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掌声响起。
司徒煜朗声笑道:“好好好,学生一夜之间得见天下三绝,真是三生有幸!”
包括信阳君在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愣,随即看向司徒煜。
“先生此话怎讲?”
司徒煜煞有介事地说道:“第一绝,君侯胸怀宽广,海纳百川;第二绝,季先生诡谲云翳,心如石坚;第三绝,卫将军忠勇彪悍,冠绝海内。”
卫野脸通红,他还在为刚才的失败而懊恼,司徒煜的话在他听起来颇有些刺耳,他喃喃地嘟囔:“说我干什么,我都没拦住……”,说到这又觉不妥,后半句“这不是笑话人吗”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司徒煜对两人躬身一揖:“恭喜君侯得遇贤才,也恭喜季兄得遇明主。”
“看来司徒先生话中有话了。”信阳君好奇地看向司徒煜。
司徒煜看向季布,做抱怨状:“你这闷头南瓜,现在也该说出实情了,怎么,难道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司徒煜的口气非常亲密,显然他与季布的关系非同寻常。
事发突然,季布不知道司徒煜用意何在,尴尬得不知如何应对。司徒煜在大域学宫声名显赫,季布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为人低调,不喜张扬,不愿去结交这些风云人物,不像有些执明学院的学子,明明是刺客,却成天呼朋引伴、招摇过市,这几乎是对刺客职业的亵渎。因此,两人素无瓜葛,季布不知道司徒煜此时意欲何为?
“也罢,还是我替他说吧。”司徒煜做无奈状,苦笑道,“学生交友不慎,总是被他们利用,一些得罪人的话,都要我替他们说。君侯,请恕学生无礼了。”
信阳君微笑:“看来先生是要得罪寡人了?”
司徒煜正色道:“当然,因为君侯犯了一桩大错。”
“寡人错在何处?”
“君侯为招募贤士,在馆驿门外设下屠龙棋局,看似匠心独具,别出心裁,可实际上却有失偏颇。您忘了,大域学宫不只有孟章、陵光两院,而执明和监兵学院的学子并不擅长棋道,如果您当时的考题是与卫将军比武,那学生怎么可能有机会面见君侯呢?学生以为,国力强盛要政、兵、民、财四举俱兴方可成功,难道您要招募的只有谋士和工匠吗?那可就变成一条腿走路的跛子了。”
信阳君频频点头,赞许地看向司徒煜。
季布也被司徒煜说得云里雾里,在今天之前,他根本没有跟司徒煜说过一句话,而现在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所以,当季兄问我如何能面见君侯的时候,学生心生一计。平庸的觐见,料想难以打动君侯。如果是学生推荐,又恐怕人微言轻,难以证明季兄的本事。”司徒煜侃侃而谈“不如独辟蹊径,展其所长,他是刺客,不会下棋总比不会用剑要好。所以学生斗胆,想了这么一个唐突的馊主意,还望君侯海涵。”
“好!”听了司徒煜的话,信阳君拍掌大笑“司徒先生高见,如此说来,寡人要多谢先生了。”
信阳君上前两步,伸手扶起季布,眼神欣喜:“先生神技盖世无双,令寡人大开眼界。”他一手拉住季布,另一手拉住司徒煜,颇俱踌躇满志“寡人得遇两位旷世贤才,何愁大业不成!”
信阳君和卫野送至门外,谈笑风生,仿佛刚才发生的并非是一场刺杀,而是一场欢宴。他甚至将自己心爱的佩剑,天下至宝“天殇剑”赠与季布。
“宝剑自当配英雄,留在寡人身边未免太可惜了。”
信阳君爱才如命,对于优秀的人才,他一向礼贤下士,不拘一格。至于门口死于季布剑下的两名卫士,信阳君叮嘱不要声张,拉回良国厚葬,优恤家属。
季布一直保持沉默,他明白司徒煜的用心,他虽然不怕死,但也并非一心求死,大好时光,谁不想活着呢?但他也并未显示出心中的任何波动,喜怒不形于色是刺客的基本素质,只有在接过天殇剑的时候,他才显出一丝动容。
司徒煜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管信阳君是否真的相信,既然他愿意赦免季布,相信他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等一等。”就在两人即将告辞的时候,卫野突然在身后大声说道。
司徒煜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但卫野并未看向司徒煜,而是对季布说道:“瘦子,你身手不错,刚刚没有打过瘾,不如我们来日找个合适的空旷之处再战。”
卫野好容易遇到一个满意的对手,岂肯轻易错过,既然他不是敌人,那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以武会友了,不过季布却并不买账。
“我第一不是武士,第二不是护卫,我是个刺客。”季布翻着眼睛看向卫野,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我为什么要在开阔地动手?”
司徒煜和季布的身影已经走远,消失在夜色中。
卫野站在馆驿门口,皱眉沉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司徒煜是如何得知主公内衬唐猊铠的。”卫野认真地思考,“是他告诉季布不要刺咽喉,而要刺胸口的?”
信阳君笑瞧着卫野这种认真的样子——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想问题的时候却像个大孩子一般,甚至在放松的时候不经意地歪头,一副懵懂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常言道,演戏的人不是傻子,看戏的也不是傻子。”
“那谁是傻子?”卫野果然上道,每次逗他,必会中招。
“刨根问底的人。”
说罢,信阳君翩然走入大门,留下卫野独自纳闷。
“谁是刨根问底的人?”
月光下,季布虽然早已摘下面具,但依然面无表情,天殇剑斜插在他的腰带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他本是个简单的人,也选择了一个简单的行当,可是这一切看上去却没有那么简单。
“为何救我?”季布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感激之意。
“你是个聪明人。”司徒煜微微一笑,“不应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