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乡亲认得他们,阿笛这副模样引起不少的骚动,她默默地带着微笑,不去管别人的目光,行至羊子巷外,巷子口的风灯迎风晃悠着,似乎在欢迎他们回家来。
王府外阿贵和小林子哥俩站在老位置,朝崔兰溪和沈掌事问安。
阿笛点了点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后,又折回来,哑口比划着,问他们晌午是不是去了一趟白府。
阿贵答:“晌午听人说王爷回来了,属下就去白府候着,没想到被白老将军叫进去,问了几句话,说的正是关于沈掌事的事情,属下没有乱讲话,掌事放心。”
她并不在意阿贵同祖父说了什么,依旧微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宅院里头,北屋的门开着,似乎在等他们回家,她进去后瞧桌上东西都备齐了,碎掉的毁坏的,但凡公子和自己喜欢的,都留在了原处。
崔兰溪也瞧见屋里被人收拾过,返身张望着西屋,问秦陆:“婆婆还在?”
秦陆答:“属下撵她走她都不走,一个人守到了现在。”
崔兰溪沉吟片刻,道:“她人呢?”
“好像在厨房里,听说王爷和夫人今日回来,估计昨晚上都睡不着罢。”
秦陆出去寻婆婆,果真在厨房寻到了她,锅里炖着热汤,秦陆嗅了一大口,道:“婆婆,王爷回来了,要见你。”
老妪弓着腰往门外走,来到北屋,见了崔兰溪后,目光往屋里搜寻阿笛的身影,阿笛从里屋出来,与她撞个正着,老妪见她的脸之后,一半欣慰,一半遗憾,说:“小丫头的脸怎么成这样子了,可惜了。”
阿笛拿手指比划着告诉她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不要她担心。
婆婆知她喉咙也哑了,拉着她看了又看,道:“这可是中毒了?这毒厉害了............”
阿笛取出黄大夫给的方子,老妪瞧过之后,被其中一味药材吸引了目光,她认得的字不多,但是药材的名字都认得,她点点头:“这个方子吃得,你要按时吃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阿笛指着公子那屋,老妪明白她要问什么,解释道:“老身趁你们都不在家,给你们做了一床厚实的垫子,底下铺的都是草药,安神助眠,对你们的身子好。”
阿笛可没见过这样的垫子,比手掌还厚实,躺上去软绵绵的,有一股药香。
婆婆小声在她耳朵边上说:“这可是睡了会多子多福的垫子,老身爬了好几趟山才给采全了草药。”
她红脸笑起来,崔兰溪从外走进来,见屋中干净整洁,与离开时无异,心情大好,说:“阿笛,祖父差人送了些金银首饰过来与你。”
祖父怎么给她送东西了,她一头雾水,出去见白府的人,两个小兵抬着一箱东西搁在地上,白府的管事朝王爷与夫人福身:“老爷说沈小姐做的饭菜很合胃口,来豫章多日,终于吃了顿可口的饭菜,特意赏了金银器具各二十件给沈小姐。”
白老将军一直唤她沈小姐,看来并未接受她,她也不计较这些,朝管事福身,收下了东西。
崔兰溪亲自把管事送出府门,临走前道:“蒋叔,我祖父那边托你美言几句,阿笛身子不好,我怕她多想,往后若是没什么大事,我就不带她去祖父面前请安了。”
白府掌事蒋叔答:“公子,老爷也不是不喜欢沈小姐,可是若要人协助公子治理这南方数个郡,还是要一位心思敏捷,口舌伶俐之人,沈小姐外貌差强人意,喉咙又不能说话,老爷担心她拖累了公子。若让她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过段日子公子再娶一门正房便可。沈小姐这里他也不会亏待,毕竟沈家还有些势力在,往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崔兰溪道:“再娶是不可能的,祖父不需要抱什么希望了。”
