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在施工建围墙,百姓从河中运来砂石,堆砌在大路上,崔兰溪的马车无法通行,他下车步行,百姓见了他之后纷纷下跪,他问阿贵:“夫人说这处建起来是要做什么?”
“王爷,是准备年节时收各地的贡品,王府堆不下,要堆在这处,到时候请几个人看守仓库,外头用重兵把守。”
“酒坊也在这处?”
“正是,酒坊在东,仓库在西,中间隔开了。”
阿贵将他引到六眼井,崔兰溪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阿贵舀了一桶泉水请他品尝,他坐下歇歇脚,喝了一口泉水,赞叹:“南方的水果真好喝。”
“王爷以前也爱喝这水,您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次,夫人被老道的徒弟推入井中冻了一日,咱们一块到这来把她救上来的事情?”
他倒是没有印象,看着黑黝黝的井口,一个女人掉下去冻了一日,不知会冻成什么样。
“王爷身上这个玉笛就是当时夫人吹响的那一支,她吹响笛声,吸引咱们过来救她。”
崔兰溪低头看腰间的玉笛,握在手心:“这原来是她的东西?”
阿贵答:“王爷可记得你自己还有一支玉簪?”
他说:“好像是有的,后来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是给你夫人了,那可是你们两个定情时交换的东西,玉笛和玉簪。”
他不屑道:“既然拿了本王的玉簪,怎么不见她平日戴着?”
“那属下就不晓得了,估计夫人怕玉簪受损,给收起来了罢,反正在浔阳城那一战时,王爷杀了崔有量时,夫人还戴着玉簪,对了,她的脸便是用玉簪毁了的,她自己动的手..........”
崔兰溪听他讲起往事,好像都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贵领着他走入一个小巷弄,地上有一个小房子,阿贵跪在房子前,双手合十,击掌三下,重重扣头。
“这里头是什么?”
“这里头是井仙,夫人寻常会来祭拜,属下路过的话,也会过来拜一拜,井仙不仅仅保佑这一方水土,他也会保佑人万事安康。”
崔兰溪的腿无法下跪,立在小屋子头上,低头从屋顶的缝隙看里边,好像有个小人在里边,手上拿了个瓶子,倒是有趣。
他不信鬼神,看阿贵叩拜井仙时,还嗤笑他来着。
在六眼井转悠一圈,崔兰溪腹中饥饿,吩咐阿贵驾车回府吃饭,车马行至府门口,还不见大门打开,崔兰溪顿时就暴躁起来,吩咐阿贵:“你去翻墙,把门打开,让本王有家不能回成何体统!”
阿贵不敢:“王爷,若我去了,您能保我?夫人若是怪罪怎么办?”
“王府我说了算,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敢杀我的近身侍卫,本王就杀了她!”
崔兰溪说。
阿贵吓得浑身一哆嗦,他觉得王爷一定是说的唬人的话,夫人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虎父不食子,怎么可能杀了夫人,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崔兰溪下令,阿贵也不敢忤逆,只说自己倒霉,转眼一翻身,便从墙头翻过去,落在王府的影壁侧面。
阿贵刚刚站稳,就看见自己面前竖着几十把刀,每把刀都指着自己的脖子,他吓惨了,扑通一声跪下。
秦陆立在侍卫们身后,对阿贵说:“当初在王爷面前喝下的血酒,你我都曾说过誓死守护夫人,如今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夫人有先见之明,命我等在此等着你翻墙,你随我去夫人面前请罪,或许还有好下场。”
阿贵指着大门:“是王爷命我翻墙,难道夫人要一辈子不让他进门?”
“那是夫人的事情,王府内的事情,一切听从她的安排,你我发过誓,就要谨记。”
侍卫们把阿贵押到天井中,命他跪着,西屋里,阿笛躺在床上,额上敷着巾子,脸色不好看,冷冷看着阿贵。
府门外,崔兰溪等了阿贵半刻钟也不见人出来,他腹中饿得紧,一人拄着拐杖绕到王府的后背,那处围墙矮一些,他双手抓紧墙头,双腿无力地蹬了几次,终于艰难地爬上去,后院无人,他纵身一跳,摔的惨,捡起地上的拐杖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厨房,不见吃食,很是气愤,走到天井,见阿贵在天井中跪着,侍卫们围了一大圈,各个脸色难看,他“哼”了一声,大家见他回来,让开一条路,他来到西屋,发梢上,上衣,下衣,鞋袜全是泥,狼狈不堪。
“你把本王锁在门外是什么意思?不让本王回家了?”
他问阿笛。
阿笛缓缓张开眼睛,说:“王爷不是..........有地方去么........回来做什么.........”
崔兰溪哪里有地方去,他出门不带银子,肚子饿了,想找个地方吃饭都找不到,他瞧阿笛也不像生气,她眼眸清澈,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这就不对了,他头一次见不吃醋的女人,靠近床边,俯身把她打量个清楚,阿笛不知他要做什么,眼珠子看着他也不转一下。
他鼻头嗅得一阵香味,轻轻吸了两口,喃喃道:“你身上的味道和她们不一样。”
“什么?”
她没听清。
崔兰溪扭身坐下,拐杖搁在一旁,他指甲缝里有红色的淤泥,南方的土地真奇怪,居然是红色的,他拿脏兮兮的手探进被褥里,摸得她的肚子,这里暖洋洋的,正对了他的寒性体质,他一翻身,与她并肩躺下,抢走了她一半的被褥。
阿笛冰凉凉地说:“请公子.........离开我这里........”
“不,你这里舒服,那么多女人,就你这里舒服,我能睡得着觉。”
崔兰溪死皮赖脸地说。
他身上的衣裳把被褥弄脏了,散发出一股酒臭味,阿笛闻着便想吐,掀被起身,在痰盂中吐了一道。
屋外阿贵还跪着,她吩咐秦陆:“把阿贵带到柴房.........吊起来.........三日不给吃饭..........”
秦陆答:“是,夫人。”
崔兰溪坐在床上说:“昨夜之事你不是不生气么?不生气在这拿我的近身侍卫撒什么气?”
阿笛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公子不喜欢我.........我带着孩子走就是..........往后也不烦你..........你爱娶几个.........娶几个。”
崔兰溪眼珠子一转,问她:“以前我签的契约不作数了?”
瞧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阿笛感到一阵绝望,说:“对........你写休书........我立刻搬离王府。”
崔兰溪心底蓦然一吹来阵空虚失落,觉得这么让阿笛带走孩子也不对,他挽留:“不要,孩子不能走。”
阿笛瞪他:“你想让我生下.........孩子.........再走?不可能........你休了我.........孩子我带走.........”
他说:“孩子是我的,姓崔。”
“那我让..........爹爹收回兵器..........南方十一个郡.........你和祖父自己搞定..........”
这不是威胁,是按章程办事,契约里写的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