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淑女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不知何寻兮，四海求凰。
复遇佳人兮，使我沦亡。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欲与相欢兮，携手共往。
纵使背德兮，亦无相望。
惟叹无言兮，终为彷徨。
悲兮悲兮何所悲？佳人在旁却难及。
我愿倾之以相迎，奈何不解佳人意。
夜不寐兮尽思服，但寻一纸合情计。
日出佳人理红妆，头戴金钗着丝绦。
披绣闼兮露金钿，忽见门前尽薛涛。
风兮风兮起素衣，莞尔一笑使人迷。
俯身垂手拾红笺，看尽其中相思意。
我言蔽兮暗自喜，却闻佳人叹忧伤。
玉手一掷红笺飘，我心茫然复冰霜。
抑郁寡欢孑身往，行人见之咥其殇。
哀兮哀兮何所哀？我言悲兮自彷徨。
为博佳人嫣然笑，穷极一生又何妨！
奈何无人知我意，讥言讽笑徒悲伤。
言既遂兮终难改，孤愁长叹挽离殇。”
一曲长辞，说尽心中愁绪。字里行间，透露的是爱而不得的无奈。
凌云的思绪还停留在辞曲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一把利剑正向自己刺来。只听“嘶”的一声，利剑刺穿凌云的玄衣，贯穿他的身躯。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剑，凌云根本来不及躲闪。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回过头，嘴角不时有鲜血流出。他语气微弱地问：“为什么？”声音还带有颤抖。
“因为你必须死。”他凑近凌云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凌云的从弟清尘。只见他手持一把利剑，从后背刺穿凌云的胸膛，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按理说，他的双腿已断，不可能站起，更不可能偷袭凌云。可就在凌云陷入回忆之际，他趁此机会，耗尽全身修为，奋力刺出一剑。此剑凝聚了他所有的修为，也就意味着，他即便杀掉凌云，自己也得陨落于此，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两两相亡。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他唯一的夙愿，便是有一天，凌云能够死在自己的手中。为此夙愿，他不知策划了多久，哪怕修行鬼道，也不曾后悔。本来他是打算杀掉白若辰，以此雪恨。没想到，自己没有杀掉白若辰，反倒杀掉了自己最想除掉的人。这让清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这样做无疑是在同归于尽。”凌云的咳嗽声不断，鲜血也随之涌出。
“何患生死，以命待之。只要能将你永远地留在这里，我也死而无憾了。”清尘的笑声愈加狂放。
“清尘，你为何要逼我？为何要逼我！”凌云一声怒吼，手握剑身，向后一推，利剑便顺势而出。凌云趁机转身，将功力汇聚于掌间，奋力一挥，正中清尘的胸口。清尘来不及反应，就被掌力击飞。
二人单手撑地，维持自身平衡。由于利剑拔出，凌云的经脉受到二重伤害，鲜血直流。清尘则由于受到凌云的一掌，在加上自己方才奋力一击，已耗尽全身修为，现在伤势严重，已到无法医治的地步。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凌云的脸上浮现几分无奈。
“今日之结局，不就是你一手造就的吗？”直到如今，清尘也没有半点后悔之意。
凌云已无话可说，因为他知道说得再多，清尘也未必会听。心间的伤痕逐渐加深，伴随着伤口的疼痛，凌云所承受的疼痛已达到极点。
“凌云！”挽离连忙跑到凌云的身旁。她伸出手，感受凌云的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指，她心中一怔，整个人陷入悲痛之中。
“不必担心，我没事。”直到如今，凌云依旧逞强。可伤口的疼痛，不断侵蚀他的感知。
“不，你骗我，直到如今，你还在骗我。”挽离流着眼泪，哭诉道。
凌云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的法力在不断消散，生命也在渐渐逝去。
“凌云！”挽离一把抱住凌云，眼中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
她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竟会如此。她一直期盼的人，回到了她的身前，可转瞬之间，他便要离自己而去，这让她既喜又悲。
“凌云，你的命还是比我好。到死，也有人为你悲伤，为你流泪，而我却只能静默等死。你说我是嫉妒呢，还是羡慕？”看着凌云与挽离相拥在一起，他的心仿佛被一把匕首突然划过一刀，心疼不已。他想要拉开二人，可忽然想起，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一位将死之人。即便心中有恨，又能怎样。
凌云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拉开挽离环抱自己的双手。他试图站起，可双腿一软，身体又垮了下来。挽离连忙扶住他，脸上流露着担心的表情。
“你不必搀扶我，我也不值得你搀扶。”凌云甩开她的手。
“凌云……”面对凌云的绝情，她脸上的担忧转变为伤心。她为他付出了所有，可到最后，他还是将自己一把甩开。
