
“愚蠢。”牛星汉不想多费口舌,只是冷冷的回答以及……准备的最后一枪。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回应的同样是黄砚浮的最后一剑,此剑非刺,而是砍——此式,匹夫之勇。
“好,好一个匹夫。”
牛星汉乐了,乐得非常高兴。
”这招送你上路吧!”
只见他竟然起势舒缓,波澜不惊,全无方才的刚猛精进。接着又枪尖一抖,似青龙出水,息气成云,天上跟着雷雨大作。
“这……”下面众人都惊呆了,不敢说话,牛星汉似乎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条神龙游于青冥。
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而此时的匹夫之剑才刚刚抬起。
“啊,掩护砚浮兄……”
“啊!”
“呃!跑!”
惨叫声接连响起,牛星汉已是出了数招,击杀了国师府数人,翻江倒海之势搅乱了国师府的阵型,连招式都跟不上,想拼命还击也做不到——此时黄砚浮行至一半。
那边牛星汉看着援护黄砚浮的众人,顿感有些无趣——“算了,送你上路吧。”
他人枪合一,高高跃起,直取黄砚浮项上人头。
昭武翔龙·杀·飞龙在天
只是,片刻后……
当啷啷啷~~
一把漆黑的短枪掉在地上。
双手无力下垂,低头看去,半截剑尖从自己的前胸露了出来。
“这……”
牛星汉回头看向了刺破他护体罡气又贯穿后心的段承安,突然笑了,“段老弟……我也算以诚待你……你又是……”
话没说完,身前一剑已至,划破他的脖颈,血流如注死的不能再死。黄砚浮也力竭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段承安瞟了眼国师府众人,直接抽出宝剑,又看了眼不曾沾染血迹的幽蓝剑锋,倒提利刃转身就走。
“剑名,无念飞星。”
……
“段承安?”
“是,段承安。”
“可他为何助你啊?”
“应是国师的后手……但我事后追问,他却不肯回答,想来定有其缘由吧——国师这种事做的不是一两次了,国师府当差,习惯就好。”
“那这段承安后来又是如何?”
“不知道,当年我晕了过去,让不少匪徒逃了,这次来又是有些手尾要收拾。”
“所以说……”
“收到线报,此地有连云余孽出现,名唤赵忠,当年也是匪首之一。我正好在隔壁不远,就带人赶了过来,毕竟也是我当年办事不力嘛!”
“赵忠?”
“是啊,赵忠。”
“嗨,我以为你们要抓段承安呢!”
小和尚闭目合十,口宣佛号,似乎对自己的误判颇为不满。
黄砚浮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回头看了看同样一脸不解的白如冰,愣了愣神——啥?我啥时候说要抓段承安了?
……
段承安面对着眼前庞大的云雨聚合体,只是简简单单一指探出。
指尖隐隐有红光闪动,而后红光透体,化为了一朵细小的火苗漂浮在空中。
这火苗极其微弱,似乎随时就要被狂风熄灭,但是它竟然在段承安身前坚韧地摇摆着,并且缓缓迎着赵忠飘去——飞卷的云龙,微小的火苗,漫天的风雨,三者仿佛构成了一幕诡异的画卷,世间少有。
最后,云龙和火苗接触了。
没有巨大的爆炸,没有巨大的轰鸣,火苗只是点燃了云龙,然后疯狂又安静地燃烧。
转瞬之间,云龙便消耗殆尽。
段承安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摸了摸胡子,轻身跳下树梢,瞧着坠落在泥地上、狼狈不堪的赵忠,凑近了脑袋——“这招星火燎原,专破飞龙在天。”
接着,他又好像想起些什么,补充了一句。
“我想这招也想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