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蕾 文
下有汤谷，
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
在黑齿北，居水中。
有大木，九日居下枝，
一日居上枝。
【海外东经】
大殿中央，天帝端坐其上，他眼前跪着一名魁伟的男子，男子名曰后羿。他方正的脸庞透出一股正义豪迈之气，他正在聆听天帝旨意。天帝指着倚靠在一旁的弓和箭对后羿说：“此弓和箭，是天庭神物，无人能举，听说你力大无比，我将它们赐予你，请你用神弓神箭扶助下界苍生，救济世间苦难大众。”
听闻此言，后羿双手抱拳：“谢天帝大恩，唯恐吾辈力所不及。”
“不必推辞，非你莫属。”天帝信任地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后羿起身受领弓箭。
后羿抚摸着神弓。神弓华丽坚固，它以虢山之漆喷涂表面，赤红夺目；以弱水的建木为干，坚硬异常；以东海囚牛之角镶嵌成弯角，曲线优美；以吴西雷泽的龙筋为弦，极富韧性。后羿弯腰握紧弓的中央，掂了掂，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重六百余斤的神弓猛力抓起举过头顶，又从虎皮制成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这矰箭被玄石磨得箭头尖细，尾端四周缀着尺把长的白色鸟羽，刚柔相济。后羿将箭搭上弓，拉弦试了试手感。天帝看着眼前后羿展示出的完美雄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身背神弓箭囊的后羿，从天上降至大地，巡视着人世地貌。渴了，捧一波江水仰头痛饮；饿了，采摘山林里的野果充饥。地上一滴水、一颗果，皆爽口甘甜。他满心欢喜，在无人的野地丛林间无拘无束地独自行走。数日后，他走出丛林，朝着冒出炊烟的地方走去。这时，他隐约听见一阵惊恐的哭泣声，随即看见远处一大群人连滚带爬、慌乱地冲过来，没命似地逃奔。
“你们为何如此狼狈？”后羿望着众人疑惑地问。
“有恶兽！”
“恶兽在吃人！”
人们跑到后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待他们定下神，才看清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赤裸着上身，双臂肌肉凸起，背着弓箭昂首挺胸，像一棵挺拔的大树，无比威武。人们似乎看到了被拯救的希望，便跪下向他叩首求救：“救救我们吧，恶兽残暴，吃人无数，我们不想死！”
“恶兽？我倒要见识一下它的真面目。”后羿不假思索地朝着众人所指的方向大步飞奔而去。他来到一片名为寿华的荒野，这里满目望去不见一树，狂风怒吼，枯黄的地面上散落着风干的白骨及还带着血的尸骨和头颅，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
突然，从远处沼泽中冒出一大团黑影，那是吃完人刚趴下打盹的恶兽凿齿。它听到脚步声猛然站起，只见其血盆大口中长着凿子般尖利的雪白牙齿，牙齿长三尺，弓起的背脊上顶着一个毛糙的巨大的头，眼睛似一对大得吓人的圆球，目露凶光。
