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最近迷上了炼金术,如醉如痴,乐此不疲。他把住所变成了一个作坊,摆满了各种冶炼工具、大大小小的泥制炼炉、皮囊制成的鼓风机以及融化金属的陶罐,这是一种是形似顶盔的厚胎红色陶器,赵离给它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叫“将军盔”。他在房间内架起支架以及带有轨道的横梁,用锁链和挂钩拖动沉重的巨型陶罐,把融化的金属倒入泥土模具中,铸成造型精巧的钟、鼎以及酒缸;他用铜铁铸造出花纹精美的烛台、镂空花纹的酒樽和锋利的佩剑,一下子成了市场上最为抢手的器物,各国王公贵族收藏把玩的至宝;他收集了天下各国的钱币,景国的布币、章国的刀币、沛国的蚁鼻钱、良国船币、贝型币,以及在大域三镇和沿海贸易港口流行的乌鸦金币,大昭王朝曾经发行过法定圆形铜币,但随着王朝的衰落,国家发行的货币也逐渐失去了流通价值,而是各自使用自己的货币。赵离发现大昭寰型币的含铜量最低,难怪被各国摒弃,而成色最足的当然是良国船币,它们早已经取代大昭法币成了天下通行的货币,各国百姓在使用自己的货币同时,也欣然接受良国船币,而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都是以良国货币结算,他们的金币甚至在海外和蛮族领地也畅通无阻。
赵离是个夜猫子,喜欢白天睡觉,夜间一边喝酒一边琢磨炼金术,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寂寞。他和司徒煜比邻而居,但却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到子熠的人影了,他目前正东奔西走,为霍家游说其他家族,忙的马不停蹄。霍安和嬴媤倒是来过两趟,但他们正值新婚燕尔,又刚刚历经了波折战乱,因此倍加珍惜彼此,愈发显得如胶似漆,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似乎一眼看不到对方就开始思念,他们号称是来拜访赵离,替他解闷,但常常都快告辞了才想起他的存在。赵离无奈的看着这一对小鸳鸯,既感到高兴,又有点不耐烦。
三人策马奔驰在原野上。霍家的封地疆域辽阔,地势平坦,现在早已过了收割的季节,田野上人迹罕至,只有一些往来觅食的飞鸟。还没有到下雪的日子,苍茫的大地上一片宁静,天空中白色的云朵如飘忽不定,远处的河水中结了冰,像镜子一般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媤儿,我有点想你了。”霍安回身柔声道。
嬴媤打马跟上,不解道:“又傻,我不是就在眼前吗?”
“不,”霍安深情的看着嬴媤,认真的说,“刚才你的马慢了两步,我一时没能看到你。”
赵离几乎连早晨的饭都要吐出来,他回身大喝道:“喂,贤伉俪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好不好?我快要被你们酸死了!”
“这种情话本不是让你听的。”两人挽手并辔而行,“二哥不要偷听嘛。”
“你们这是陪我散心吗?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多余呢?”
“二哥,环境不足道,心境才是关键嘛,我记得是老夫子说过的话,保持平和的心境,你才能泰然面对一切……”霍安笑嘻嘻的说道。
“想不到监兵学院的头名武士竟然变成了情种……你们如此对我,就不怕落个重色轻友之名吗?”赵离指着两人悲愤的大叫。
霍安索性跳下马,敏捷的飞身跃上嬴媤的马背,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嬴媤温柔的靠在霍安怀中,两人头颈相交,眼神中柔情如水。
“有道是债多了不愁,既然连朋友的未婚妻都抢了,难道还怕冷落他一下吗?”霍安对赵离眨眨眼睛,一脸坏笑。
嬴媤娇羞的转身打霍安,两人就势纠缠在一起。
赵离用手挡住眼睛:“求求你们了,你们俩回家腻乎不行吗?这光天化日的,也不怕冲撞了土地爷,派个鬼来把你们抓了去。”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不奉陪了,告辞告辞。”
“此处景致不错,小侯爷自己慢慢赏来。”
两人如释重负,拨转马头一溜烟绝尘而去,留下一阵开心的欢笑声,把赵离一个人留在荒野中。
“真是人心不古,这年头朋友靠不住啊,要么不露面,要么跑过来恶心你,”赵离一边摆弄炼炉,一边抱怨道,“还是你们好。”
只猫咪慵懒的卧在火炉旁,有几只因为凑的太近,以至于毛都被烤的焦糊,看上去很是可爱。
中原的冬天气候寒冷,赵离的作坊中炉火旺盛,温暖如春,他又准备了足够的饭食和清水,因此远近的猫狗纷纷赶来投奔。景国近来形势不稳,百姓流离失所,流浪的猫狗也多了起来,赵离担心它们饿死,博施济众,在院中收养了百十来只猫狗,声势颇为浩大。赵离在炼金烦闷的时候就会跟它们说话。
“看来我说的话果然应验了,走出学宫,大家都忙于大事,就很难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你们说,什么是大事呢?天下,社稷,征战兼并,合纵连横?人们总是这么贪得无厌,得到一城想要一国,得到一国想得天下,哪里像你们这般洒脱,有饭吃,有暖和的地方睡觉就足够了。”赵离边说,边把一罐融化的金属液体倒入模具中。
“它们难道不需要朋友吗?”司徒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离猛然发觉,手随之一抖,最后一枚钱币铸歪了。他看到司徒煜站在门口,一袭青衫,正在微笑着看着他,由于连日奔波他显得更加清瘦,几乎有些弱不胜衣。
“老天,你怎么回来了?这都三更天了。”
房间内炉火熊熊,赵离白皙英俊的脸被映的通红,额头上布满细小的汗珠,他穿着修身内衣,卷着袖口,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更显得挺拔英武。
“我如果不回来,还听不到你在背后抱怨呢。”司徒煜笑道。
“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这几天,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赵离一边擦汗,一边下意识的拉开衣领走到门口,门外的冷风让他感到无比畅快。
司徒煜脱下外袍,披在赵离肩上,“不要贪凉,现在已经入冬了。”
赵离笑着揽住司徒煜消瘦的肩膀:“不妨事,今天正好是满月,我们赏月喝酒,一醉方休。”
“好啊,让月宫的仙女作证,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也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孟章学院的酒量。”司徒煜似乎兴致很高。
赵离大笑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勇敢,来来来,就让我们先喝上三百杯。另外,我还有个重要的秘密告诉你”他一把拉住司徒煜的手,“让你开开眼,看看我弄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