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玉民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康元镇,正巧赶上午饭时间,闫清海、李万芸、闫玉凤都在家。
“玉民,你回来的正好,快上炕吃饭吧,我去给你盛饭去。”见闫玉民从外面回来,李万芸就要去给闫玉民盛饭。
“妈,您坐着吧,我去给弟弟盛饭。”坐在炕沿边的闫玉凤说。
闫玉凤知道,闫玉民这次去山东,是为她办事去了,她理应表现的积极一点,所以,拦住了她妈妈,她到厨房盛饭去了。
“姐,少给我盛点,我还不太饿。”闫玉民嘱咐闫玉凤一句,抬腿上了炕。
闫玉民刚坐在炕桌旁,闫清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玉民,打听到张玉珠的消息了?”
“孩子刚回来,你让他休息一会儿再问,不行吗?”李万芸见闫清海急着问闫玉民,就阻止说。
“饭来了。玉民,给你。”闫玉凤把一碗米饭放在了闫玉民面前的桌面上,然后上炕,挨着闫玉民坐下。
闫玉民见一家人齐了,就酝酿一下感情,尽量让自己说的话看上去非常真实。
“爸,妈,姐,我把我这次到山东打听张玉珠的情况向你们汇报一下。”闫玉民说到这,故意停顿一下。
此时的闫玉凤,心跳得很厉害,她不知道闫玉民会带回来什么消息,所以,直直地看着闫玉民,等着他下面的话。
闫玉民扫了大家一眼,他到了闫玉凤的目光,他的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要不要去撒这个谎?”闫玉民在心中问自己,“豁出去了!如果不撒这个谎,可能姐姐这一辈子都不会从张玉珠的阴影中走出来,如果姐姐一辈子不结婚,那就被那个张玉珠给害惨了。这样的事,就该快刀斩乱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是作茧自缚了。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要把姐姐从这个漩涡中拉出来,让她开始新的生活。”
闫玉民想到这里,轻轻地咳嗽一声。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姐,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张玉珠却有此人,今年三十岁,早年在哈尔滨打工,他从哈尔滨回去后,第二年就与他的一个同学处了对象,后来他们就结婚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三岁多的男孩。姐,张玉珠已经不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了,你也该放下了。”
闫玉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深沉,以表现出对姐姐十分同情的情感。
“啪”,闫清海一拍桌子,气愤地说:“这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居然骗我的闺女等了他那么多年,若不是我派玉民到山东摸一下情况,我们还蒙在鼓里呢!玉凤,你听到了吧?人都会变的,谁也不会等你一辈子,现在你明白了吧?你的坚持是错误的,你应该彻底的醒醒了!明天,我就去为你托媒人,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是啊,是啊。之前,你为了那个什么张玉珠,错过了王宏利,多可惜啊。唉!现在再找这样的人家,可就难喽!唉!早知道这样,教育局的调令下来,你就应该服从调令,到齐齐哈尔去上班,毕竟是大城市,像你这样的大龄青年有的是。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说你现在,在农村的一个小学,找一个肩膀头跟你一边高的,到哪里找去?唉!真是的!”李万芸唉声叹气地说。
听了闫玉民的话,闫玉凤的脑袋“嗡”地一下,两眼直冒金星,她差点栽倒在饭桌旁。闫玉凤强咬着牙,控制着自己,而父亲闫清海和母亲李万芸的话,又像是用针扎她的心一样,她再也坐不住了,从炕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闫玉凤捂着被子,在被窝里呜呜涛涛地哭了起来。
她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了,下午还要上班,她立即止住哭泣,掀开被子,打来一盆水,洗了脸,草草地梳了一下头,就走出房门,骑上自行车,到李庄村小学上班去了。
坐在炕上,还没有吃完饭的闫清海、李万芸、闫玉民都从玻璃窗上看到了,闫玉凤骑着自行车走了。
三个人唉声叹气,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闫清海对闫玉民说:“玉民,你带回来的消息,对你姐姐打击很大,她中午也没吃上几口饭就到学校去了。下午,你在家里没有什么事,就到学校去看看她,顺便找找湛红梅,让她帮忙劝劝你姐姐。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闫玉凤来到了学校,没有进办公室,就直奔她所带的班级而来。还不到下午上学时间,学生们还没有来,闫玉凤用钥匙开了班级的门,进了教室。她感到很疲惫,就趴在办公桌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过了一段时间,学生们陆续来上学了。
闫玉凤的学生都很自觉,一进入班级,就开始学习,这与闫玉凤长期的科学管理分不开的。上课钟声响了,闫玉凤被钟声吵醒,她抬起头一看,学生们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教室里学习了。
闫玉凤从办公桌的后面站起来,开始上课。
再说闫玉民,为了让姐姐闫玉凤死心,就编了一段瞎话,导致姐姐闫玉凤情绪特别低落,中午没午休就到学校去了。闫玉民不放心闫玉凤,就草草地吃完饭,就来到学校门口等湛红梅。闫玉民知道,湛红梅和闫玉凤的关系最好,也许湛红梅能有办法劝说闫玉凤,能让闫玉凤放弃对张玉珠的等侯。
闫玉民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学校上学了,老师们也陆续来上班了。在学校门口,他首先碰到了孟凡峰。
“玉民,你在这里干什么?”孟凡峰问闫玉民。
“孟老师,我在等湛老师。”闫玉民说。
“哦,你找湛老师?她和王宏利老师快来了。那你等他们吧,我进院了。”孟凡峰说。
“好,孟老师,您忙,您忙。”
孟凡峰刚走,校长程子玉就骑着自行车来了,他也认识闫玉民,在校门口下了自行车。
闫玉民立即上前搭话:“程校长,您来了?”
