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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西山沟往事(二十八)

韩旺才到石材厂上班的第一天,就生了一肚子的气。他不是个小气的人,平常也总能沉得住气,可今天,他实在是憋不住,他是生根五的气。本来说好的,石材厂,根五负责技术,韩旺才管人,可根五一进了工厂的大门,就换了一付嘴脸,简直是六亲不认,手脚慢的工人,没少挨他骂,两个村西人跑到厕所里抽烟,也被他日撅了一顿。还说要扣罚三天的工资,两个村西人央求韩旺才说情,韩旺才本不想管这闲事,他也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可这些人以前还都是农民,散漫惯了,现在猛地还不能适应工厂的环境,不说别人,连他韩旺才自己也觉得腰酸臂疼,眼睛发花,能把这十个小时熬下来,就不容易。韩旺才把自己的想法和根五说了,意思是给个警告,就不要扣工钱了,谁知根五根本就不买他的账,还说在南方人家就是这样管理的,言外之意,就是他韩旺才就不懂管理,这样一来,闹得韩旺才下不来台。不知咋给人回话,也不知咋收场,毕竞是不占理的事,这让韩旺才窝了一肚子的火,他恨不得自己出钱,把罚款交上,可最后还是作罢了。当当的电铃响起,韩旺才脱下工作服,走出了工厂的大门,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夕阳在路上拖出长长的树影,路两边的地里,玉米已经窜起一人高,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玉米叶的味道,暮色里,他抬头看着半空中掠过的鸟雀,心中有些惆怅。

山子感到心里空荡荡的,他放下铁锨,从土坑里爬出来,开始喝水,树已经长出了叶子,有几只麻雀停在树上,山子忍不住朝四周看看,这一阵的阳光总是那么灿烂,塬坡上有些凉风,坡下面的地里已经是绿色的一片,可坡上还有许多的地方裸露着黄土。地畔上的草长到了齐膝高,酸枣刺丛中也长出了嫩叶,除了风的声音,就什么都听不见。山子现在希望那个放羊的碎娃再把羊赶上山来,听一听羊的叫声,也是好的。他躺下来,把草帽盖在脸上,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身体紧贴在土地上,心里塌实了许多。渐渐地有了些声音,也许是野兔,或是枯叶,山子坐起来,揉揉眼睛,向塬坡上看了一遍,他看见有一个人正朝这边走过来。山子忙站起来,拍拍头上的草屑,把鞋带也紧了紧。她还穿着那件红衣裳,一边向四下张望着,一边向这边走过来,这次山子看清楚了,她身材不高,下身穿着一件黑色健美裤,显得苗条而性感。山子抓起上衣拭了拭脸上的灰,朝着她友善地笑了笑。女孩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点头笑了笑,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终于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去做工,你在做什么呀?”她的普通话中带着南方口音,可却很好听。山子说;“我在挖坑。”突然山子心中闪过捉弄一下她的念头。就说:“你知道,挖坑是干什么用的。”女孩摇摇头笑笑说:“不知你在干什么。”她的神情中充满着友善,让山子的心也软下来。他说;“我在挖水窖。夏天下雨的时候就把水收集起来,冬天和春天的时候浇树用。”她象是明白了点点头,又指指山子的手指说:“你都流血了。”山子满不在乎地扯掉了伤口上的纸说:“没什么,都止住了。”他刚说完,又有一些血渗了出来,山子从地上摘了一片草叶,裹在伤口上,又瞧睢女孩,她向山子摆摆手说;‘你这样不行,跟我下山去包扎一下。”她的语气坚定,山子有些犹豫,她又催促他说:“快些走。”山子没有理由拒绝她的好意,就只好跟着她往塬坡下走,一直走进了那个房子。有个矮胖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进来的人,并不感到意外。他站起来问;’怎么了?”这人的语气十分镇定。女孩指指山子说;‘他受伤了,手上流血。”矮胖男人走过来,瞧瞧山子,他的眼光锐利,山子把手掌伸过去。男人用眼睛看了看说:“不要紧。”说完,他走到一排柜子前,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一件白大褂穿上,又不慌不忙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塑料盘子,转身走到桌子前,对山子说:“你过来。”他先给山子消毒,碘酒让山子的手指象蜂螯了一样,可他还是不出一声。矮胖子又给山子上了药,用纱布包好。又认真地说;“这几天不要动水,不然会发炎。”也许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又拍拍山子的肩膀说;“以后注意,干活要小心,机器也会咬人。”他这么说,把女孩逗笑了,她的笑声有些象艳云。山子道了谢,出门走了一截路,又回过头来,看见工厂的蓝色屋顶在太阳下泛着光亮。

