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共四辆越野车,都装有单面玻璃,一路上车速很快,压过水坑时泥水溅起一米多高,在车里其实感觉不到多大颠簸,反而觉得摇晃的很舒适,而让人不自在的是车室里的环境,不开车窗,一股烟味,给人感觉闷得慌。
胡洲坐在尾车里,醒了有好一会儿了,他已经对坐在两边的两个冷面男失去了耐心,小声问了他们那么多问题,一直在装聋作哑。
而副驾驶上的那个人更令人讨厌,下车时第一眼看就不像个好人,身材高大看起来却有些驼背,接近五十岁的样子,眉字倒钩,满脸怒相,说话粗声粗气,不过这人名字起得倒是挺斯文,叫关建哲,让人无法和他的外型联想到一块。
他自称是灾务所的人,旁人都称呼他关叔。下车他只确认了三个问题,然后没说任何理由就让部下的开枪,简直毫无尊重可言。
待胡洲的麻痹感基本消失,这时车已经开出了山区,行驶在泥泞的田间马路上,偶尔能看到戴着草帽的行人挑着担子或赶着牛羊。
车速开始放慢,开了一段时间,对讲机告知前面遇到了阻碍,前车突然停下,前头传来了几声喇叭声,是一头水牛挡在了马路中间,牵牛大爷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往路边拽绳子,时不时朝水牛吆喝两声,可那牛就是和头车杠上了,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我能打个电话吗?”胡洲试探性的问了一下,他发现泡过水的手机居然还能开机。
坐副驾驶的关建哲停下转动手中的打火机,定在那什么话也没说。随后他部下一把将胡洲的手机夺走,取下电池后递给了他,他拿在手里上下端详了一番,最后拔出手机卡,折成两半后丢进了纸篓里。
“怎么干事的!不是让你们搜仔细吗?”关建哲破口骂道。
“关叔说的是,我们下次注意。”两人紧张地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赶紧回复道。
司机熄了火,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说道:“老关,你看你跟他俩急什么?几年不见,气场还是这么足!”
“这群小子欠管教,马连根连下属都管不好,不知道他这个西南外勤长是怎么当的!”
司机看了一眼姓关的,“你还别说,这山旮旯搁谁都是个坑,人家老马也不是闲人。”
“这不搭嘎的,他不知道这年头通讯手段越来越发达了吗?你看那么小的一个盒子,居然有那么多功能装在里头,想报个警戳戳手指就能完成,这要是马虎大意了,可是会出大问题的。”关建哲说完把手机丢回了那个部下的手里,回头继续耍着他手中的打火机。
“得,回去你在酒桌上好好教训他一回,纠正纠正他的错误。”司机笑道。
“对吧,既然生活在这个年代,就要懂得与时俱进,哎!决不能当树袋熊。”
“关叔的话,你们俩坐在后面听清楚没有?”司机扭头训道。
“清楚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胡洲没指望能打上电话,更没想过要报警,这不明摆着的嘛,试问有谁被绑架了报个警还需问绑匪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吗?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一直很顺从,根本就没反抗的意思,搞不懂这波人干嘛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胡洲,又转向姓关的问道:“你说这兄弟遇上我们,怎么这么淡定呢?”
“我估计是给那浪头吓傻了。”
“不见得,我觉得你比浪头更吓人些。”
两人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胡洲无意打断两人,问道:“你们打算带我们去哪?”
关建哲收住了古怪的笑容,从烟盒里磕出了一支烟,然后向司机使了一个眼神。
“哦,不好意思,我们开了个小玩笑。”司机接着说道:“胡兄弟,我不能告诉你我们的任务细则,你去了你就知道了,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那里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会死人吗?”胡洲随口问道。
“死过人,就看你想不想死了。”司机直言不讳道。
关建哲打开车窗,点上了烟,用力抽了一口,伸出头和手,用力拍了一下车门朝头车大吼道:“前头在搞什么飞机?一头水牛都搞不定?下去踹它呀。”
那头水牛突然就像听懂了人话似的,一溜烟闯进了田里。
胡洲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前车的人没有上车的意思,依然靠在车身上悠闲地抽着烟。
关建哲狠狠地关上车门,气冲冲的样子朝前车方向走去。
“得,准有麻烦。”司机一拍方向盘,无奈的也下了车,关门前回头嘱咐了一句:“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胡洲无奈的摇摇头,他可没想过要逃跑,总看外面的原因是因为想去看看夏阳和小张的情况,奈何这两小跟班太守规矩。
胡洲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这波人做的还挺周全,每辆车都是两人控制一人,就好像提前知道要押送的人数,最费解的是不到一天就能搜寻到这穷乡僻壤之地,由此可以判断一定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方法来定位目标,胡洲虽然很想知道,但并没觉得这有多惊讶。
“看来是头车打不着火了。”胡洲左边的那人分析道。
右边那人摇摇头小声说,“我觉得有麻烦的是他们,你看关叔那脸色。”
“我看也是。你说关叔这次怎么就想起来要亲自押运?”左边那人问道。
“我哪知道,可能上头又有什么指示吧。”右边那人回答道。
胡洲插了一句,“他是你们的上级吗?”