“玉民啊,你是找你姐姐吗?你怎么不进院啊?”
“程校长,我不找我姐姐,我在等湛老师。”闫玉民说。
“怎么样?高考成绩下来了吗?你上线了吗?”程子玉问道。
“下来了,我没上线。”闫玉民的脸不由得一下子红了。
“现在考学太难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考上的毕竟是少数。没事,庄稼不收年年种,接着复习,你一定会考上的。”程子玉鼓励闫玉民说。
“人生之路有千万条,也不是只有考上大学这一条。我不打算复习了。我打算到深圳去打工,到那里一样能实现我的人生价值。”闫玉民说。
“对,你说得对,很有闯劲,玉民,你一定会成功的。”程子玉说完,推着自行车进了学校。
这时,在大道上,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很快到了学校门口,摩托车驾驶员正是王宏利,他的头上戴着钢盔,骑在摩托车上十分英俊潇洒。摩托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头戴钢盔、辫子长长的漂亮女人,正是湛红梅。
摩托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来了,闫玉民立即走了上去。
“王老师,你骑着摩托车真帅,将来我挣钱了,也买一辆摩托车骑。”闫玉民说。
“我就愿意听有人这样夸我,玉民,在这里干什么?找你姐姐来了?”王宏利一边往下摘头盔,一边说。
“我不找我姐,我找湛老师有事。”闫玉民说。
湛红梅也已经摘下了头盔,她将长辫子甩了几甩:“玉民,你找我?说吧,什么事?”
“湛老师,是这样,我去了一趟山东,打听到张玉珠的消息了,这个张玉珠已经结婚,而且已经有了孩子,他没有等着我姐,我姐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特别不好,我怕她想不开,所以,想请你——”
张玉珠这一宿彻底失眠了。寻找闫玉凤没有任何消息,这让他此次哈尔滨之行毫无意义。他离开家时,跟老父亲撒谎说到哈尔滨搞一次市场调研,实质上是为闫玉凤托梦的事情而来。张玉珠是个不爱撒谎的人,这次不得以跟父亲撒了谎,他心里感到特别的不自在。他决定,回到家后,就将他跟闫玉凤的事情全盘跟老父亲说了,也省得老父亲老是逼着他相亲。
张玉珠把事情想清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张玉珠就坐着火车从哈尔滨回到了济南,然后,又从济南坐班车回到了东平县城。下了班车,张玉珠正准备回十里铺村去,却在车站不远处的大街上碰到了翟志丽。
“翟志丽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张玉珠上前与翟志丽打招呼。
“哦,原来是玉珠同学啊!我是来接我舅舅来了,他在外地做买卖,今天回来看看,让我在车站等他。”翟志丽说。
“好,那你等他吧,我先走了。”张玉珠说。
“玉珠同学,你这是去哪来着?”见张玉珠要走,翟志丽追问道。
“我是刚从济南回来,现在回十里铺村。”张玉珠说。
“我是开车拖拉机来的,一会儿,我舅舅到了,我接上我舅舅,再拉上你,把你送回十里铺村不就结了。反正,我回八里铺村也要经过你们十里铺村。”翟志丽说。
“你还会开那玩意?”张玉珠说。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了,你以为只有你们男人会开啊!”翟志丽说。
“哈哈,志丽同学,你真是了不起!怎么不在鑫鑫百货商店当售货员了?”