后羿定了定神，朝前一步，快速取下背上的弓，他握紧弓背，又从箭囊中抽出一箭，搭到弓上，手臂用力一拉，弓张得似满月。后羿眼冒怒火，大声喝道：“霸道恶兽！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凿齿张着大嘴，尖利的白齿闪着寒光。后羿忍无可忍，将箭射出，凿齿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箭，企图用锋利的尖齿将箭咬碎。后羿的第二支箭已瞄准了它。凿齿瞪眼望着箭。此时太阳钻出了云层，一道刺目的光线射向了凿齿的眼睛。凿齿晃了晃头，为躲避光线，它扭头就逃，然而后羿放出的箭已不偏不倚地深深刺入了凿齿的屁股。恶兽的哀嚎声像一群蛤蟆在烈火中挣扎时发出的叫声一样。很快，凿齿僵硬的身体凝成了一块巨石，那支箭则变成了一棵松树，从石缝里冒出。
人们消除了心头的恐惧，欣喜若狂地回家捧出酒敬献给杀死恶兽的大英雄。后羿端碗还礼，一饮而尽。后来，后羿在此地居住了一段时间，直到守护的这一方水土平安无事，他才又踏上了去远方巡视的征程。
“您一定是传说中杀死恶兽的大英雄。”后羿在路上遇到一个小伙子，他手提粗劣的弓箭，身着粗布麻衣。小伙子拦住了后羿的去路，自我介绍道：“后生逢蒙，找您好些日子了，只求拜您为师。”突如其来的阻挡令后羿一愣——拜师？后羿不曾想过。但此后，不论后羿走到哪儿，逢蒙就跟到哪儿，后羿拗不过他的再三恳求，又看他能一箭射下空中的麻雀，且有上进心，最后便收他为徒了。师徒俩整天练习射箭，技艺越发高超。
一天，他俩在小茅屋里吃饭，一群人哭哭啼啼地跑来说道：“你们有饭吃。我们却无处安身，没法活了。”饿慌的人们把后羿师徒的饭菜抢个精光，面对此情此景，后羿猜想人们一定是遭遇了不测。一个老妇人哭诉道：“一条大蛇尾巴一甩，就把我们的茅屋卷倒了。听说它吃了一头大象，三年后才吐出骨头。今天又一口吞了我儿子、媳妇。”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悲愤地哭诉着失去亲人的痛楚。
“它大嘴一张比门还大，吸一口气，像龙卷风，人被吸进去好几个。”
“吞了一帮人，肚子才鼓起一截。不知得活吞多少人，它才能吃饱！”
“大英雄，救救我们吧！”
“妖孽作怪，残害民众，”后羿脚一跺，愤恨地站起来，去取挂在墙上的弓和箭，“看我怎么收拾你！”逢蒙见状也跟了去。
师徒俩来到洞庭，只见在草木繁茂的山丘中，有一周身布满褐色花纹的大蛇隐藏其中，它身上时隐时现的鳞片变幻着灰褐青紫黑蓝等颜色，浑身散发着腥臭气。这叫修蛇，身长一百八十米，是条巨大无比的蟒蛇。此时后羿还没摸清它头尾藏匿的位置，怕说话惊动了它，便朝逢蒙使了个眼色，他们手持弓和箭，背靠背，环视周围。
越靠近修蛇，阴冷气息越重。这是逢蒙第一次出来打恶兽，他的腿在发抖，声音也飘忽起来：“它会不会掀起尾巴，把我卷到天上再扔下，让我摔成肉饼？”
“有我在，不必怕！天帝会保护我们除恶降魔的，”后羿为他壮胆，“一旦蛇动弹，我们就射它头，射它喉，射中要害部位。”
他们戒备了半天以防蛇突然袭击，却一直不见它有动静。这时，他们高举弓和箭的手臂开始发酸发麻，趁着如墨的黑夜，二人便放下手歇会儿。就在此时，一道幽灵般的鳞光闪过，修蛇翻身腾空跃起，它那三个人都合抱不住的大桶形身躯震得山丘晃动，把后羿和逢蒙震得滚倒在地。只见修蛇的蛇尾像柱子一样高高翘起，蛇头昂立，眼睛像发亮的铜盆，闪着阴森恶毒的凶光。后羿翻身站起大吼一声，迅速提起弓，拉紧弦，对准蛇头猛射一箭，直刺蛇的眼睛。疼痛难忍的蛇疯狂地扭动，粗壮的蛇尾向他们甩来，逢蒙吓懵了，呆站着。等他缓过神，再举弓，射出的箭已是偏了十万八千里。后羿一个转身眨眨眼睛，瞄准蛇尾，奋力补上一箭，箭带着神威，穿透蛇尾，蛇便从高处重重地落下，摔成几大段。那些被吃掉的人如同睡了一觉，经夜风一吹，清醒后陆续爬出蛇腹。逢蒙对眼前的大英雄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回来的路上，向得救的人滔滔不绝地赞美着后羿的箭法。
