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离开之后,崔兰溪有些不放心,命人跟过去打打下手,白老将军冷言:“兰溪,那个小丫头长得丑,又是个哑巴,哪一点过于常人了,你这般上心?”
“祖父,阿笛她这样皆是因为我,豫章此地阴霾毒障颇多,孙儿去年年根底下,差点病死,没有她的话,孙儿恐怕见不到您老。阿笛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
崔兰溪答。
白老将军命人奉茶,茶还是京城带来的,听人说豫章没有好茶,只有一个什么云雾,高山茶,却并不算珍品。
才来几日,白老将军已经厌弃这个地方。
崔兰溪品着京城的珍稀茶叶,道:“祖父在此可住得惯,哪里不习惯的,孙儿去置办。”
“我已经老了,这地方到处都湿漉漉的,浑身粘腻,我到夜里都睡不着........这还是小事,反正我本就睡得不多,不过有一样我最受不了,这里人吃饭怎么什么菜都要加辣子,那东西辣嘴巴,嘴都是麻的。”
白老将军嘀咕道。
崔兰溪忍住没笑:“孙儿刚来时也很不喜欢吃辣子,可是当地湿气很重,必须得有点辣子辣的人出出汗才不会害病,他们爱吃辣子是有道理的。祖父若是不爱吃,我让下人别给你加辣子了。”
“老夫就爱吃北方的面食,吃不惯南方的米,一颗一颗的,糙的很。”
这一点倒是好办,让人天天给祖父做面条和馒头就成了,祖父郁闷的应该是没有找到一个好厨子罢。
崔兰溪不禁朝后厨看去,阿笛手艺不错,不知能不能得祖父的欢心。
阿笛来到后厨时,厨房里已经有了几个女人在准备午饭,大家被她吓了一大跳,她的脸实在吓人,这些仆妇又是京城来的,一个个养得皮肤白嫩水灵,头插红花,打扮时兴,哪里见过这么丑的女子。
仆妇不知她来做什么,她又不能说话,比划了老半天,这些人也没听懂。
身后走来一人,秦陆跟随夫人过来,替她向厨房里的仆妇解释:“这位是王爷的夫人,姓沈,诸位请让一让,夫人要给将军做午饭。”
仆妇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想到兰溪公子会娶一个丑八怪作老婆。
阿笛不顾旁人的异样目光,净手择菜,切丁切丝,和面揉面,样样菜式都拿手,秦陆跟上去帮忙烧火舀水,她让他别舀太多水,锅里在蒸馒头。
秦陆没见过她那样做馒头的法子,馒头里和了鸡蛋清,蒸出来黄噗噗的,倒是非常香。
她忙活了大半日,让人把午饭依次端上桌。
崔兰溪坐在花厅中陪祖父闲聊时,惦记着阿笛,心思早就飞了,眼神一直往后厨瞟,仆妇端上了午饭,他却见不着阿笛,不禁问:“夫人呢?她在何处?”
仆妇答:“夫人好像累了,坐在厨房里歇会,她让公子和老爷先用饭。”
崔兰溪站起身,对祖父道:“祖父,孙儿去看看就回。”
他不等祖父的话,便一人往后厨行去,见阿笛坐在厨房外的躺椅上闭目休息,秦陆在旁递茶水,他快步走过去问:“阿笛,怎么了?”
阿笛掀眼见他来了,张手让他过去,等他走到了面前,她拉着他的手,写:“你先去吃饭罢,我有点头晕,想歇会。”
“把婆婆请过来给你瞧瞧罢。”
“不要了,吃了饭不就回去了嘛,不急这一会。”
他不依她,背对着她蹲下身:“你头晕也得吃东西,我背你过去,吃完了咱们就回家。”
“哎?”
阿笛觉得这样不合适,祖父还在花厅等着他,便告诉公子,她可以走过去。
崔兰溪性子拧,不依她,让她快些到自己背上去。
阿笛红着脸爬上了他的背,众目睽睽之下,公子的脚步轻盈,满面笑意,还对她讲:“这几日你好像重了些。”
她拿手指在他背上画圈圈,圈圈中带着暗语,她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胖。
崔兰溪笑着答:“是,夫人一点也不胖,你还得再重十斤才好。”
才好生孩子。
其实早就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时机未到,他瞻前顾后,最怕她受什么苦。
阿笛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继续写道:“到了门口把我放下来,让祖父看见了不好。”
他依言把人放在花厅外的花廊下,紫藤花开得正美,满头都是紫色的花朵,她随公子步入花厅,里头多了几个人。
崔兰溪认得在座之人,唤道:“姨娘,姨夫。”
阿笛这才晓得他家还有一位姨娘,是他母亲的亲姊妹。
白家举家搬迁过来,这位姨娘也跟随白老将军一起来了,姨夫原来是白老将军麾下的一员爱将,许了自己女儿给爱将,亲上加亲,便做了上门女婿,随白家人一同居住。
姨娘娴静和蔼,姨夫有些黑,阿笛初见他们,福了身子,姨娘问起崔兰溪:“这位就是沈姑娘?”
“正是,她叫阿笛。”
崔兰溪介绍阿笛之时,轻轻牵起她的手,把她往身边一拉,有意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外人隐约看见阿笛半张脸,还没看真切,就被崔兰溪给挡住了。
白老将军见这桌上皆是面食,其中一盆红色的肉,他问:“这是什么肉?”
阿笛写给崔兰溪,崔兰溪答:“这是叉烧肉。”
叉烧肉不是北方特色菜,却是北方人极爱吃的一道菜。
白老将军动筷子后,尝的第一道菜就是叉烧肉。
叉烧肉极其耗费时间,炖一锅肉要一整日,八个时辰才能炖得烂而不糜,阿笛做的肉入口便化开了,白老将军牙口不好,竟然能够嚼动,他口中咸甜适合,香气扑鼻,吃出了京城的味道。
“这个叉烧肉...........”白老将军开口,阿笛有点紧张,静静听他问起,“这个肉你花了多少工夫做?”
“才半个多时辰,是一道快手菜,让祖父见笑了。”
崔兰溪替她答。
白老将军满意地点头:“方才你不在时,老夫找来王府的护卫聊了聊,他们说沈姑娘很会做饭,曾经给护卫们做过一段时间的饭,他们吃过以后便有了家的感觉。今日一尝,果不其然,沈姑娘做饭的天赋真的无可比拟。”
阿笛微微笑着,写道:“我本就是沧州人,沧州离京城不远,口味相同,这不是什么天赋,只是恰好会而已。”
白老将军尝了她做的馒头,这馒头和牛乳一样,清香无比,也是入口即化,正好对了白老将军的胃口。
姨娘和姨夫也尝了几口,皆是满意地点头,对阿笛的手艺很肯定。
席间众人未多谈,阿笛吃了几口便放箸,喝了半碗浮着黄油的人参鸡汤,这顿饭吃完,崔兰溪也没有作逗留,带着她早早出了白府。
下了一个多月的雨,洪都城终于放晴了,他们携手走回王府,一路上见第二季水稻已是青青,看样子秋天的时候会有很多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