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在大域学宫正东方向,定平国位于东南,阳山国夹在两国之间,加上北边的章国,这四国都有与猃戎接壤的边境。
景国国土辽阔,地处中央,紧邻国都昭歌,多平原,宜耕种,物产丰富,盛产红枣、杏仁、核桃、天麻、麝香、牛黄、银耳。初代国君乃武王之子,成王之弟。景国在大昭初期被封公国,曾经辉煌一时,是大昭诸侯争霸时期拥有霸主地位时间最长的国家,但从厉公一朝开始,暴虐不仁,内政混乱黑暗,尤其新主即位后,更是喜好声色,宠信奸佞,荒淫无道,民不聊生,致使国君被架空,各豪门争雄,血腥仇杀时有发生,成为昭王朝的一个缩影,在我们的故事开始时,早已变成一具外强中干的空壳。几百年像梦境般度过,矗立在大地中央的国度,曾经拥有无限的权力与光荣,宫廷斗争,家族仇杀,凯旋的欢庆以及尸横遍野的战争,都如同幻景一般飞闪而过,昏聩荒淫的少年丧失了神圣的权力;国家的命运决定于外族之手,野心勃勃的贵族们踏入宫廷,把沾满鲜血的手伸向了王座。
司徒煜和霍安等人一同去往阳山国接应,由于去时是抄的近路,没有经过景国国土,但是当他们在边境与嬴媤汇合后,沿着官道进入景国境内时,顿时感觉到这个国家的没落与萧条。这里的荒凉不同于大漠的苍凉悲怆,而是透出一种破败和没落,虽然有大片的平原,沃野千里,良田广布,但却看不到欣欣向荣的景象,荒凉的官道上长满了没膝深的杂草,两旁的村庄破败不堪,人烟稀少,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之声,很多房屋早已变成了空宅,年久失修,坍塌成废墟,剩下的百姓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大片田园荒芜,几乎到了民不聊生的程度。他们在道上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三两过往客商,而且都是行色匆匆,仿佛像逃命一般,像他们这种五六个人的马队更是绝无仅有,此番景象即便与比邻的阳山国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景国作为五大强国之一,即便不是物阜民丰,但至少也不应该如此死气沉沉。多年前司徒煜曾经到过这里,当时已经可以感到这个东方大国的每况愈下,但还是没有想到会衰落的如此之快。那时候这里依然还有袅袅炊烟、三三两两的农夫,和田野间追逐嬉戏的孩童。
他们穿过一片破败的村庄,由于彻地连天的荒草覆盖,几乎已经连坟地和农田都无法分辨了。一片废墟之上,仍遗留着数个残垣断壁的房屋,显然这里并没有荒芜的太久,还残存这一丝烟火气,一座房屋门前的竹竿上还晾晒着几件破旧的衣服。两条干瘦的野狗在草丛中争夺着什么,发出低沉的吼叫。那是一个孩子的尸体,已经被撕咬的残缺不全,旁边的树枝上,几只乌鸦在焦灼不安的等候着野狗从美餐旁边离去。司徒煜下意识的移开目光,他虽然见过世间的太多悲苦,但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的面对苦难。
司徒煜曾经和赵离探讨过这个问题,老天是公平的,世上欢乐和悲苦交替而生,比如一个产妇产下婴儿后因妇疾去世,那么人们应该悼念死者,还是应该为新生命的诞生而庆祝?赵离一定会看到后者,而司徒煜却永远看到悲伤的一面。
开始的时候霍安和嬴媤小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两人并辔而行,窃窃私语,远远的落在了后面。灌央、田武等三人受不了这对小情侣的卿卿我我,索性跑到前面和司徒煜作伴,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有了他们三人插科打诨,就算再长的旅途也不会感到寂寞。但是当司徒煜看到沿途的荒凉景象时,还是不由紧锁眉头。
看到司徒煜忧虑的神色,灌央只道他是嫌弃这里衰败,连忙宽慰道:“司徒兄不必担心,边境而已,霍家的封地可没有这么惨淡。”
虽说是边境,但也算是景国比较富庶的地带,怎么会荒凉到这个程度?
一起随行的田武附和道:“霍家的顺德城在景国可是最繁华的所在,虽然比不上良国,但也不次于大域三镇!”
田武、灌央、范疆也是其他几家大夫的子弟,在学宫大家都是景国人,他们都追随武艺高强光芒四射的霍安,大家亲密无间,但此番回到国内,几家关系微妙,以后兄弟之间如何相处尚未可知。
“司徒兄,我们景国这么大,难免有几个穷地方,我对天发誓,不出十里,肯定别有一番天地。”前方就是灌央家族的封地,他从小在这里长大,面对如此荒凉的景象,心里也颇为不忍。景国的没落是所有贵族子弟的心病,灌央生怕司徒煜因此看低了自己的国家。
“各位贤弟误会了,在下出身寒微,有幸投奔景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司徒煜客气的解释道,“我只是看到这里的百姓……”
霍安和嬴媤纵马跟上,听到几人的议论,立刻也来了精神。
“就是,我大哥是什么人?悲天悯人,赤子之心,人家是同情这里的百姓生活困苦,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贪恋富贵?你别在这小人之心了。”霍安白了灌央一眼。
“这里的百姓可真不容易。”嬴媤同情的说道,她以前也一直以为景国是个富庶的国度,小时候听过许多关于景国富饶美丽的传说。
“这有何难?”霍安慷慨的,“我有个提议,咱们哥几个把身上的盘缠拿出来,都赠与这里的百姓如何?”
“好,我双手赞成,周济景国的百姓,小弟当仁不让。”
“就是,反正已经到了景国境内,还怕回不去家么?”
“让司徒兄也看看,仗义疏财,扶危济难,大域学宫不只有小侯爷会这么做。”
几个人年轻热血,都怀着一颗造福苍生、兼济天下的心,在这件事上一拍即合。几个世家子弟纷纷掏出身上的金银细软,竟然凑了不少。就在此时,突然前方道路上传来骚乱声,几人一惊,登上高坡,立马观看。
前方人声嘈杂,远远望去,似乎有大批人潮向这个方向涌了过来,由于荒草太深,一时无法看清道上的情形,但可以看出,来的足有千八百号人。
霍安脸色一变,难道国内出了什么乱子?甚至是有他国入侵?他此时最担心的是北方的章国,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他将要和嬴媤的父王刀兵相向了。
几人连忙纵马迎上,来到近处方才看出,竟然是大批逃难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血污,显然刚刚经历了战乱。
司徒煜心中一沉,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虽然身在学宫,但天下大事了然于心,他深知道景国国政混乱,豪强争雄,尤其近几年,各大家族经常相互征伐,景国境内兵连祸结,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古国变成了一个物欲横流、血腥仇杀的所在。
正在震惊中,突然难民中有人认出灌央,纷纷跪倒在他的马前,哭诉道:“公子,家里出大事了!”
灌央定睛观看,认出这几个人竟是老管家和家中的几名门客,顿时大惊,他跳下马,拉住老管家,大声问道:“快讲,这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哭道:“沛邑、白川两城的百姓被屠戮殆尽,主公被困在小岩城已经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