天帝得知后羿一次次射杀大地上的恶兽保护了民众的平安，欣慰怡然地对众神说：“我的神弓神箭没有赐错人。”祥云漫游的天空中，飘下一片华美的云彩，从中落下一道天谕：封后羿为射神。
仰仗射神护佑，大地众生过着祥和安宁、风调雨顺的日子。
转眼已是春天，和煦的太阳悬挂在空中，后羿觉得浑身洋溢着暖意。他和逢蒙走进一片密林深处，拨开树丛后竟发现了一个隐蔽小巧的仙洞。入洞后，他们看到洞顶垂挂着无数野葡萄，一潭清冽的泉水映照出自己英武的影子。他们欢跃地跳起来摘下一串串野葡萄，躺下边吃边闲聊，不久便沉沉睡去。
可是他们越睡越觉得热，之后，滚滚的热浪更是延绵不断地涌入洞中。后羿师徒出了洞，仍觉得热不可当。后羿抬头一看，天空中竟出现了十个太阳，他不禁大吃一惊！
这时，只见风神折丹扯着大嗓门，焦急地喊着：“后羿，后羿！天下快烧起来了！”
“不是恶兽凿齿、修蛇都被杀死，天下太平了么？”逢蒙不解地问。
“世事难料。可恨的十日在神树上闹腾个没完。”风神急切地喊。
后羿知道，十日是天帝与羲和生的十个孩子。每天羲和驾着一辆由鸾凤拉的漂亮车子，从天宫下来把汤谷里的一个太阳接到千丈高的扶桑树下，再由太阳中的金乌鸟把他驮到树上。人间便只见到一个太阳。
“十日依仗在千丈高的扶桑树上无人能上去教训他们，便放肆狂妄。现在只有你能把他们制服。”风神对后羿请求道。
热浪涌来，后羿朝天空中的太阳望了望，无奈地摇摇头：“教训，我不够格。十日是天帝的孩子，他们只是贪玩，会下来的。”
“树木枯萎，江河干裂！射神，十日不杀，天地将毁！”风神气急败坏地吼起来。
后羿看到这一切，却闭上眼，沉思了片刻仍然下不了狠心，他面无表情地说：“逢蒙，你去射日。”
“我？不行！我的箭法比师父差远了。”逢蒙被灼热的太阳烤得昏昏沉沉，捂着脑袋转身回洞里去了。
后羿用手遮着眼睛，挡着毒辣的阳光，他在犹豫该不该射日。不射日，民众会死亡；射日，对不起天帝。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
“别再想了，杀十日，救众生。”风神不住地劝说。
后羿的手提了提弓又放下，心想：“美丽善良的羲和每日驾鸾凤车接十日，杀了十日，等于我亲手撕碎了他们母亲的心啊！”他向风神摇头：“十日我杀不了！你让十日的母亲劝他们下来吧！”
“疯狂的十日，哪里听得进母亲的话，他们早就破了母亲的规矩。天下除了你，没人能杀十日，因为你是射神！”风神一再劝说后羿。
望着因干旱而生出一道道裂缝的道路，看着无数视肉怪兽在地上横行，想到大地将一片焦枯死寂，后羿双手捂脸，内心焦虑重重：天帝，你如此信任我，赐我神弓神箭，我不该忘恩负义，不该射杀你的孩子。
“请雨神下一场大雨赶走十日吧。”忽然，后羿如醍醐灌顶，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
“雨神的能耐怎敌得过十日？你就看着天地被摧毁吧。”风神愤恨地一拂袖，变成一缕极长的细风失望地钻进灼热的空气中去了。
