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村村西住的是外姓人,早些年从山西、山东、河南逃荒而来在此落脚。外姓人没有地,男人都去北边的煤矿挖煤或是租种村里李姓人的地,女人在家操持。到了土改的时候,外姓人也分了地,李姓人眼见祖上的地分给了外人,八兄弟鼓动李姓族人围攻了工作组,几个李姓冷娃也将地里的界碑砸了个稀烂。为此,县上调来了民兵,用麻绳捆人。带头的大伯也进了看守所。四月份,县上派来了调查组,经过各方协商,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将村东的水浇地分给了李姓人,村西的高台地分给外姓人。这事才算平息下去。高台地高出平地有两尺高,水浇不上,只能种些红苕和荞麦,这事虽说平息下去了,但自些,村东和村西便结下了仇。收完了麦子,大伯才从县上放回来。成了李姓族人的英雄,
外姓人有了地,便将力气都用在地里。连续在地里打了几眼井,也不冒水。请来的打井队也想不明白,几百米外的泉水旺得很,这里却怎么钻也冒不出水来。村西人倔强,没日没夜地换地方重新打井,还是不见一点水。韩旺才蹲在一堆湿土旁,抬头看看天空,又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他不明白,村西人是在哪里把错犯下了,受到老天这样的惩罚,
六月的天气,村外渠岸上,老杨树上的蝉鸣一声紧似一声,已是一个多月滴雨未落,地畔上落了一层尘土,大柿子树下的泉眼也不似以前旺了。韩旺才才从村南的龙泉里担了两桶水往回走,正碰上有才和双庆,便问;“你们去哪,咋慌慌张张的。”“叔,”双庆抢先说:“叔,我们去铜川矿上,我舅说给我找下活干了。”有才也木讷地笑笑没有吱声。韩旺才把水桶放下问:“家里都安排好了。这一去,许是多半年。”双庆说:“也没啥安排的,就是我娘让每月往家里寄钱。我人还没去,还不知能不能挣下钱,叔,我走了,还要到县上赶班车。”看着他俩急匆匆地走远了,韩旺才在心里想,这地实在是没法种了。
向前在村东头的麦地里转了半天,白晃晃的阳光下,成熟的麦穗沉甸甸地挤在一起,没有风,地里也没什么人,向前心里烦乱,出了一身汗,倒觉得好受些。他在渠岸上寻了一处荫凉坐下,将身体靠在杨树干上,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远处西山的轮廓有些模糊,他不知道塬上父母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天旱成这样,红苕怕是成不了。向前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学的事来,从塬上到县上有二十里的路,每天就吃自己带的锅盔。菜也只有酱竦子。从学校的灶上打来开水,一天两顿的开水泡馍就辣子,把人吃得够够的。那时向前学习好,老师器重他,常拿他的文章在班上念,还说他以后一定能当官。想到这,向前笑了,觉得老师可真会鼓舞人心。
向前直到过了晌午才回到家,水芹在院里的石榴树下洗衣裳,见向前进来,便说;“向前,你胡逛荡啥哩,水缸都空了,你快些担水去。”向前应了声,便从墙角拿了扁担,又提了两个水桶,出了门往村南去。远远地他见龙泉边立了个人,走近一看是村西的梨花,向前放下桶,帮着梨花把桶从水里提上来,“梨花嫂,你能成不,要不我帮你担。”梨花摇摇头,“向前,我路不远,歇两次,就到了。”见向前一脸的惆怅,梨花问:“是不是又和水芹闹仗了。”向前长长出了一口气,梨花安慰他说:“水芹人不坏,就是脾气坏,李姓户大,就是这样,你想开些。”梨花转身走了,向前的眼泪快要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