趁着天气好,耀红在砖厂门前蹲下,他掏出烟来点上,猛吸了一口,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坡下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楚,村东的玉米长到了一人高,村西的地里还荒着,可村西人好象并不在乎这个,他们穿上了工作服,腰也挺得直,连许多村东人都眼热村西人能领上工资。耀红心里有些失落。他想如果自己也能办一个大工厂,把村东的人都照顾上,村东人也不会时常望着村西的厂房发呆。可他耀红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充其量,他只是一个富裕户,连个土财主都算不上。耀红笑笑,觉得自己真是志大才疏。

七月的天气,塬坡上下就象是在蒸笼里,只有村南的龙泉边才有些凉意,现在是中午,没有什么人,李老定一个人坐在一棵树下,抽着旱烟,他用手拭了拭脸上的汗,心里却感叹道,天无绝人之路。前一阵,艳云的事,让李老定不得安生,好在艳云他爸人好,最后给赔了两万元,算是把事了了。可李老定自己背地里也痛哭了一场,他倒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山子的命苦,开始还操心山子想不开,后来见山子情绪好些了,他才放下心来。他望了一眼地里一大片莴苣正长得旺,他心里盼望着今年的行情能好些。他正想着,就见地畔上走来了一个人,李老定仔细一看,是山妮。山妮叫了声叔,李老定的眼睛有些湿润,多好的娃啊。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象过去一样随和。山妮笑笑说;“叔,我有事和你说。”李老定点点头站起来。山妮又接着说;“叔,现在县上有政策,说要退耕还林,就是把塬坡上要种上树,搞绿化。这是好事,国家还有补贴。你和山子商量一下,如果你们愿意,我给你们跑跑路,把这个项目争取一下。”李老定点点头说;“叔知道你是好心,想帮山子,现在山子是走投无路了,他不干也不行了,就是把你麻烦地,跑前跑后,叔知道,求人办事不易哩。”山妮笑笑说;“不碍事,我在县上,信息灵。不过也不敢打保票。办不成,叔你也不能怨啊。”李老定听山妮这么说,一边低头拭眼泪,一边说:“好娃哩,叔还怨你弄啥,你能说这话,山子也没白和你同学一场。叔感谢你。”山妮的眼睛也有些红。李老定又叹口气说;“山子这娃犟,不爱求人,最怕落人情,也不知他咋想。”山妮点点说:“叔,你先别提我,就说是县上要报名。”李老定说;“行,只能先这么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待山妮转身走远了,李老定的眼睛又湿润了,“多好的娃啊。”他感叹道。

魏锦州身上也冒出了汗,尽管面前的风扇不停地摇摆着,送来些凉风,可他还是有些焦躁不安。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了几个来回,又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一下子就泻到了地板上,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从窗口望下去,院子里的水泥地上也是白晃晃的一片。花坛里的树也失去了生机,全都低垂着。泉水也停止了喷涌。魏锦州的心好象在这一刻静止了。朦胧中,他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最后长出了一口气,算是为以前的记忆画上了一个句号。

山子回想起昨晚他爸的话,便把手里的锨放下。四下里望了一遍,坡上的树在地上拖出一些长长的树影,有风吹过的时候,树梢也会摇曳着,水窖才挖了半截,一旁的地上扔着一些挖断的酸枣根,太阳才刚刚升起,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了热意,山子在地畔上走了几个来回,把他爸的话又想了几遍,决定到县上走一趟。