后羿孤独地站着，炽热烘烤着他的身体，但他内心却蔓延着被抛弃、被冷落的寒意。他的心似乎钻进了恶魔，吞噬着他以往的正义和勇猛，在刺眼的阳光下他觉得自己很孤独且卑微弱小。他已辨不出方向，低头抱臂，跌跌撞撞。忽然，一个绿叶藤蔓缠身的老者踩着一团仙气，慈眉善目地站在他面前。
“你难道忘了天帝的嘱托——扶助下界，除恶救世？你看不到山地野外被十日烤焦的尸首么？大地被毁是对天帝最大的不敬，不除十日，你难逃纵容恶行之责。”老者说罢转身离去，待仙气消散后，早已不见了其踪影。
忽然，后羿的心亮了：“世间唯我有神弓神箭，除我以外，谁来救世济民？无论谁作恶，一样应给予其惩处。”心魔被驱赶后，他整了整身后的弓和箭，昂首走向昆仑山。
昆仑山方八百里，高万仞，离太阳最近，乃是百神所在之山，无人能上。后羿有着一双不畏炽热的大脚板，腿部肌肉坚硬如石，迈一步一丈远，他每一步都踩在神灵气息穴位上，只有他能登上山顶，遥望千丈高的扶桑树。
十日正为能居高临下而洋洋得意，不知射神正举弓拉箭瞄准着他们。后羿眯起一只眼，他睁着的另一只眼里饱含歉意。看见通红的十日在晃动，他正了正弓的方向，再次瞄准，放箭。利箭带着一道光无声地飞速射向一个太阳，那毫无防备的太阳正悠闲自得，突然被飞来的神箭射中。其他太阳吓懵了，停止了晃动。那被射中的太阳带着穿透全身的箭掉落到大地上。“咚”，一声巨响，太阳摔成千万颗碎粒，红光渐渐暗沉，转为黑色。少了一颗太阳，大地上的温度降低了些许，刺眼的光芒也稍稍减弱了。这巨响，同时撞击着羲和的心，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泪流满面，悲戚地自语道：“孩儿啊，听母亲一言呆在汤谷，就可安生！”
少了一个太阳，余下九个太阳如梦初醒，方知危机近身。
“剩余九日，下树方可得生。若继续祸害大地，则性命难保！”后羿高声喊道。
“祸害大地？胡扯！没有我们，天地一片黑暗！”一个淘气的太阳爱惹是生非，见一兄弟跌落大地，岂肯善罢甘休，“若有箭来，兄弟们并肩靠拢，令滚烫之箭返身回射进攻者。”
“并肩靠拢？从未修炼过，怕做不成。”胆小的太阳轻声说。
“我们上下左右分离得如此之远，能行吗？”愚钝的太阳望着淘气的太阳说。
后羿等了几个时辰，不见有太阳下来，便知顽劣的他们不听劝说。正当太阳们在商量如何对付来箭时，又一支利箭从地上飞速蹿来，箭上的一道亮光闪现在太阳们的面前，一个太阳转身朝旁边一歪，躲过了利箭，利箭飞向另一个太阳，那个太阳便藏进扶桑叶后，也躲过去了。有两个太阳正想着如何靠拢挡箭，却被飞来的利箭“一箭双雕”，他们还未跌落到大地上，后羿又追发一箭，将从叶后探出身体、惊魂未定的太阳射了个通透。“咚咚，咚”，三颗太阳落地，发出如山崩般的轰响，红色的碎粒飞溅到方圆几千里之远，由红变黑。轰响声撞击着羲和的心，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红光。几粒黑石弹进家门，她拾起而泣：“孩儿，我的孩儿又没有了。”
此时，天地间气温骤降，老虎、豹子、熊、罴，把堵塞在胸口的长长一口烫气吐出，喉咙口顿时气息通畅了。
树上还剩六个太阳。一个太阳担忧地劝道：“母亲说过，十日是兄弟，不能分离。已有兄弟被射死，是我们坏了母亲的规矩，不如回到母亲身边去吧。”
一个太阳任性地说：“既然已经坏了规矩，何必再改过。”
那个劝说的太阳忧愁地说：“下去了，说不准会受到母亲的惩罚，让我们永远呆在汤谷，再也不能上来了。”
还有两个太阳踌躇道：“我们不知该听谁的主张。”
最小的太阳爽快地说：“只要不死，怎么做都行。”
