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辰,太平府外驻扎的明军正式拔营,这让城内的官员们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庆幸朝廷大军并没有在这驻扎等和清军决战的意思,那对这小小的太平府而言,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
太平城头,穿着绯色官服的太平知府望着远去的大明军士们看了很久。
此时一别,自己还能再见到大明官军了么?
太平知府心中这样想着,过了会,他摇了摇头,又自语道:“该是见不到了。”
杨衍的部队提前进行过多次拔营训练,所以动作很快,几乎是最早一批整理好装备物资的军队,其速度比勇卫营还两大帅的亲兵营竟然还快一些。
由于这几天杨衍的火器营一直在训练拔营扎营还有每日两次的跑操,这让不少明军私下里给他们起了个“逃跑营”的外号。
因为他们看来,这些日子火器营的训练章程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专门为了跑路而进行的针对性训练,着实没看到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用。
大军全部开拔之后以黄得功亲军营为先锋,勇卫营为中营,再以杨衍火器营稍后,而兵力最多的方国安部则是担任最重要的殿后一职。
一路上不管是黄部兵还是方部兵甚至是勇卫营,那些兵油子们都是能偷懒就偷懒,一身盔甲装备全都扔在马车上,就最外围的士兵们还穿着一层盔甲跟随行军,不过也是已经怨声载道。
而杨衍的部队则是以超过八成的披甲率保持着稳定速度行军,让不少明军将领头来艳羡的目光,暗自道还是黄闯子的手下有钱。
对于这个说法,黄得功不知道会怎么想,但杨衍却是一定会露出只有自己懂的苦笑。
要不是左少帅在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送了一波装备给黄得功,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火铳弹药还有盔甲?真当丘八们的命比他们身上的盔甲值钱,能够做到一人一套?
火器营虽然武器较为单一,但是资重却绝对不算少,从太平府城重搜刮出来的铅、铁、火药,再算上原本军中库存的弹药总共装了四大车,粮食、火枪、盔甲、城中抢购的草药、纱布、油纸等物资又占了八辆板车,这些都是乱世之中越用越少的宝贝,因此分外引得大军眼红。
不过芜湖地区毕竟是黄得功的地盘,就算是方国安的人也只能眼馋一番,在心中动动念头过过瘾便算了,让他们真抢是绝对不敢的。
黄得功骑在马上单手撑着缰绳,路上他问亲兵营的副千总黄耀怎么看待杨书生的那一千士卒。
久经战场的黄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坦诚到:“算不上令行禁止,但是也有模有样,放在何处都可算是精兵,但是不知实战如何。”
“实战?”黄得功叹了口气,低声道:“等不了多久就会出结果了,那些鞑子绝对不会让我们舒舒服服的重整旗鼓。”
黄耀微微点头,嗤笑道“大帅,到时候或许可以将他们的士兵编入咱们亲兵营,好一起打鞑子。”
这个想法让黄得功眼前一亮,他思索了会,笑着道:“是个法子,到时候也让那些鞑子们尝尝铅子的味道。”
说完这些,黄得功一只手松开缰绳,扯下腰间的酒囊往口中灌了一口老酒,咧了咧嘴。
军中禁酒,但是自己是大帅,禁不到自己身上。
而这酷夏时节天气燥热,蝉鸣闹耳,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一壶老酒?
火器营里,近千士卒全部步行,就连杨衍本人也是如此。
这并不是因为杨衍身为书生不通马术,而是杨衍将战马的负重换成了粮食、草药、纱布,而不是人。
这些战马都是娇生惯养的战场宠儿,根本不能把他们当驮马使,而杨衍更不敢糟蹋这些宝贝,只能让战马驮着和人重差不多的物资跟随队伍前行,而不许任何一人骑乘。
到了傍晚扎营,黄得功看着步行而来的火器营士卒们并没有什么感触,就是看到一瘸一拐的杨衍时有些心疼。
毕竟他可是冲着自己名声来投奔的读书人,比普通人值钱多了。
黄得功骑着马到了杨衍跟前,杨衍赶忙行礼,马上的黄得功摆摆手示意不需多礼,同时关怀到:“我给你的战马是不能用还是如何,怎么不骑着?那如何也比走路要强不是!”
杨衍见黄得功是问这个,咧嘴笑了笑,解释道:“军中物资繁重,那些战马驮着东西比驮着人有用。”
黄得功愣了下,点点头,又道:“等回了大营我再分给你几匹驮马用来拉运物资,你身为一军主将,总不能连马都骑不上,让外人看见,还道我黄某人落魄了呢。”
杨衍噗嗤笑道:“这倒是卑职失算了。”
黄得功点点头,沉默了会才对杨衍开门见山道:“书生,依着你看,这鞑子之后会当如何?”
鞑子会如何?
这个问题杨衍自然是知道,可是自己能说么?
说十天之后你就会挥刀自杀,弘光帝被俘?说大明三百年江山一朝倾覆,中原大地神州陆沉?
只要自己敢说出来这些,那么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的帽子就少不了被扣在自己头上,而自己也会立即被拉出去杀了祭旗以稳定军心,那样的话,大明朝可就彻底没一点机会了。
想了想该如何回答黄得功,杨衍认真道:“鞑子势头正猛如一把钢刀直插南京,必然心高气傲志得意满,当是骄兵悍将,而我部大军有皇帝陛下坐镇军中,士气鼎盛,不是不可与之一战。”
“而眼下的局势,鞑子必定是欲先攻皇帝陛下所在,而再图江南,余我等时日恐已不多。”
杨衍说的很谨慎,不过也点明了要点,只要鞑子脑子稍微正常一点就必定会走擒贼先擒王的路子,而不是放弘光远遁遥控抵抗,而让自己在江南无死磕硬撞。
所以清军留给自己的世界绝对不多,但是也不一定会明天就到,毕竟此时的江南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土地,清军并不敢太过轻敌冒进将自己的战线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