山子搭车到了县里,在县政府大院门前犹豫了半天。他本打算在门口候着,运气好的话,也许会碰上向前叔。可一看手表,时间还早,他低头看看手里提的一捆莴苣,心里也不免笑了。他觉得他爸已经落伍了,现在这东西怎么拿得出手。这些莴苣又沉重,又不值钱,他差点想丢到垃圾桶里,可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他决定到附近的商店去买上几样副食。城里人倒是热情,商店里的一个老女人,打量了一下山子,就问山子想买些啥。山子心里也没数,只说随便看看。女人又试探着问山子是自己吃还是送人。山子说是送人。女人这才给山子说;“自己吃就挑实惠的,送人就选包装阔气的。”说着把几样东西介绍给山子。山子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倒不是心疼钱,而是担心这些样子货里装的东西把人的肚子吃坏了。女人象是看出了他的担心,便说;“质量,你放心。”山子问了价钱,掏出钱来数了数,象是不够。女人见了便笑笑说;“不行就来实惠的,自己人就图东西新鲜,不要讲包装。”山子也觉得向前叔不是外人,就称了两样点心,用麻纸包好。山子付了钱,就提着塑料袋出了商店,他不想再等了,到了县政府的大门前,看门的老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报,山子便进了大门,山子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进了门,原来还想着要费些口舌,这都要归功那捆莴苣,也许看门的人,把他当成出门买菜的家属了。山子一直朝北走,可搞不清向前叔住的地方,他正胡乱转,就听见一个人叫他,“山子,山子。”山子朝西边的一排房子前望去,见有个女人正向他招手,仔细看了,却是水芹婶子。山子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原来年轻漂亮的水芹婶子,看起来比村上的同龄人要年轻许多,风韵不减当年。山子一边应着,一边走过去。若论起来,水芹和山子还是亲戚,所以山子也不叉生,“婶,你家叫我好找哩。”水芹笑笑说:“山子,你来咋还提东西,咱们是亲戚,不兴这个。”山子应道:“我是来看看向前叔,我爸叫把地里的菜拿些。”水芹把山子让到房子里说;“你先坐,你向前叔还在上班,再过一会就下班回来了。你先坐,我去拆面去,一会,你给我说说村上的情况。”说完她转身出去了。山子坐了一会,又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山子原来在村里也听人说,向前在县上当官享福哩。现在一看,向前叔住的还是平房,屋里的陈设也都有些陈旧,沙发扶手上的油漆都倒了几块。只是墙上的字换了一幅,原来的一幅字挂在公社的办公室里,山子见过,是郑板桥的“无欲则刚”。现在换成了“宠辱不惊,风卷云舒”。从字迹上看,更加圆润流转,山子想,字如其人,向前叔想必变得更加练达了。他正想着,就听见门口有人说话,接着脚步声传来,门帘一挑,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一见山子的面便说:“山子,好,你来得好,我正想寻你。”山子忙叫道:“向前叔。”向前拍拍山子的肩膀说;“坐坐。”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向前又打量了一下山子说;“你还好吧,你的事,我也听村上人说了,你也别太难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难过,与事无补,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你还年轻。”山子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正在这时,水芹把门帘一掀,说:“吃饭了。”向前对山子挥挥手说:“走,吃钣。”方桌在厨房门口摆着,上面有两盘凉菜,一盘是凉拌绿豆芽,一盘是小葱拌豆腐,另外还有一盘蒜苗炒鸡蛋,水芹把豆腐汤面端上来,又把油泼辣子朝山子面前推了推说:“山子,自己调。”山子一边低头吃面,一面盘算着怎样开口跟向前叔说事。水芹婶子问他些村上的事,他也前言不搭后语,向前看出山子有心事,便说;“先吃饭,吃毕了饭,再说事。”山子这才把心放下。吃过了饭,水芹忙着收拾,向前问:“山子你说事,看我能不能给你帮上忙。”山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到县上来,自己也没把向前叔看一下,碰上有事,才来求人家向前叔。自己这是啥人哩。