两人愣了一下,右边那人说:“不是,不过他可能会成为你的上级,没准这次就是回来要人的。”
“要人?啥意思?”
“我是第一次见你们这种偷渡者,你们情况特殊,关叔肯定是冲着你们来的。”右边那人再次回答道。
左边那人小声制止说:“你别什么都和他说!”
“怕什么,反正以后大家都是同事。”
没过几分钟,司机和姓关的都回来了,两个部下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畏怯状态,看得出来两人是真的怕那个姓关的。
下午,车子驶进了县城郊区的一处城乡招待所,进去后又把路障堵回了大门口,路障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车位已满’,进去后胡洲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招待所,哪有招待所连个接待的前台都没有,大门还拿东西拦着不让车进的。
胡洲等人被带进了一个大厅,里面给人第一印象是很脏乱,陈设也十分简单,只有几张木桌子和几排长凳子,东北角还放着一台破旧的显像管电视机,满地的瓜子壳,桌上还有没喝完的茶水,还有胡乱摆放的碗盘也没人收拾,如果这就是灾务所办公的地方,那未免也太让人失望了。
看到这乱糟糟的画面,姓关的倒没说什么,找人随意收拾了一下桌面就让大伙就坐。
“出发前,我们先做个简单的评估。”说话的人是个书记员。
“去哪?”胡洲问道。
书记员愣了一下,继续发着手中的材料。
夏阳凑近胡洲小声问道:“胡哥,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你看文件上面的那些条例。”
“等会儿就知道了。”胡洲仔细看着文件里的内容,上面反复提到了一个身份,外勤与保障员,下面列出了几十条规范和条例。
第一条条例的意思是作为外勤与保障员需断绝和原有亲友的一切联系。
“我不要做什么外勤人员,我是灾务所的破灾人员,你如果不信,我可以打电话证明身份。”徐佳梦把文件扔回桌面上。
“坐下。我不会说第二遍。”关建哲指着椅子大声说道,另一只手依旧把玩着杯盖,稍微放低声音后接着说道:“我当然相信你是破灾使者,可是你既然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那你今后就只能听我的。”
徐佳梦不情愿地又坐了回去,咬着牙低声咒骂。
“还有谁有问题吗?”关建哲一脸严肃,恶狠狠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来回移动。
这一刻大厅静得可怕,小张似乎被吓坏了,大腿在止不住的发抖,胡洲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让他有所缓解。
“那好,我简单说几句。”姓关的继续说道:“你们应该好好感谢这位破灾使者,正常情况下破灾隔离失败的使者都会选择自杀,正是她的鼠胆才让你们有机会来到这,三十四年,已经整整三十四年没有偷渡者来了。看你们的状态,我想破灾使者一定已经给你们灌输了一些知识,不像以往不配合的那些偷渡客,都是一路躺着到灾务所办事处的,醒来还要费劲给他们解释这解释那,整得老子不耐烦了直接拖去枪毙了。你们算运气好的,至少给我留了点好印象。”
“大家别害怕,老关那是吓唬你们的,他的意思是让你们少问问题,听就行了,不明白的话后面会有专人给你们讲解的。”书记员微笑着说完给姓关的使了个眼色,似乎也不喜欢他这种态度。
姓关的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要记住,回家继续过日子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得从现在开始打消这个念头。你们要知道,就算你们回去能混个孪生兄弟的身份,你也只能活十年左右,下一次灾难来临你还是得翘辫子,翘辫子事小,现在查个身份信息这么简单,要是惹出其他乱子就不好解决了。除了这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那些文件上都是有写的,你们自己看,我只是在这里再提醒一下,犯了任意一条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姓关的停顿了几秒钟,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如果你们中有谁不想服役灾务所,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我们无偿提供安乐死服务。这样也省的我们麻烦,在信息时代想给你们造个假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姓关的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里面有一张评估表,都上过学吧?按要求选择和打钩,十分钟后交给我们的书记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