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术万万没想到，穿越来炎晶的第一天，就有这么艰巨的任务。
难道黑袍们把他送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这些悲惨的小老鼠吗？
顾术心中念头千回百转，上演了诸多超人拯救地球的故事。
想象力丰富，他仍然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这些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楚韵、鼠王至少是二阶甚至以上的奥术修士，面对梦魇都是无能为力。
一名还未入品的奥术学徒，还在练习最基本的元素沟通。
面对他们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沉默才是最好的答案。
他们想让你知道，一定会告诉你的。
不然特意给他讲这些，难道是为了满足讲故事的欲望？
顾术仔细地组织了语言，开口说道：“楚小姐，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重音落在能字上，为双方留下了缓冲余地。
一缕青烟，从水晶令牌中飘了出来，凝聚成了一道倩影。
眉目如画，身材纤长，包裹在深黑色军装中，又添一分英气。
楚韵如同生前一样，仔细整理好衣领袖口，才开口说话。
语气非常轻柔，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的名字：“以术入道，名字不错。”
声音很好听，清脆婉转，像是黄莺一样。
“梦魇快来了，等会儿你混在小老鼠中间，一起出去。”
顾术点头应是，疑惑道：“楚小姐，你不走吗？”
楚韵闻言，笑着说道：“你先走，我们算完账就来。”
“出了鼠墟，往南走五里，就进了七十九军的巡逻区域。”
鼠王走过来，从贴身衣物里取出三块灵晶，郑重地递给了顾术。
说道：“一颗给你做盘缠，余下两颗请转交给老师的父亲。”
鼠墟下有一条灵脉，可是鼠族没有开采能力，只能采集些散落的灵晶。
修炼、种植、小辈孕养灵识······
每年花费二十三枚又五钱。
楚韵沉眠后，灵能消耗少了。
鼠族感激她这些年的庇护和教导。
就把她省下的这部分单独存了起来，又添了些，半年前才凑齐三颗整数。
见顾术收下了灵晶，鼠王说道：“请顾先生千万亲手送到楚老先生手中，鼠族感激不尽。”
这三颗灵晶成色不算好，颗粒细小，内部布有大量石棉，市价最多两万。
在逐渐走向收藏品的灵晶家族里，不过是一名日常洒扫的婢女。
顾术没有轻视，珍而重之地双手接过这三颗指甲大小的灵晶，放进腰包里。
他说话一向谨慎，也不愿意信口胡诌，说道：“楚小姐，鼠王，我刚到炎晶不久，还不太熟悉。”
“我只能保证，在能力范围内，一定尽力寻找。”
巧言令色之辈，鼠族也有不少。
顾术没有斩钉截铁地保证，鼠王心中略感不适的同时，反而多了一分信任。
思量了一会儿，转而对楚韵说道：“老师，梦魇还有半个小时才苏醒，你~”
洞穴中，起风了
楚韵虚幻的身形，在风中好似飘摇的轻纱。
好看的眉头向上轻轻扬起，笑得非常美好。
俏皮地轻轻皱了皱鼻头，说道：“算账缺了我可不行。”
信手一抓，将悬在空中的令牌捏在手中，递给了顾术：
“我在里面留了他原来的住址，还有联系方式。”
“如果他也不在了，请你将我葬在他旁边。”
“生前未能尽孝，但愿死后能够补上。”
鼠王闻言默然，想要安慰她，却无从开口。
这些年里，他们都默契地未曾提起这个话题。
洞穴里不见天日，也没有时间概念，可她救下的老鼠们，已经繁衍了17代。
如果父亲已经作古，她枯等了这么多年，想要回的家，还在吗？
鼠王出言打破了沉默：
“顾先生，小家伙们把你送到鼠墟门口后就会离开。”
“还请回到摇光后，为我们保守秘密。”
鼠王端散去了面上的薄纱，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
花白的长须垂到了地上。
双眼布满了血丝，深黑色的瞳孔也已然浑浊。
古籍记载，人瑞寿三百而言行自若，皮肤滑嫩如幼儿。
修士身体经过灵能孕养，衰老速度比常人慢许多，也逃不过生死两字。
仓鼠寿命两到三年，鼠王这般境界，寿命最多不过十指之数。
老态龙钟的鼠王，大限恐怕不远了。
梦魇即便死了，小老鼠们在荒原中，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对于一个荒原族群来说，修士才是立身之本。
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植物无法生长。
进入生产者层级内的能量，唯一来源就是地下的灵脉。
唯有鼠王，才能将灵能转化成为食物，养活这么多老鼠。
鼠王死后，鼠族还能找出另外一位鼠王吗？
或者，以灵魂为食的梦魇可以做到这些吗？
造好枪杆子，并不等于能造好拖拉机。
奥术知识浩如星海，梦魇实力虽强，但不一定拥有维持农场的能力。
倘若鼠王死了，鼠群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梦魇要割最后一茬韭菜了吗？
顾术问道：“为什么不向炎晶的驻军求援？”
“二阶亡灵，并不是特别棘手的问题。”
站在一旁的鼠王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得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潮红。
伸手指了指肃立身旁的几位兵士：“从祖父开始，鼠族就开始培养斥候，试图与外界获得联系。”
“这些年过去，光是我亲手送上路的年轻人，都有三千七百九十六人。”
“每次梦魇都会让一名年轻人亲手摘下其他人的右眼，送到我的手中，再在我的面前自尽。”
“最初他们还能到达地面，现在往外走几十米就会被发现。”
“这些年轻人都是鼠族的未来，这样白白送死，不值得。”
鼠王说话时，语气冷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可说到不值得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慢得像是从嘴里拔出来一样。
这种感觉，像亲手断送族群的未来一样残酷。
楚韵常年沉眠，只知道鼠王们试过送人出去，这次听鼠王亲口讲述，心中明白，恐怕梦魇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上前默默握住了鼠王满是皱纹的双手。
不知不觉间，当年的小家伙儿都这么老了。
她庇佑过鼠族，现在又何尝不是鼠王身上的包袱。
每一任鼠王都尊称她为老师，可除了第一任鼠王与她有过师徒之实，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
不过是每次苏醒修炼时，有过短暂的相处。
小端突破的时候，如果不是为她、为鼠族所累，大可独自逃生。
后来梦魇好几次向他提起，放弃对一部分鼠族的保护。
作为回报，它赐予鼠王亲族豁免权。
鼠王的亲族已经从曾经占据洞穴人口二分之一的比例，跌到了数十人。
听完楚韵的讲述，这位枯瘦的老人，在顾术心中已经上升到了将整个民族扛在肩上的英雄层面。
可作为现代人，他更习惯于在现有的社会秩序中寻找解决方法。
严格来说，洞穴在摇光边界之内。
鼠族在摇光境内生活了超过20年，已经算作永久居民。
炎晶方面知道了梦魇的消息，没有理由坐视不管。
如果能够获得鼠王的同意，他完全可以凭借鼠族的名义直接向奥术公会申请紧急庇护。
顾术在手环内置的数据库里，确认方案可行，开口说道：
“鼠王陛下，您如果允许，我愿意代表鼠族向炎晶求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