他只得厚起脸皮说;“叔,听说,县上有政策,叫各村退耕还林,种草种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向前点点头说:“是有这个文件,过两天,就要发到各乡各村,这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各地都要执行。我估计西山村也快了,你是不是也想这事。”山子说;“想是想,就是不知道轮得上不。”向前想了一下说:“有希望,农村人保守,碰上这事,都害怕赔了,这事风险是有,可长远来看,是件好事,国家也会扶持。”山子点点头说:“我都想好了,愿意干,叔你给我说说看。”向前说:“行,我给你问问,看有啥条件,一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听向前这么说,山子的心才总算放下来。

早上,天还没亮,六五就出了门,周围的地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杨树叶沙沙地响着,玉米地里传来蟋蟀轻轻的叫声,六五上了塬坡,回过头来,看见西山村还是一团静寂的夜色。六五把手里的土枪从背上取下来,拿在手里,他想会不会碰上兔子或是狼,这也说不准,六五猛地笑了,他发笑是因为有一次,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在路过一片绿豆地的时候,听见有动静,就趴在地上,看见地里有一个黑影,当时天黑,他以为是野猪,正瞄准,就见那黑影站了起来,把六五也吓得半死,原来是个人,六五想,如果稍一闪失,自己就成了杀人犯了,那人站在那里发怔,眼看着六五走远了,兴许,那人也以为自己碰上狼了吧。六五这几年一次狼也没碰上,他渴望能碰上狼,听村上人说,从塬坡再往山里走,有人秋天在地里收玉米的时候,看见过狼,六五想,狼是爱静的动物,现在塬坡下再也不是过去的村庄了,人也不安生,都折腾着向前扑,恨不能一脚踢出金元宝来。车多,机器多,狼咋能不远远地避开。他正走着,从荒草窝里飞起些什么东西,把六五也惊着了,他猜想是山鸡,可天黑,也看不清山鸡落到哪里去了。不过这一阵的山鸡肉柴,拿到集上也卖不上价,要等到冬天下了雪,那时的山鸡正肥,味道也最好。过了坟地,再向上,翻过一道梁,就是一片丘陵地,地里空旷着,还残留着一些玉米秆,也有小片地块种着绿豆,天蒙蒙亮了,六五也觉得有些乏,他拉过一些玉米秆垫在身下,坐下来,他拿起水壶,想想又把水壶放下,他知道,过不了一会,天气就会热起来,水要节约着喝,他又站起来继续走,越往前走,地上的路越窄,到最后就成了茅草路,六五也小心起来,不时停下来,把腿上的草蔓扯掉。这些草蔓很结实,解起来很麻烦,再往前是一条深沟,沟畔上长满了酸枣棵子,站在上面望下去,下面是乱草丛,六五压低身子,下到了沟底,天已经亮了,太阳把一些灌木丛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六五找到了桑树下的草丛,不过令他失望的是,那个圈套还是好好的,连个兔子毛也没有,他又朝前走了几步,在一条草径上查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在这条秘密小道上,他套住过三只兔子,那还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六五觉得也许是时间不对,他正想着,就听见了几声响,地也有些颤,他朝南边望了望,可山梁挡住了他的视线,从方向来判断,应该是采石场在放炮炸山,六五嘴里骂了一句,就蹲下来,现在他想是自己弄错了,不怪兔子不来,自己如果是只兔子,也不敢来这里了,他现在感到饿了,就拿出锅盔来。吃了半个,才觉得肚子好受些。他蹲在地上朝沟里看了看,沟道也不知向北延伸到什么地方,六五决定再向北走,一路上草有齐腰深,六五害怕有蛇,就顺着沟边走,在一片杨树林的边上,六五停下了脚步,杨树林面积不大,树也长得矮,细细的树枝上叶子也不多,地上倒有一层厚厚的枯叶。两旁的崖畔上长满了酸枣棵子,这里的阳光也显得暗淡,六五决定在这个地方下套子。他从肩上取下挎包,里面有一些麻绳和钢丝套。六五站起来,走到一旁,尿了一泡,又用土掩了,接着开始下套子。他在周围转了转,又蹲下来,仔细瞧了瞧,在一丛野桑树后面下了一个套子,还有一个在一片茅根草里,他又向崖壁上看了看,崖壁上有些洞,碗口般大小,六五捡了些树叶,向一个土洞里塞了些,用打火机点着,又用土把洞口掩埋上,然后就等。过了一回,也没见哪里有烟冒出来。六五又换了一个洞口试,终于不远处的酸枣棵子后面有几外冒出烟来,六五心想成了,就开始下套子,他砍了几根杨树枝,把一头削尖,插在洞口旁的土里,把套子拴在树枝上。