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韩方心头一紧，手里的肥皂也掉在了地上。他从淋浴间探出头来，死死的盯着隔壁正在洗澡的老马克。
“你再说一遍，咱们矿区怎么了？”
老马克是基因改造失败的“残次品”，他们的特点是都患有先天性侏儒症和早衰症，尽管只有三十多岁，但看上去就像是五六十了。老马克在这批矿工中算是年纪最大的，懂得似乎也比别人多，韩方平时的小道消息都是从他这里来的。
“哎，小方，我实话实说吧，昨天那群黑皮的，噢，就是日晷城那边的人来了，说是要把矿场填了，说是要造什么避难所，要遣散咱们这所有的工人嘞！”
“啊？真有这回事？”
“那还能有假？你老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老马克关掉淋浴，开始擦起身子来。看老马克洗澡实在是一件精神污染的事情，韩方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如果老马克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韩方唯一赖以生存的地方也就不存在了。自从老爹消失，自家的房子也变成违章建筑被军警给拆了，还是老马克把他给拉到矿场，从最底层的学徒开始，把他带成了矿工。
对韩方来说，老马克就像是某种父亲和哥哥之间的存在。
“那你怎么办？矿场没了你去哪啊？”
“你还不如问问你自己……毛头小子，我又不像你，我早就找好后路喽……”
老马克苦笑一声。
“大不了，跑到黑市把自己卖了呗，咱们这种人，就是这个命……”
“啊？就你？跑到黑市别把人吓死就算烧高香了！”
“就是，你还是滚回下水道里吧！别出来瞎跑！”
不知道一片朦胧之中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对着老马克打趣。
残次品就是这样，连最下层的底层人都看不起的存在。
“……你们说谁呢？嗯？”
韩方攥紧了拳头。他自己被怎么骂都无所谓，但是老马克是韩方心里的红线。
“怎么？想打架？就凭你？”
从水雾中慢慢走出一个肌肉大汉，足足比韩方高出两头，浑身满是肌肉块，堵在淋浴间的门口，在韩方看来简直像是一堵坚实的肉墙。这是打了过多的基因素的结果，所有这种肌肉壮硕的底层人都是基因素的受害者，在拥有强健身体的同时，还要饱受基因素的副作用：兽性。
这种人有时会因为注射了兽类基因素而进入狂化状态，那就真的是见谁咬谁，犹如疯狗，但联邦里那些不开机动战士的普通士兵大多数都注射了这种药物，从而在战争时提高战斗力。
韩方认出这是隔壁宿舍的斯坦卡，因为是身体壮还爱打架被工友送了一外号“坦克”。坦克显然也对这个外号挺满意，毕竟在精炼厂门口就停着两辆看起来就很威猛的坦克。
平时在矿场没有什么娱乐，大一点的矿工就喜欢打架取乐，坦克就是其中最爱挑事的那个，韩方可没少受他欺负。坦克还是矿长最忠实的拥趸，要是有人不听话，或者想逃跑，他就会立刻上报，接着就会有军警拉人。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
人们总是对更穷者报以最大的恶意，对于剥削者却是讨好和谄媚。
自身已经难保，却还在嘲笑更弱者。
“我说，老顽固，你呀，还是把那个小子卖了吧，你看他小脸儿白嫩白嫩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我早就——哎呦！”
就在坦克嘲笑老马克的当口，韩方已经一拳捶在了他的腹部。即使老马克已经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动手，韩方还是没有忍住。
做人不能欺人太甚！
不过坦克的身体甚至没有因为韩方的攻击而晃动一下。反倒是他的左手狠狠地抓住了韩方的手腕。轻轻一捏，韩方就已经痛得直咬牙了。
“就这？你还是好好回去练练吧！算了，矿场拆了，以后你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哈哈哈！”
坦克一边发出大笑，另一只手已经照着韩方的面门一拳轰下！
这一拳看似不经意，但在常年的格斗中，坦克早就忘记还有控制力道这种事情，如果这一拳轰了个结结实实，韩方恐怕得去住一个月医院了。
砰！
坦克一撇嘴，这一拳怎么砸空了？
只见韩方的头轻轻地歪到了一边，他的拳头只是擦着韩方的耳朵，在墙上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小坑。
“啧！”
砰砰砰！！
连续的三拳，坦克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然而除了让墙上多出三个拳印外，并没有打中韩方哪怕一下。
“你小子还挺会躲啊？”
坦克收回拳头，准备再来一拳。
就在他收拳的空当，韩方突然启动了！
即使右手被坦克死死地锁着，韩方还是以诡异的速度撞进了坦克的胸口。
面对韩方突然的动作，坦克根本来不及防守，一只手刚刚收回，另一只手虽说是扣着韩方的手，但其实也是被韩方死死地扣住了！
咚！
一声闷响，坦克被撞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在了后面的墙壁。
眼前这个身材瘦削的韩方虽然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却爆发出了某种强大的力量。
坦克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这小子，之前一直都是被欺负的料，什么时候练出来的这身本事？
韩方也根本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第一拳能够躲过还可以说是运气，但明明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清坦克的动作，却也硬是躲掉了坦克的三拳。
而最后这一撞更是离谱，说是本能，但韩方平时很少真正打架，从哪来的这种力量呢？
但是总比打不过要好，韩方想着。看着面前这个彪形大汉，韩方伸出右手勾了勾食指。
“你过来啊！”
“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坦克用力一锤后面的墙壁，反作用力直接将他往前推了两步的距离！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要教训这小子的想法，一种野蛮的欲望在不断膨胀。
他现在想要亲手杀了韩方！
“小方！他要狂化了！”
老马克话音未落，坦克已经动了起来！
“吼！”
坦克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吼，三步并作两步，一记直拳挥出！
这一拳不像之前还多少收着点力量，如果被这拳打中，可就不是住院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坦克虽然进入狂化，但并没有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他死死地盯着韩方，观察着他下一秒闪躲的方向。
然而这一次，韩方并没有闪躲，或者说，他已经知道自己不需要闪躲——
坦克的眼里只剩下韩方，他并没有注意到，之前韩方掉下的肥皂就在他的前方。
“唔啊？”
一脚踩在肥皂上面的坦克，在空中划出一道难看的弧度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似乎是头部着地的原因，坦克浑身抽动了一下，便没有了动静。
“坦克老大？”
“老大？你没事吧？”
“可以呀韩方！坦克都打得过！”
几个坦克平时的跟屁虫本来就在围观，看到老大出糗，赶紧过来帮场子。另一边，也有几个工友在暗暗朝韩方竖大拇指。两拨人凑在一起，眼看又要开始一场大战。
“傻小子，惹了祸还不赶紧走人！”
老马克一把拉过还在发愣的韩方，飞也似的从围观群众中间挤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