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就叫她X吧。
第一次遇见X是在2016年的四月。我学校的对面有一个大型的超市,它的价格相比较于学校的小超市更加优惠,所以为了省一点钱我会偶尔步行上两公里。
当我从那个超市出来,出口处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直行道。X就在那条直行道的终点,等着我向她走去,她是那家卖衣服的导购员。那一天,她站在镜子面前扎马尾,那面镜子平行于直行道,所以我清楚看到了她扎马尾的过程。因为侧颜与身材太过完美,所以我故意延缓前进的步伐,小小期待着看到正脸。谁又不是颜狗呢?我大方地承认我是。
当X转过身,天使降临人间,整个世界都在闪耀着光辉。
我不由自主地走得更慢,但那条直行道好像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下子变短了,越来越短,是天使的魔法吧。靠近直行道的终点,我右转离开,越走越远。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高冷傲娇绝不主动,不会因为一见钟情就上去撩。那样太过屌丝,人生的字典里没有“加个微信吧”或“我想认识你”这五个字。
但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每晚在体育馆夜跑后,我都会顺道去商场买一瓶水,自我欺骗只是去买水而已。如果最开始是因为我喜欢她的颜,但在盛夏的某一天,人世间的花容月貌开始变得暗淡。
我像往常一样去超市“买水”,时不时在出口处从直行道的起点望向终点。十分小心翼翼不敢多次探头,保持警惕非常必要,因为我不能暴露而被误会成“跟踪狂”或“变态”。反正我肯定不是变态,只不过是全世界最高傲的胆小鬼罢了。
我偷偷看了X三四次,不敢再多。然后付完钱,有了充足的理由光明正大地靠近X,而那个理由是我需要离开。出口处走在我前面的是一对夫妻,太太抱着小孩子,先生推着婴儿车。没走一伙儿,抱着孩子的太太蹲下了身子,让他双脚着地练习走路。小家伙两只脚踩地便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了,朝着我的X小姐,他的妈妈在身后紧跟着。
X看着小家伙朝自己跑来,而我则清楚地看到她母性的光辉从心灵的窗口流淌出来。而后又见她缓缓蹲下,美丽的面孔露出母亲的怜爱,凑近了小家伙,脸颊恨不得紧紧贴上。即使X蹲下了身子也比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高十几公分,她本就是面容极好的女子,所以在我看到她脸上散发母性的光后彻底成了羊羔。
我原以为的爱情就是盛夏时两个人在街头浪荡,熬过一个通宵后。在日出前抵达海边,坐在礁石上看着红日在水天交界处破晓。我原以为的爱情就是学习时两个人在数理化中,思维碰撞相爱相杀,征服或被征服,下课后我开着电动小破驴送她回家。我原以为的爱情从不考虑未来,也不必考虑未来,沉浸在自己此时的快乐里足矣。直到遇到了X,直到X散发出母性的光照耀在我的冷容寒颜之上。我开始幻想另一种未来的样子,竟有一点点希望因为一个人放弃坐上北上的火车。
在另一种未来的样子里,我看到了从欲望中挣脱出的另一种可能性。可是我呕心沥血制作的app就像我的孩子,终究是舍不得放不下,苦恼就是因为要得太多可是拳头太小。羞涩的口袋无数次让我在直行道的终点右转离开,这样整整持续了一年零三个月,可能是我梦为马才没有得上相思的病。那时的我只希望自己永远在靠近天使的路上,而不是站在天使身旁。因为那样像极了会相交的两条直线,相遇过后便再也不见,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所以我才希望X和我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未相遇才不会有缺憾。
但是在2017年6月的中旬,我让情况有了巨大的改变。高敏毅作为我人生的主角得做出选择,是选择演绎《开往北京的火车》还是演绎《厦门爱情故事》呢?这一次和三月首次的北上不同,因为我几乎花完了所有的钱,准备退掉了在厦门的房子。意味着,永远不再见了,X和我将成为彼此的过客。而那个早早决定了未相遇才无缺憾的选择在决定离开前变得摇摇欲坠,坚不可破的内心世界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崩塌。二者并非无法兼容,就像我可以在这本《开往北京的火车》里写上这一章《厦门爱情故事》一样。所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在人生的字典里添加“加个微信吧”或“我想认识你”这五个字呢?