“早就不干了。回到八里铺村后,我就用我这些年打工挣的钱,加上家里积攒下的钱,又借了一些,金伟又支援我一些,我就买了一辆四轮农用拖拉机,跑跑短途运输,在干点其他农活,这一年也不少挣。最关键的是,金伟他很支持我,所以,我才有信心买拖拉机的。”翟志丽说。
“对了,志丽,你和金伟已经处了这么多年了,早该结婚了,怎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呢?”张玉珠问。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结婚,这不都是因为你吗?”翟志丽说。
“因为我?怎么会是因为我?”张玉珠如坠云雾中地问道。
“你和金伟不是从小就是同学吗?又是好朋友。金伟不是曾经跟你说过吗?要和你同时举行婚礼。你迟迟没有对象——啊,不是,是你迟迟和你的对象联系不上,他一句话说出去了,哪能不算数呢?所以呢,他就说服我,我们晚结婚几年,等着与你共同举行婚礼呢!”翟志丽说。
“怎么能这样呢!金伟是说过,将来我们都有对象了,要一同举办婚礼,这样热闹些,但那只是一句玩笑话,金伟他怎么就当真了呢?金伟真是的!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金伟跟你就一辈子不举行婚礼了?简直就是胡闹!回去后,我见到金伟,一定要说说他,让他尽快与你完婚。”张玉珠说。
“那是你们哥俩的事,与我无关啊!”翟志丽将身子转过去,故意说道。但是,她的心中,已经十分高兴了。她早就有与刘金伟尽快完婚的想法,但是,刘金伟就是拿张玉珠与他的约定当借口,现在好了,她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话跟张玉珠说了,张玉珠是个懂道理的人,他知道怎么做的。
这时,从车站的出站口走出一位穿西装的五十多岁的男士,他提着一个箱子,一走上大街,就四处张望着,他是在找接站的翟志丽。
翟志丽已经看到他了,对张玉珠说道:“我舅舅已经到了,我去接他。”说着,就向西装男士跑过去,边跑边喊,“舅舅,舅舅,我是志丽。”
“志丽,终于见到你了。”看到翟志丽,西装男激动地说。
“舅舅,走,我们回家,把箱子给我。”翟志丽伸手要过舅舅手中的箱子,拉着他一起来到了张玉珠站立的地方。
她向张玉珠介绍了舅舅,张玉珠与他握了手,三个人一起到翟志丽停四轮农用车的地方,翟志丽扶舅舅坐到车厢里,让张玉珠坐在了舅舅身旁,然后,她登上驾驶座,启动四轮农用车,沿着乡间公路向十里铺村走去。
女拖拉机手,在当时的山东,还真的不多。翟志丽坐在驾驶座上,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真是英姿飒爽。
张玉珠和翟志丽的舅舅,坐在四轮农用拖拉机的后挂厢内,说了一路的话,他们谈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翟志丽展开。
“几年前,志丽就跟我写过信,说她已经有对象了,是十里铺村的,对了,你说你是十里铺村的,你认识志丽的对象吗?”翟志丽的舅舅问张玉珠。
“认识,当然认识。志丽、我,还有志丽的对象刘金伟,都是同学,你说,我们能不认识吗?”张玉珠说。
“同学好啊!同学跟同学处对象,彼此都非常了解,也有共同语言,应该是婚姻中的最好结合了。”
“对,您说得对。金伟在念书的时候,就暗恋着志丽,不过,他一直没敢说。毕业五六年后,金伟他事业有成,就主动追求志丽,就这样,他们的爱情就水到渠成了。”
“嗯,好。男女双方的感情越真挚,婚后的生活越好。对了,你说刘金伟事业有成,这个刘金伟是干什么的?”翟志丽的舅舅问道。
“他呀,养猪专业户。这几年的存款不下十几万了,是我们十里铺村首批万元户。”张玉珠说。
“行啊,不错。这回到十里铺村,我一定见见他。”翟志丽的舅舅说。
“我来做引荐。”张玉珠高兴地说。“对了,刘金伟和志丽已经确立关系这么多年了,早就过了结婚的年龄了,您老人家这次回来,应该催促他们尽快完婚。”
“我正要去问问刘金伟呢,既然两个人是同学,知根知底,年龄相仿,都三十多岁了,还等什么呢?你刚才说的对,这次我回来,顺便张罗着,把婚事给他们办了。”翟志丽的舅舅说。
翟志丽在前面开着车,偶尔也能得听清一两句张玉珠与舅舅的对话,她早就盼着结婚了,结婚后,她要和刘金伟携手,把养猪场的办得更好。
十里铺村到了,刘金伟家正好在村子的最东头,舅舅在车上嚷着要到她对象刘金伟家看看,翟志丽就把四轮农用车停在了刘金伟家的门口了。
刘金伟听到拖拉机声,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正好遇见翟志丽下了拖拉机驾驶座,刘金伟上前,抱住了翟志丽,两个人拥抱起来。
“舅舅来了。”翟志丽在刘金伟的耳边说。
“舅舅来了?快屋里请啊!”刘金伟松开抱着的翟志丽,走向了翟志丽的舅舅。
此时,张玉珠已经搀扶着老人,下了拖拉机的后挂厢。
“金伟,这是志丽的舅舅。”张玉珠说。
“舅舅好,舅舅好,舅舅您辛苦了,快请屋里坐。”刘金伟非常热情,上前搀扶着老人的胳膊,向院里走去。到了大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张玉珠,说道,“玉珠,来啊!你还外道什么?快点!”
张玉珠冲刘金伟笑了,跟在翟志丽舅舅的身后,一起进了院子。
张玉珠心里暗想:“这就对了。爱屋及乌,只有对翟志丽的爱深入骨髓,才能对她的亲戚这样。”
刘金伟和翟志丽,一左一右,拱卫着舅舅,向屋里走去。
进了屋,分宾主落座,刘金伟忙着沏茶,翟志丽也过去帮忙。
“妹妹金花呢?”翟志丽问刘金伟。
“在曹志刚家呢。”
“曹志刚屠宰场生意如何?”
“十分火爆。因为生意忙,所以,金花才没时间回来了。”刘金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