天阴得厉害,渐渐滴起了雨星,六五有些担心,他朝四下望了望,发现在崖壁的顶上,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六五就抓着草蔓爬上去,到了上面,才发现这里很狭窄,只能容下一个人藏身,这时,外面雨就下起来了,雨打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六五蹲下来,拿出东西来吃,还喝了半壶水,沟道里起了水气,灌木丛也变得模糊起来。有几点雨飘到了六五的头上,他打了个哈欠,把身子靠在土壁上,把膝盖也蜷起来,雨势渐渐小了,他又仰起脸看看天,天色有些发亮,六五想,这一阵的白雨,快要停了。雨停了,六五站起来,活动一下腿,刚向下探了一步,又马上把腿收回来,心跳得厉害,他鼓起勇气又望了一眼,发现有一只狗站在下方的一个土台上,再仔细一看,竞是一只狼,它就在下面蹲着,六五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的,在那里站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手也有些抖,心里也担心枪管里的火药受潮,这该死的雨,他在心里骂了一遍这雨,又忍不住往那里望了一眼,从它身上黄褐色浓密而粗糙的毛,和它冷酷的眼睛看起来,六五确定那是一只狼。狼看起来,已经发现了他,鼻子在地上嗅着,身子也转了几个圈,六五端枪的手也有些抖,狼抬起头来,朝六五这边望了望,慢慢转身跑了,不过中途它又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才继续向前跑,穿过杨树丛,不见了。六五怔了一下,赶紧从土坡上下来,转身朝南走,又上了山梁,这时太阳也出来了,山梁上明晃晃的一片,六五这才停下来喘口气。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把套子收了,反正他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大锁趁着天黑,悄悄回了村子。西山村里静悄悄的,白天被热气泼烦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经入梦。大锁轻轻地扣了扣自家的门,大门里传来他老婆的声音。大锁嚷叫道;“开门。”等门打开,大锁只顾向房子里走,他老婆关好门,追上来问;“怎么样?”大锁摇摇头说:“输了。”他老婆听他这么说,也一下泄了气说;“饭在后锅哩。”说完回房去了。大锁进了灶房,掀起锅盖看了看,一看是一大锅的玉米珍,便没了胃口。他在灶房前的空地上蹲下,又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才觉得心里安稳些。他脑子里把刚才打牌的事过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和他打牌的都是其它村的熟人,也打了几年的交道,不可能合伙编排自己,想到这,大锁觉得可能是自己今天的运气背,他后悔出门前没把黄历查一查,有些事不信还不行。大锁又站起来,在院子里踱了几个来回,想着怎样才能把自己弄下的窟窿补上,这三千元是他早上才要下的账,准备回村给工人们发工资,想不到现在都进了别人的腰包。大锁不是个心宽的人,一想到整整三千元,他累死累活半年也挣不下三千元,万一风声传到村上,上门要账的工人,还不把门塞实了。他定了定神,觉得现在还得求耀红。除了耀红,他在村上也没有围下什么人。别人都巴不得看他的笑声,谁肯把钱错给他。大锁自己叹了口气,就听见房子里他老婆秀秀叫他,“来了。”大锁应了声,一边把烟在地上戳灭,一边想着,先把秀秀瞒过,要不然,自己这觉都睡不安生。他进了房子,又把房门关好。秀秀已经睡了,大锁脱了衬衣上了坑,就听秀秀问;“今天输了多少。”大锁笑笑说;“没多少,开始还赢着,到后来牌背,算下来,输了两百多。”秀秀这才松了口气说;“输了就输了,没啥大不了,你这人,就是不听人劝。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少打牌。现在村里人谁还敢打牌赌钱,叫耀红他们知道了,把你捆了,你看丢人不丢人。”大锁理亏,也不言传。秀秀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心里一软,想一想,大锁一天到晚在外做活,也辛苦哩,他没什么坏毛病,就是爱打牌,他赌钱也是叫人带坏的。想到这,秀秀也就不再言传。只有大锁的脑子歇不下,他想着明天该如何向耀红开口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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