考虑到我离开厦门的前一天X有十五分之二的可能性会休息,所以我把行动又提前了一天。也想着那天能够盛装打扮,再做一个帅气的发型,奈何仅剩的一点经费是我在北京十多天的口粮。简单的沐浴更衣后,作家高敏毅决定写上《厦门爱情故事》的前言。
我像往常一样,去超市“买水”,看到X站在终点处。她如我一般自恋,都爱站在镜子前一遍遍欣赏上帝的杰作。因为我只花得起十几块钱给X买两个巧克力,所以过去的一年零三个月里从未打扰。没有把选择权给过X,也没有给她买过巧克力。决定写下前言的我鼓足勇气买了两个。
买完巧克力后我根本不好意思当着X同事的面对她说:“你好…”。超市在商场的地下一楼,而X的视野覆盖了这一楼除超市以外的全部,所以我到一楼等着她下班。我知道她十点下班,而买好巧克力上到一楼才九点。一个小时里,走走停停,坐在石椅上内心纠结或是一边走一边咬指甲。没坐一会儿站起来踱步,没走几步又坐回石椅上,多次反复,总之内心各种的不舒服。作为严谨理科生的我明白人类所有情绪都受大脑分泌的激素控制,只是不曾想到那个叫苯基乙胺的激素如同BUG一般的存在。它产生了爱情,而爱就是愿意为对方做自己讨厌的事情,比如等待,比如剥虾。
九点五十五分,我再次去超市“买水”,盘算十点和X一同下班。一切都和自己预想的结果相同,唯一的变量是X和同事下班一起走回家,跟在她们后面的我像极了跟踪狂。我承认我自卑,可能是我把所有的智商、金钱和自信都花在自己的事情上,吝啬到丝毫没留给X。
X和同事在集美长途汽车站分开后,她甚至直接闯了一个红灯把我一个人留在集源路。我知道自己是暴露了,还可能被误会。但之后都可以解释清楚,是闯还是不闯那个红灯呢?不远处没有减速迹象的车子向进退不前的我驶来,看来天意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向前呢?绿灯亮起,我朝着X相反的方向走去。回家的路途绕了好几个远路,在无人的街上踌躇,寻觅走在相反方向的女子。如果这样还能在街上偶然邂逅,那我愿意放弃坐上开往北京的火车。第二天,十五分之二的概率变成事实,X休息。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高敏毅的一路向北,他下定决心后不再做最后争取。
2017年11月,我回到厦门赚取第三次去北京的口粮。一份不算体面的工作,回到离家两百公里熟悉的城市,我不能否认就是为了X,幸运地是她还在那里。工作每个月都有四天的休息,但我在第一个月的工作时接到集美税务局和工商局的电话,被告知违法的事实。所以,每月四天的休息我全部花在了处理违反规则的恶果上。至于X,在农历过年前即将离开厦门的最后一个休息日去找她了。
那天,直行道的终点。在重复了无数次的右转上,我依旧在X的面前右转。许久不见,我依然觉得她是这个世界最漂亮的女生。右转后右脚迈出的第二步悬而未落,长吸一口气。右脚后撤,转过身面向X紧接着走进店里。X跟了上来:“您好。”这是她的工作,那声“您好”好听到让我有点飘了。
“您好,我想买衣服送人。”因为那是一家女装店,而我不是女装大佬。
“送给妈妈的吗?”
“不是。”
神奇的是,在走进那家店前,我纠结且紧张。可右脚后撤的后一刻,紧张不复存在,镇定自若云淡风轻。
“送女朋友吗?”X问道。
这个问题,着实把我问懵了。是我的操作太骚,还是X的问题太难回答呢?是我骚吧!
“额…不是女朋友,希望她会是吧。”楞了一秒后,我笑着对X说道。
“她跟你差不多高,体型也跟你差不多吧。”多么好的一个差不多,在我的要求下X穿上她最喜欢的那件粉色外套派克服。虽然贵炸了,我还是咬着牙说:“就这件吧。”因为她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件。
X把衣服拿到前台后,去了其他的顾客那儿。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转身望向X的背影。她负责结账的同事在前台熟练地将衣服包好,装在昂贵的礼盒里。买完单,同事把礼盒双手递给我。“谢谢。”说着我双手接过,靠近了她的耳旁低声细语表明真实意图,又把衣服递回。
同事先是惊讶:“那……”。
没等她说出第二个字。“嘘”,我右手食指放在嘴巴前提醒她不要声张,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她的同事叫住了我,“你留个电话给她吧。”然后我看到她笑了,是在为我的勇气喝彩吧。我致以最高谢意的微笑对她说道:“不了,谢谢。”留下了人世间最酷男子的背影,只是不知道X有没有看到我离开的背影。她应该可以看出我拙劣的表演,或许在我转身背对她向前走的时候,X呆呆看着我远去的背影,所以一人向南一人向北,越走越远。生活中一定有太多人没有想过那次的见面竟是最后一次的相见。人生有多少次该转身或想转身的时刻,但因那时少了那么一点勇气而错过,亦或是那个时刻并不在自己最好的时间里而选择背向而行。
我在想,等我下次从北京回来,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表明真实意图,不管结果怎样。可是当我从北京回来,为X路过厦门时发现她离开了,是整个店都搬走了。未来八十岁的某一天,我想我都会记得二十岁那一天做出的错误选择,只是会想不起她的脸。
有些心意不可等到某个日子,幸福会因此错过。我再也找不到X,也很久没有梦到她,没有她的照片,甚至不知她的名字。X离开后,我把买给X的两个巧克力永远地锁在家里的密码箱里。之后便离开了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写书,假装喜欢一个人独处。
我害怕听到异性说喜欢我,因为那没有被辜负的深情无计可消。我害怕因为孤独说谎欺骗感情,害怕这样会有报应。嘴上囔囔着没人愿意给冷容寒颜的男子施舍温暖,当有人靠近时却狠狠地推开。那名叫孤独的癌,已经晚期扩散全身,无药可救。
你不会知道与我手臂相连的那瓶250ml的吊水,一共是3636滴。不过也要相信,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和你有契合的灵魂,因为ta的出现让你未被辜负的深情变得如匆匆浮云,让你觉得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