“凌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你从始至终都不肯接纳我？”话音未落，眼角就有几滴眼泪流出。
“咳咳……”咳嗽带着鲜血流出。凌云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压制住胸口传来的阵阵伤痛。
“你从未做错，只因我配不上你，况且你的身边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你不应为了我，而忽视了他对你付出的一切。挽离，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执迷不悟。”凌云语重心长地说。
凌云话中之人，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清尘。他为了南宫馨，付出的代价，比任何一件事都还要沉重。可即便他痴心一片，也换不来她的嫣然一笑。反观凌云，什么都没做，却能换得佳人一笑，这任他如何也无法理解。
其实，凌云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清尘对南宫馨的爱意，也从未阻止二人，反倒暗中相助二人，欲促使二人喜结连理。为了二人的幸福，他可谓操碎了心。可直到他死，也未能看到二人红绸长袍加身的那一天。
“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这样的婚姻又有何意义？”挽离反驳道。
“嫁给一个爱你的人，也好过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挽离，且听我一句劝，不要让自己的任性，毁掉一生的幸福。”凌云还是想劝说南宫馨回心转意。
“爱我的，我不爱；我爱的，不爱我。凌云，你说可不可笑？”
还是那句熟悉的话，勾起了凌云心中的思绪。他虽未亲耳听过，但在白若辰的记忆，这句话从未被时间抹去。
这句话似乎对白若辰有极大的影响，否则他不会如此记忆犹新。凌云虽然有白若辰的全部记忆，但却始终猜不透他为何独独在意这句话。
“挽离，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沉默许久的清尘终于启齿。
这句话在清尘的心中挣扎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句话，但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开口。于是，在经历一番内心挣扎，他还是说出了这句带有自己全部情感的话。
“清尘，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我知道你为我付出的一切，也知道你为了我，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可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座山。即便能翻山越岭，也会迷失其中。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一错再错下去。你是一位好人，一位值得将一生托付给你的人，可惜那人不是我。要怪就怪，相见恨晚。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他，有怎会容纳他人。纵使一片真心付出，而得不了好的回报，我也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选择的路。借用一句，既然做了选择，便别无它路，只能走下去，无论是对是错。”
挽离的话，给了清尘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自嘲一笑，脸上有些无可奈何。他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他不服输，他想要改变结局，想要南宫馨回心转意。他觉得只要自己不断地付出，终有一天，他会赢得南宫馨的芳心。可他错了，从始至终，他都做错了。
“一片真心付出，却换来一句道歉；一片真心蹂躏，却始终不悔。这是多么可笑的结局，然而更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妄想改变结局。”清尘似笑非笑，双目黯然，语气低沉，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似的。
“其实，你从未输过，无论是才华还是修为，你都与我相差无几。特别是在感情方面，你胜我百倍有余。我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优秀，至少与你相比，让我自惭形秽。我的一生都在为她而活，任何与她无关的的事，都不会引起我的在意，更不必说感情。清尘，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取什么，反倒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竭力而助之。事到如今，说这些好似也没多大的作用，不过我还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无论你接受与否。”即便被清尘刺了一剑，凌云也没有半点怨恨之意。他还是一如既往，无论清尘待他的态度如何。
