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我说了立正！”
斯通站在下层货仓甲板上，看着下面的人群，不由得头皮发麻。
狭小的船舱里密密麻麻地挤着五十几个人，不论发出什么指令，他们也只能勉强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一旦脱去隔离服，这些光着身体的人们似乎就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斯通。”
舱门打开，一个穿着制服，戴着墨镜的男人叼着香烟走了进来。
“少校！”
斯通立刻面向他站定敬礼。
“礼毕，报告情况。”
“报告少校，下面这些人不听指挥……”
斯通指了指下面嘈杂的人群。
“哦，那你手里的枪是吃干饭的吗？”
“呃……”
少校伸出手，一把从斯通手中夺过了自动步枪。
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起。
人群中顿时爆出一片血花，有数人发出惨叫应声而倒。
“给我闭嘴。”
霎时间，整个舱室便变得鸦雀无声，甚至几个中枪倒地的人也不敢发出声音。
“听话了？嗯？”
少校把步枪扔还给斯通，往前踱了两步，蹲了下来。
“我是皮埃尔少校，这条船上管事儿的。”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其中平静而冷酷的杀意压得在场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这就是给你们的欢迎仪式，欢迎来到军队，底层的蠢猪们！”
半小时后。
韩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没有穿着隔离服的人。
从刚才的事件中刚刚回过神，他已经被分发了一套不大合身的破旧军服。刚才那个皮埃尔少校说的话他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想象中的军人，并不是这个样子。
想必眼前的这些曾经的工友也一样根本没有听，因为那个叫斯通的军官正在用扩音器不厌其烦地重复少校的讲话。
“我是斯通军士！注意！所有人立刻穿戴完毕，你们被分配到的是第21装甲区第二维修区！五分钟后门口整队集合！”
韩方使劲攥了攥手里那块所谓的“识别卡”。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再是一个矿工，而是军人了。但和真正享受荣耀的那些军人不同，他们只不过是庞大的军队机器中一颗渺小的齿轮罢了。不过好歹算是有了个归宿，韩方还是很感激把自己送来的老马克的。
也许来到这里的本应是老马克，而他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留在那里的老马克会怎么样呢？丧失了那个C级维修技师的证明，他还有谋生的路吗？
一行人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在斯通军士的带领下在下层甲板转了一圈。当然这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参观游览，而是因为第二维修区处于下层甲板通道的最角落处。那里堆放着许多废弃的机动战士零件，而这一批新兵将在这里开始进行再教育。
这是韩方第一次真正看到如此巨大的船舰内部。下层甲板是机动部队的地盘，为了使他们能在飞船内迅速移动，所有的过道都被建造成了高达二十米、具有快速导引槽的样子，加上灯光灰暗，也完全没有内部装饰，使得这里看上去就跟矿洞里没什么两样。
不过当他真正看到在维修区停着的那台通体赤红的机动战士，他还是定住了。它并不是韩方了解的任何一种制式机甲，它的头部天线断了一根，还在不停地冒着电火花，有一只手被拆卸了下来，胸部还有两道明显的弹痕，在头顶聚光灯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种默然而肃杀的气息。
在它的旁边，一台显示器显示着：
CRX-M3天隼SOPMOD凌娴
看来这架机甲的名字应该是天隼，虽然韩方根本没有读懂除了这两个字以外的文字。
“那个，我说……你们谁知道那个机甲是怎么回事？看着好像是坏了……”
韩方拉住一个从旁边走过来的工人模样的人。
“嘘……一会儿被那当兵的听见你就完蛋了！”
“不是，我就问问也不行啊？”
被韩方拉住的人摇了摇头，似乎根本不想谈论关于那架机甲的事情。韩方有些灰心地松开了手。
队伍在红色机甲旁边的垃圾山前面集合。
“立正！韩方出列！”
“啊？我？”
韩方有些奇怪地指了指自己。
“执行命令！”
从没有进行过队列训练的韩方只得往前踏了一步。
“回答！”
“什……什么回答？啊！”
斯通也没废话，照着韩方的后背就是一棍。这一棍可不轻，打得韩方趔趄了两步才堪堪站住。
“要回答：是！”
“是……”
韩方揉着生疼的后背回答道。
“大声！”
砰！
斯通上前照着韩方的小腿又是一棍，韩方身体一歪，倒了下去，疼得暗暗叫苦。
“是！”
“给我记住，你们这些人都是猪，不听命令的猪，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人群中鸦雀无声，他们都明白，自己将面对怎样的命运。
“立正！接下来我给你们讲讲接下来一个月的安排，都听仔细了！你们原来都是机甲驾驶员，那个韩方还是个维修技师，看见这些垃圾了吗？”
斯通用棍子指了指后面胡乱堆放着的机体零件。
“你们今天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垃圾搬下飞船！当然，不会让你们人肉搬，等下解散后，到旁边的十三号仓库找你们原来的机体，二十分钟后在这里集合！回答！”
“是！”
这次，人群中响起了整齐的回答。
“解散！”
发出指令后，斯通便转身离开了。
韩方只是随意留意了一下，却发现斯通走的方向并不是出口，而是那架红色机甲，他去那干什么呢？
好奇心驱使着他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尾随着斯通走去。
只见斯通在那架机甲的脚边站住，弯下腰去往那里放了什么东西。
和之前那个大呼小叫，用棍子打人的斯通不同，在韩方看来，他此时的感觉柔软了许多。是错觉吗？他不知道。
韩方继续走到距离斯通只有几步的一堆废零件旁边。
而韩方也看清了斯通面前的东西——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面容姣好，一头飘逸的长发，看上去也不过十八岁上下，她的微笑甚至让韩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温暖。
只是，那张照片是令人绝望的黑白色。
在照片的下面，摆着几束韩方认不出名字的鲜花。以及一个写着“凌娴少校，KIA，2260-2278”的牌子。
断臂的赤色机甲，黑白的照片，鲜花，以及斯通抽动的肩膀，形成了一幅冷峻的构图。
韩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接近。
这就是军人吗？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