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猎猎,吹起她的衣摆,高高扬起,抛向青空。
崔兰溪曾说他不会死,可是御医诊断他已经死了,有什么办法能逃避御医的诊断么?
她脑子里百转千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说:“隽星,我求求你,让我去找他。”
“小姐要和他殉葬?”
隽星问。
“不,我只是想下去收敛他的尸骨,免于被野兽吞噬,我的手没有气力,你能不能帮我解毒?”
她问。
隽星为难道:“家主不让我为你解毒。”
她盯着他:“你身上是有解药的罢?”
他眼神一闪,躲了一下。
侍卫将崔兰溪的尸身抛向崖下,他没有任何反应,横身飞出去,消失在众人眼球中,百官喟叹,圣上轻轻抹了一把眼睛,感叹道:“兰溪与朕自小关系便好,我虽然虚长几岁,兰溪却总是带着我,教授我的课业,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可惜了,染了时疫,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你泉下有知,不要怪罪于朕。”
崖边浮云,崖下河川,再无人回应他的话,他等了一会,平复了心境,摆驾回去。
路过沈家小姐时,圣上特意多看她一眼,发觉她眼圈红肿,不禁停驾问她:“沈小姐哭的这般伤心,可是认得兰溪?”
阿笛答:“不认得。但凡人死,总要哭一哭,纵然不认得,一条性命就此消失,我便心生怜悯,觉得伤感罢了。”
圣上闻言,欣赏道:“沈小姐心性纯良,朕都为你感动,兰溪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
阿笛虚拽着手指,说:“他若真能感受到,不枉我掉了这么多泪也值得了。”
圣上朗笑两声,笑声可怖,阿笛听得格外刺耳,待他走远,“扑通”一声朝隽星跪下。
地上全是石子,磕得膝盖生疼,她求他:“隽星,我求你,给我解药,我要下去为他收敛尸骨。”
隽星静静地看着她,她头顶的玉簪上刻着兰花,想必是崔兰溪赠予的。
他取出一包药粉,递过去,她仰首灌下,药粉没有水的话,很难吞咽,全都沾在嘴唇上,她拿舌头舔舐着干渴的嘴唇,渐渐感觉到手上恢复了气力,朝隽星深深磕了个头,转身朝崖边行去。
这断崖数百丈之高,底下是一条急湍,两侧有些许滩涂之地,天色渐黑,阿笛一人沿着稍微平缓的石缝一点点摸索着下行,岩石碎裂成块,从头顶砸落,她砸得满脸是血,眼中进了泥沙,一瞬间看不见。
搓搓眼珠子,强挤出眼泪,冲洗过后,眼睛又恢复了视力。
等她到了崖下,过去一个多时辰,湍急的河川爆发出强大的怒吼,耳膜差点被震破。
滩涂地带长满了水生植物,虫蚁颇多,小鱼也在其中觅食,她来到圣上抛尸之地,抬首仰望,浮云从头上掠过,清风拂面,山花似火,开在峭壁之上。
这底下并没有公子的尸骨,她脱了鞋袜往河中涉足,河川底部是凌石,暗石颇多,一脚下去踩了空,整个人跌坐在水中,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她的双手在水底摸索着,什么也没摸到,便一路朝下游去,独自前行了许久,心内的焦急越来越甚,找不到尸首,难道意味着他还没死?
前日公子同她说过话,他不会死,这时回想起来,真希望那是真的。
再往前便是瀑布,瀑布底下有个深潭,从上看下去,碧绿静谧,深不可测。
阿笛走到一处浅滩,低头看着自己沾染泥渍的双脚,颓然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望着河水发呆。
想想还是不甘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重新走回瀑布顶端,朝下探了高度,旁边也没有路,若是跳下去,落入深潭中,应当死不了。
她没做多想,先把头上的玉簪取下来,用一根草绳穿过玉簪的镂空的花纹中间,把它绑在手腕上,从瀑布顶端一跃而下,感受到巨大的水流冲击自己的头部和身体,一瞬间吃了许多水入腹,肺中也盈满了水,呛了几大口之后,在水中浮沉一段时间,终于学会了憋气。
脑子里清醒过来之后,她尝试着游回岸边,上岸后先吐了几口清水,趴在地上歇了一刻钟,缓过劲来,这才四下张望,寻找公子。
夜已经降临,四下苍莽,树高草深,她已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身后草丛中窸窸窣窣,似有动物靠近,阿笛警觉地后撤,往湖边退去,紧握玉簪,盯着草丛的动静。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
她的心“砰砰砰”快要跳出来,这附近森林中有老虎出没........
阿笛紧张地盯着面前的草丛,草丛比人还高,天色也黑,她揉揉眼珠子,活生生的看见草丛中走出一个男人。
他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姑娘,她紧张地手都在打抖,脸色憔悴,双目红肿,说:“小姐,王爷的尸首还没有找到的话,咱们该回去了。”
隽星一路跟随她,走了远路,绕道此处,她看见他时,浑身放松,把湿掉的头发拢起来,用玉簪重新琯好。
隽星递上她的绣花鞋,她问:“你一直跟着我?”
“嗯,属下不放心,一直跟着你。”
隽星答。
阿笛接过绣花鞋,走进湖水中,把脚洗干净,穿上鞋子,隽星认得路,他们按照他来的路返回,外头已是星子漫天,玉碎一般璀璨。
她坐上马车,一路回想今日之事,伤心悲愤之间,隐隐还有一丝希望,真希望公子没死,他只是佯装死亡,趁机逃离了洪都城。
外头驾车之人说:“王爷的尸首没有找到,不知是冲到了何处去,小姐不要太难过,你若伤心,家主也会很伤心。”
她撩开车帘,说:“兴许他没死呢。”
隽星微微侧过头看她:“王爷没死的话,那是最好了。小姐放心,今日之事,属下不会告诉任何人。”
阿笛微微笑着,道了一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