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所能给郎君的,元棠一样可以,包括——”
殷十恨回眸看了元棠一眼,朝着她伸出手,元棠见状有些激动,满心以为是殷十恨被她的话语感动了,正要向殷十恨递出手,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握了三只橘子。
殷十恨不客气的将手里的橘子皮搁入元棠手中,橘子皮与殷十恨的指尖一道划过元棠的虎口,让她觉得痒痒的,有些难言的悸动,再见殷十恨从她手里拿了个橘子继续剥,一双手指隔了绢帕,翻飞的很是好看,手指上带着淡黄色的汁水,空气里混着橘子味与薄荷味,很是好闻。
“殷郎君?”
“元姑娘以为谢小姐是做了什么吗?”殷十恨笑了笑,见元棠想将手里的橘子皮丢了,忙道:“这橘子皮还有些用处,你先帮我拿一会儿吧。”
“殷郎君拿这个做什么?”
元棠有些不解,她被头顶的烈日晒得脑壳疼,不仅不解殷十恨拿这橘子皮做什么,更是不解殷十恨他为什么要大热天的爬上城墙。
神经病啊!他们在阴影里站着谈情说爱不好吗?!
元棠这几日里心中本便憋了口恶气,现下这么站着,更是让她有些头晕眼花,她也想吃橘子……
“卫将军说橘子皮炖汤味道不错,我没吃过。”
“那殷郎君为什么不放在衣兜里?”
“橘子皮没干,放在衣兜里容易弄脏衣裳。”
殷十恨的声音懒懒的,他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几个填补城墙的壮汉身上……说是壮汉,其实也没几两肉,赤裸的后背上全是汗水,长发被胡乱的扎在一起,便是隔了好长一段距离,殷十恨也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
元棠抿了抿唇,虽然无语,还是忍着陪了个笑脸,与殷十恨站在一起,目光顺着殷十恨的目光看去,然后想抬手捂眼。
橘子和橘子皮都掉在了地上,两个橘子在城墙上滚了一下,滚到城下去了,只留橘子皮静静的躺在地上。
得,这回连想一下都不能想了。
“我每天花一文钱雇她伺候我,就是这样。”
“我可以不要工钱!”
元棠干咽了口口水,殷十恨很是想翻个白眼,但他只是剥开一瓣橘子皮,想了想,将整个橘子连带手帕都交到元棠手中,让她帮忙剥。
贾恒躲在城下,看得目瞪口呆,殷十恨不嫌事大,直接带着元棠进了城楼,留下城楼外面眼睛乱瞄的大大小小表情古怪。
汴京来的贵人,就是不简单啊。
卫将军在装睡,殷十恨干咳了一声,他假装才醒来,就要出去,却被殷十恨拦住,从元棠手里接过橘子,分了一半给卫将军。
卫将军:“……”
“你看她怎么样?”
殷十恨低着头笑了笑,手指掰着橘子瓣,动作有些色气,元棠看了看卫将军,又看了看殷十恨,忽然就丢了手里的橘子皮跑了。
“麻烦。”
殷十恨啧了一声,在卫将军身边坐下。
“你不是缺个趁手的丫鬟吗?”
卫将军盯着手里的橘子,一时之间不知晓该不该吃。
“不需要,再过几日邯郸便到了。”
邯郸伺候了殷十恨十数年,是他用的最趁手的下人,按说该与殷十恨形影不离的。
卫将军吃了瓣橘子,道:“你现下打得什么主意?”
“谢嬿婉认字吗?”
殷十恨懒懒的倚坐在墙上,卫将军受不了他这软骨头的模样,眸中冷淡的很,吃橘子的动作却没停下来。
“不认字,你殷家偌大家族,你妹妹也不认识几个字。”
“我妹妹就有点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你三妹。”
殷十恨的三妹叫殷海棠,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也是卫将军唯一记得的一个,当然,也是个不消停的主,其小霸王的性格,可比谢嬿婉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每闯祸,就是要找殷十恨背锅,卫将军在殷家住的那阵子,天天看得眉毛直跳,嘴角直抽。
“看来你挺了解她的。”殷十恨吃过橘子,坐直了身子,“她不识得几个大字,因为他们都觉得认字的女子都太可怕了,便是大家族的女子,识字也只是为了掌家罢了。”
“确实可怕,远了不说,南边那些人家就有不少识字的姑娘,结果呢?”
卫将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这位元姑娘不仅识文断字,还博览群书,怕是来历不简单,忘忧酒馆查不到她的背景,只说她是五年前到这里的,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一兄一嫂,她兄长死了,如今家中只有个寡嫂,却被养的双手无茧、皮肤白皙,当真是古怪的很,而且,你应当没见过她吧?”
“你这小狐狸,不应当假以辞色以探听出她的目的与背景?”
卫将军不置可否,只是眸中多了一丝揶揄,他极少与人调笑,乍然露出这样的神色,宛若破冰。
“不肯牺牲色相。”
殷十恨翻了个白眼。
“你让邯郸去做什么了?”
卫将军收了轻浮之色,拿绢帕擦了手,又细细的将绢帕叠好,收入怀中。
“暂时不可说,我得先走了,谢嬿婉在茶棚里听书,我得过去接人。”
说罢这话,殷十恨便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听得卫将军那句飘飘忽忽的“芽儿跟冯林没有旧情”,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他磨着牙,内心赌咒发誓说自己眼瞎了才会看上谢嬿婉……事实证明,他眼睛是没有瞎的,他发誓,人家好看是一回事,但日日对着这么个毒瘤一样的存在,也就不叫过日子了。
茶棚里听书的小孩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谢嬿婉和阿婆坐在桌前,碗里的粗茶还剩半碗,说书先生却已是从那位岳爷爷的出生说到死亡,嗟乎唏嘘之余,还是得庆幸一句还好死的早,不然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
毕竟两国战争,从来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虽说他们的骨子里也流着宋人的血,但便是那位岳爷爷没有早逝,两国之间的大事,也不是他一人能够力挽狂澜的。
殷十恨啊,他想做第二个岳爷爷,不以战争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