后羿射下四个太阳，消耗了很多元气，于是他便收了箭，盘腿坐下稍作休息。后羿此时十分自责：“射死了天帝的孩子，我，我，我对不住天帝啊！”他内心一阵痉挛，心想：“但愿树上六日能自知有过，主动下树来，我便即刻收弓，不再射箭。”过后他又跑去丈夫国北面的山上，只见那里躺着一具被太阳的热气烤死的女丑尸体，她扭曲着身体，一手遮脸，状况惨不忍睹，后羿低语：“太阳不下来，将有更多的人死去。”他再次擎起弓，搭上箭，瞄准了太阳，眼睛里充满了一个信念：保护无辜众生，让他们免受顽劣太阳的残害。
六个太阳中的一个在发布抗击的命令：“兄弟们，我们靠拢围成一个圈，不论利箭从何方射来，一定难以射到我们。”但狡猾的他却自己占着中间的位置，让别的太阳充当护卫，他还向其他太阳讲述了摆火龙阵的方法。“一支箭，要射死六个太阳，这简直是妄想。”他说道。这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在给大家鼓士气。
太阳中的劝说者忍住话头。太阳们互相靠拢，感觉一下子有了战胜对手的力量。一个胆大鲁莽的太阳却自有小算盘，他想跳去另一根树叶茂盛的树枝上藏身，不巧，一个落空，他也跌落下来。忙乱中，又一支利箭飞来，有太阳大吼一声：“摆火龙阵！挡箭！”只见五个太阳排成一条长龙，一边躲避不让箭射中，一边又想把箭挡回去。五个太阳穿来穿去，快速变幻着阵势。箭一次次被摩擦碰撞，耗损了冲击力。
后羿见五个太阳以火龙阵相抗，便快速补射了两箭。太阳们因不停地滚动身子，体力消耗大，速度渐渐减慢，阵型也散了。这两箭，一箭射中一个太阳，另一箭擦过两个太阳。三个太阳在慌乱中互相撞击，都掉落了下去。
“咚，咚，咚”，强烈的日光刹那间减弱，羲和瘫倒在地，凄楚地哭喊着：“孩儿，孩儿。我不能没有孩儿。”
折丹双手推开渐渐松散的热浪墙，喜出望外地来到后羿身边，赞许道：“谢射神，为大地民众除害消灾。”
他路过羲和住处时，听到了一声声悲楚的呼唤，素日温柔贤淑的十日之母羲和花容失色，频频念叨着：“不能，不能全射死我的孩儿。”
“最多只能留一个。”折丹动了恻隐之心。
羲和听了，泣不成声。
这边，后羿在接连射下三个太阳后叹息道：“十日狂妄得过分，他们用炽热残害生灵，没有善心。天地之间不该留此无情之物。”当他再次举弓瞄准太阳时，折丹极速赶来，庄严地恳请道：“念十日之母爱儿之心，请射神手下留情，保存一日。”
后羿愕然：“现有二日，该留谁？”
“留谁？”折丹微闭眼睛思考后，睁开双眼喃喃地说：“遵天意吧！”
此时，扶桑树上的二日似乎收到了母亲的灵讯，没有联手抵抗。一日强悍地追逐着另一日，欲将其挤下树。后羿一手遮眼朝树顶望去，将此刻发生的一切细看分明：一日心中带黑点在树叶间躲避，处于弱势，另一日心中似有一只张狂的鸟，没有片刻的安宁。他心想：“不能射错！留一个有善心之日，可慰藉日母受伤的心，此刻是唯一的机会。”后羿目标已定，擎弓，搭箭，放箭！利箭仿佛带着后羿的眼睛，将淘气任性的一个太阳射落在地。
“咚”，大地颤抖，强光再一次被减弱，随后热浪消散。后羿缓缓地收弓，仰天高喊：“天帝啊，你让我扶助下界，扬善除恶保平安。我射死九日——你的心头之肉，实在有愧于你。你会宽恕我吗？”他跪地不起。
羲和驾着鸾凤车将日八接到车中，日八羞愧不已，又惋惜自己失去了兄弟。“日八，有一日照亮人间大地，足够了。”日母疼爱地安慰他，“黑夜，就留给大地上的生灵，让他们养息思考吧。”
雨神送来十天十夜的大雨，河流欢唱，田野披上绿装，天地间一切生灵又重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