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地陷，黄沙漫天。
一道亮银色的圆环，悬停在了顾术上空。
灯光晕染成了茶黄色雾纱，显得妖艳而压抑。
圆环中央垂下了一根深黑色绳索，在重力作用下，飞快地朝着下方的标记点加速射出。
似乎触及了某个阈值，绳索顶端微微闪烁了一下，立刻张开了一道伞状气囊。
如同倒置的降落伞，缓缓飘落到了平台边缘。
主驾驶确定发动机保持悬停后，副驾驶提醒道：“穿梭机悬停完毕！”
顾术早就守候多时了，猫着腰爬到网兜边上，进行了一下简要固定。
右手轻轻一摆，示意等在身后的小老鼠们先逃。
他守在后面，等它们上去后，立刻跳了上去，割断了绳子。
喊道：“我们上来了。”
右手的匕首贴近主绳，随时准备割断绳索。
防止梦魇跟过来以后，可能就此蔓延出去。
副驾驶回复道：
“收到！”
“等会儿有些难受，忍耐一下。”
驾驶舱内的雪原汉子一把推起了操纵杆，悬停在空中的圆环状穿梭机，密布在内环中的喷气口，吐出大量高压气体，推动着机身攀升。
大张的网兜也在缆绳作用下，向上收紧成气球状。
隔开了外界的冷风，使得球内温度不至于太低。
气球底部缩成了纺锤形，容纳了顾术与将近100只老鼠，显得有些拥挤。
空气也有些浑浊，隐隐还有一丝腥臭气味。
气囊中相对封闭，高空混合空气中，氧分压相对较低。
屏幕上的含氧量，数值降到了不到10%。
小老鼠们一上了飞船，就昏昏沉沉的挤在对面睡觉。
鼠类睡觉时是不闭眼的。
近百双鲜红的小眼睛，半眯着缩成一团，在黑暗中还放出淡淡的荧光。
看得他有些发毛，又往边上挪了下，才躺下去。
瘫在侧壁上，肩膀撑着头，想要闭上眼休息会儿。
偏偏耳朵边像是有八百只鸭子，不断地叫嚷，听得他脑袋一直嗡嗡作响。
灵魂，灵与魂互为表里，相互平衡才能维持意识的完整。
否则一旦平衡打破，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傻子。
因公牺牲还有社会保险以及抚恤。
这种情况下成了傻子，恐怕就真成了爸妈一辈子的负担。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伸出手托住脖子往上端了端，伴随着关节清脆的响声，情绪舒缓了一些。
人类天性虚伪怯弱，尤其喜欢安慰剂，明知无用还是会执着地追求。
合上了眼皮，假装自己正在休息，试图催眠自己。
上辈子大半都忙于实验，也没有时间作孽啊！！
这天天的，过的什么日子啊！
好困啊！
仿佛八辈子的困倦一次性扑了过来，提不起精神只想躺着。
偏偏意识又十分清醒。
躺在那儿，更加百无聊奈。
现代人太忙了，时时刻刻需要有事情麻痹自己。
顾术眯了一会儿，就忍受不了这种无聊，打开了屏幕。
电量还有24%，足够坚持到充电点了，刷起了短视频。
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难。
相比于炎晶互联网设备的交互模式，手机还是复杂了些。
至少很显著的缺点之一，就是需要一直用手端在眼前。
探索服头盔上的屏幕，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通过手指上的按键，就能模仿鼠标进行操控。
图像则显示在球形屏幕中央。
距离恰好在两眼中间，连走路时用来观察路面的余光都预留好了。
摇光街头已经有些潮人开始佩戴便携屏幕了。
看起来就只有普通眼镜大小，据说屏幕采用革新式的柔性材质，不用时可以塞进口袋里。
前身以前有说想要买一个方便在高铁上看书。
可惜爸妈担心他的视力，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现在也算是全了他一个心愿。
晕晕乎乎地刷着屏幕，二次元小姐姐，奥术杂耍，环游世界……
这儿的短视频，长度也是15秒。
快捷的通讯手段，催生的文化产业与网红经济相差仿佛。
吞火球那哥们表演痕迹太重。
火球接触空气后竟然没有产生波纹，一看就知道是灵脑构建的虚拟场景。
不过大多数入阶奥术师已经大学毕业，正式进入社会了。
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及时下班都算是万幸。
谁有空跑过去拍视频？
可顾术现在觉得，那位小哥蹩脚的杂技都有意思了起来。
至少文明社会里，生命财产安全能够得到有效保护。
才能有这么多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吧。
像这些小家伙，估计按照鼠族的年龄来算，也还没有成年就从黄泉路上闯了一道。
你给他们摄像机，他们除了逃命还能顾上其他的吗？
阿嚏~~
顾术抽了抽鼻子。
空气中腥味儿，浓郁了起来。
鼠群已经沉入了梦乡，缩成了软绵绵的一团。
高空温度极为寒冷，老鼠们没有半点儿动静，睡得极为安稳。
羡慕嫉妒的望了它们一眼。
目光一缩，吓得立刻站了起来。
雪白的地面上，星星点点地洒落了许多墨点，
顾术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半蹲着伸出手指，轻轻蘸了一下。
触感滑腻，闻起来带有一股尸臭、鱼腥味混合的感觉。
梦魇追上来了！
小心翼翼地走近了，趴在上面的5只小老鼠，已经凉透了。
这次却没有像此前一样完全‘溶解’成黑水，腹部有大量贯穿伤，围成了一张笑脸。
颅骨上开了一个天窗，脑腔里空空如也。
他和梦魇相隔咫尺，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可梦魇竟然没有动手。
他猜不到原因，可结果就是他还好好的活着。
坦然一点，先当它不存在吧。
小心地将尸体捧到一旁摊开。
一共17具，每一具腹部都有大量筷子大小的创口，连接成了各式各样的笑脸。
有的胖，有的瘦，有的笑得好似鬼哭，有的笑得好似孩童……
围在一个鲜血染成的大圆中，好似圈禁在神龛上的童子。
17张笑脸一字排开，仿佛一幅尸体分镜画就的浮世绘。
这样的图像在祭祀学上，有一个专有名词—像人画，用来充作唤灵仪式中的信众。
象征将画中人的灵魂，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完全献给神祗。
祭祀对象是失去信徒的邪神，才需要这种象征供奉死魂的图案。
凭借献祭死魂，取得神祗的注视。
可是神话年代已经结束，大多数神灵的祭祀仪轨散落了。
听说有些流传极久的祭司家族祠堂之中，还供奉有当年流传下来残本。
日国文脉延续时间最长，也只有上京博物馆藏有一份神话时代的祭祀图。
怎么现在成了大白菜，黑袍人组织从地里拔一棵，梦魇从地里拔一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