清尘也被凌云的话有所打动，不过这还不足以消除他的凌云的怨恨。夺其所爱，这任谁也无法轻易原谅，更不必说清尘了。
“你以为几句话便可消除我们之间的仇恨？凌云，你太天真了！”
“仇恨？你我之间哪来的仇恨？你说我夺你所爱，可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说我罢免上官氏，致使你沦落到此等地步，可你不也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清尘，你摸着良心说，我究竟有何处对不起你？”
凌云的话也不无道理。他虽与南宫馨有交集，但他从未向南宫馨表达爱意，反倒亲自为他休书一封，向南宫氏提亲。他罢免上官氏，不过是怕在他死后，再也无人压制住上官氏，使其愈发嚣张跋扈，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正如凌云所说，他从未对不起清尘。
“即便你能说清这些，可你又如何能掩盖事实。若非有你的存在，我与挽离之间，又岂会沦落此等地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清尘一激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即便没有凌云，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我根本不爱你，又怎会与你喜结连理？”挽离的话再一次打击了清尘。
“挽离，不要……”凌云的语气已微弱到没法把话说完。
“对，你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怪我。怪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他的从弟，既不是蘋洲之主，更不是万人敬仰的星辰殿殿主。”清尘仰天大笑。
凌云刚想开口，就被清尘抢先一步道：“凌云，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对不起我？”
“剪不断，理还乱，是忧愁。清尘，我们为何非要在意这些无法掌控之事？一个人的命，好与不好，并非在于他的功名，而是在于他的品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或许，我说的这些，你并不在意，可如今我也别无他法。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恐怕只有这个了！”
凌云忍着伤痛，踉踉跄跄地走到清尘的身前，俯下身，将仅剩的一点法力，传给了他。
“凌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实话告诉你，除非你死，否则我必亲自取你性命。”看着凌云将自己的双腿治好，又将仅剩的一点法力传给自己，清尘心中仇恨，不知觉间淡了几分，不过碍于面子，他还是不愿说破。
“无论如今你是否恨我，亦无论你是否愿意原谅我，对我来说，都已不重要。惟望来生，我们之间不会像现在这样，仇深似海。”凌云的嘴边带着一抹微笑，恰似一缕阳光，给人以温暖。
“挽离，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不过，我们之间还是不可能，并非是你不好，而是我配不上你。我不能白白浪费你的一生，你的前途光明，有更远的路，还需要你继续走下去。”凌云深深地致歉。
“凌云，我不许你死，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就这样死了！”清尘抓住凌云的衣领，情绪极为激动。
“很抱歉，这个恐怕不能答应你了。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
凌云的语气越来越微弱，脸色也越来越惨白，毫无生机可言。
“待我善者，我必倾诚而助之；待我恶者，我必竭力而除之。”话音未落，凌云垂下了他的手，他的呼吸也从此刻停止。
“凌云！凌云！”清尘发疯似地抓着他的衣领不放，疯狂的摇晃他，可无论怎样地晃动，他丝毫没有反抗。
“不可能！你是星辰之子，怎可能轻易陨落？你一定是在骗我，骗我！”清尘还是不愿相信凌云已死的现实。
“是你逼死了他，而他却把最后一点法力传给了你。清尘，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对不起你？他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你，而你却一直憎恨他。难道你的心不会痛吗？”挽离怒斥道。
“哈哈哈！”清尘仰天长笑。
“凌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吗？不可能，你一辈子也还不清你所欠我。你以为死就可以解脱吗？不！我们之间的账才刚刚开始。”清尘拾起地上的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目光。
“凌云，我们还会再见。”话音未落，他便挥剑自刎，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落日的余晖照在二人身上，仿佛一道光芒，指引二人的灵魂去往远方。兄弟二人，本该和睦相处，却以双毙告终。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对于他二人来说，是好是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