蒋叔一愣,没想到公子拒绝得这么快,爷孙之情也抵不过儿女私情,他面露失望之色:“小的看着公子长大成人,老爷在您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为了你不惜背井离乡,围城叛变,公子不应当让他生气。”
白衣的年轻人无奈一笑,未再解释什么了。
蒋叔乘车离去后,他返身回到北屋,阿笛正命人把东西往房间的床底下抬,屋子太小,搁不下这么大一个箱子,她倒是看都不看不一眼,一股脑给塞床板下去。
“阿笛,我祖父家底丰厚,这些也不算什么贵重物品,你看看有哪件喜欢的,拿出来戴上。”
崔兰溪看了一会,道。
她摇摇头,写道:“我不喜欢金银首饰,戴着可重了,累脖子。”
崔兰溪“哈哈”一笑,又说:“咱们休养几日,等你舒服了些,去沧州看看离叔罢,顺道把小春儿接回来。”
“离叔估计不想再看见我了,把小春儿接回来倒是可以。”
“我觉得离叔对你还算可以,反正我也有事要与他谈,你是晚辈,去了之后偶尔低个头认个错,一家人和和气气气的,也没什么。”
崔兰溪难得劝她,她都听怔了,疑惑道:“你不生他的气么?不是他把我劫走,可就没有这些事了。”
他答:“可是我觉得离叔其实很疼爱你。”
阿笛想过之后,微微笑道:“也是,他比我的父亲还亲,圣上死后,他应当也不会再逼我什么了,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恨呢。”
他们正说着话,屋外有人走进来,婆婆端了一盏红枣鸡汤,配了两碟花生酱凉拌面进屋来,搁在桌子上便退出去了,阿笛舀了两碗,一人各吃一碗下肚,外头天色渐渐黑下去,府上一向清净,吃了饭之后,二人到后院湖边纳凉,菜地里爬出来黄色的大朵的南瓜花和丝瓜花,油菜也开着花朵,阿笛躺在摇椅上打着扇子,公子让人端了张藤椅,他坐在旁边钓鱼。
湖里鱼儿不怎么吃钩,吃了钩也是咬下肉就跑,他发现几日不见,鱼儿都成精了。
阿笛眯着眼睛看公子钓鱼,钓了许久一条鱼都没有,她犯起了困,打着盹,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秦陆在后道:“公子,夫人,啸山虎来了。”
崔兰溪侧脸过去问他:“啸山虎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先前来过几趟,没看见公子,兴许都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来的。”
阿笛脑子里清醒过来,坐起身,崔兰溪道:“让他过来罢。”
啸山虎也不是空手而来,亲自抬了一篮子新鲜的大西瓜,笑呵呵地要孝敬崔兰溪,崔兰溪想起今年入夏还未尝过西瓜,便道:“既然都抬来了,不如切了吃罢。”
秦陆端来一张小几,拿了切水果的刀子,把西瓜切成薄片,配上热茶,几人分食。
啸山虎说:“公子,这圣上也没了,大事已定,你看看我家小春儿的事可咋办?当时您可是答应了我要把儿子还给我的。”
崔兰溪道:“别急,过几日我就去把他带回来。”
“不,我也要去,亲自接我儿子回家。”
啸山虎道。
崔兰溪瞥他:“我让你在军中历练,你的人马都安顿好了,可还出来为祸百姓?”
“哪敢呐,这南方都是您的天下了,我再也不敢做那等事情,白将军派人盯着我呢,我金凤寨的兄弟如今都守在了鄱阳,若北边那些人有风吹草动,我们立刻迎击,我啸山虎就是您的一条看门狗,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兰溪不让他跟自己去沧州,南北分立之后,连他去沧州都要悄悄地走,带这么多人树大招风,成了活靶子。
啸山虎吃了一肚子的西瓜,打着饱嗝离开王府,桌上狼藉一片,秦陆收拾了桌子,崔兰溪又钓了一会鱼,月已中天,阿笛睡着了,他才收了鱼竿,净手洗去脏污,轻轻地抱起她来,带回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