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王说,瘟疫是个谣言,他要举办千叟宴,破了这个谣言。”雪原说。
“你们没拦着?”邸岳的眼睛瞪大了。
“拦了。我都说萨满都闭门祈福了。”
“瘟疫是谣言,怎么出来这个结论?”
“话赶话,说到换季容易死人,于是就出来,只是今年死的人多了一些。”雪原说,“现在怎么办?这千叟宴真搞起来,还不得传染一批人?”
“大王最听高福大人的,高大人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吾王圣明。”雪原一撇嘴,说:“千叟宴后天就举行。”
说话间,邸岳和雪原二人进到太学。雪原眼睛开始找人,邸岳笑着说:“雪鹰在教室呢,雪骄也在。”雪原连忙说:“昨天都见着了,不打扰她们学习。这老雪家,算是争气,居然有两人考入太学。”
“唉,祸福相倚,你也别太高兴。雪鹰、雪骄这俩堂姐妹,同进天命赛,没准不是什么好事。”邸岳说。
雪原说:“我们萨满,本来就是窥视天命,不避祸福。”
“刚才我想了,还得牺牲你们一下。”邸岳说:“即使大王不信瘟疫已起,咱们就得有所行动,减少一些传染和死亡。你们萨满,不能闭门修行,独善其身了。你们要出来,找个理由,推行戴面纱,多多散放玄菟元汤方子。我们已经请求昌黎率义王和玄菟太守,向扶余发送些药材。邸家全力熬药,给那些吃不起药的人,免费发药。”
雪原犹豫了一下,说:“这样付出,值吗?”
邸岳说:“若讲付出和回报,肯定不能相等。但如果不这样做,心里却是有愧。不是对上有愧,而是对下有愧。”
雪原苦笑说:“邸兄以德服人,也被德绑架。”
“如果教人以德,而自己却行之以私,我邸岳岂不成了两面人?那样,还不如做个真小人,真实而痛快。”邸岳也苦笑。
午餐过后,太学生进入习武时间。扶余国武功课,邸岳主讲,他为太学生们准备了藤垫,第一堂课是练气打坐。
萧冲在藤垫上坐好,秋日午后阳光照在身上,一会就暖和起来,闭上眼,眼前一片明亮,正是一个好天。再睁开眼,他发现缺了几个人,全部是鹰组人员。
邸岳盘腿坐在正前方,韩龙、慕容坚、牛劲、杨林分坐在操场四角。太学大门,此刻紧闭。
先生们齐了,太学生未到,这可是头一遭。
萧冲眼前一花,一队少女缓缓走进操场,为首那名少女,身着紫色绸裙,发髻高挽,斜插一支红玉笄,耳戴六环金耳铛,腰佩一对绿琅玕,足踩四色丝锦鞋,脸上蒙着白色面纱,上面绣着黑色“玄菟”二字,她不是雪鹰,又是何人?后面依次是雪骄、刘萌、初旗、陈默。
鹰组一行,步虽轻缓,但金玉依然摇动,发出清脆撞击,很是悦耳。
萧冲、马清涛、薄海等少年,均看呆了。萧冲鼻上的面纱随呼吸一起一伏起来,脸红了,觉得操场热似盛夏,想多看雪鹰,又觉得不好意思,脖子却控制不住往那边转,头转过去,却偏偏低下去,不敢看脸,只看到四色丝锦鞋上,绣着春桃、夏荷、秋菊、冬梅这四时花案。以前,他读诗经的《大雅·瞻卬》,对其中“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想不明白,怎样的女子,能让城邦毁坏呢?现在觉得,倾城可能还不够。
鹰组人员进操场到坐到藤垫上,只是短短数十步,萧冲却觉得像是穿过整整春季。香风过后,雪鹰等人坐定,并不看其他各组少年。这香气,萧冲记起,是西域晨露,只是似有似无,欲迎还拒,既勾动心意,又暗灭心火。
让鹰组女装出场,是邸岳的安排。鹰组均为少女,偶尔恢复女装,提醒她们不忘本性。而在其他各组少年面前亮相,还让男孩认识什么是少女。识情识人,这是少男少女成长中必经之事,与其让他(她)们胡乱猜测和想象,不如顺势引导,让他(她)们看到最美最好的一面。见过最美最好的,就知道如何欣赏,如何选择,也知道如何变得更美更好,知道如何拒绝不美不好。
静候了一会儿,似是等香气散尽,邸岳开口,“在我看来,这天地之间,除了有形之物,就是无形之气。夹杂在物和气之间的,是水和火。水与火,在有形和无形之间,来回变化。”练气之前,先讲什么是气。
“我们人,那些动物,那些小虫,又是什么?我认为,由气化形,就是生命的诞生,人、动物、小虫都是如此,由形再化为气,就是生命的消失,人、动物、小虫也是如此。那生老病死,又是什么来推动?还是气。人的气,就是一呼一吸。气长,则体壮,气短,则体弱,气无,则身死。”
邸岳说:“所以,习武之人,强身健体,必须练气。”
就在此时,玄菟太学的大门被敲响,高福在门外喊:“扶余王驾到!”
萧冲刚刚听邸先生讲课平复下来的呼吸,又变急促了——这扶余王,怎么又来了呢?比他更紧张的,是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