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带人去了六眼井,站在六眼井的巷弄之间,满目荒芜,对阿贵说:“咱们派几个人过来,把这六口井旁边的房屋修葺一番,里边的东西该腾空的腾空,做酒窖罢。”
阿贵晓得她想酿酒,他手底下也有百来号人,六眼井的房屋众多,修葺几间不是问题,他道:“沈掌事要自己亲手来做?酿酒可是个大活,累人。”
她说:“我先试试,若按照我的法子,酿出来的酒好喝的话,再请人来帮忙。”
几人来到井边,她不急着舀水入缸,让小林子卸下水缸,她带阿贵把周遭的屋舍走了一圈,破了屋顶的,破了墙体的,或是地板塌陷了的,该怎么修怎么修,最重要的一点是,屋子里不能有爬虫和老鼠,酒也是粮食,最吸引这些虫鼠,所以这些屋子全都得先杀一遍虫鼠再用。
阿贵把她的吩咐一一记下,回到井边,三个人合力从水井中舀水倒入缸中,三口比人还高的水缸倒满时,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们乘车缓缓归家,不见北屋有人,阿笛问门口的侍卫,侍卫道:“王爷带人出门去了,没说去何处,大概是张大人府上罢。”
阿笛“哦”了一声,让阿贵将水缸搁在后厨,她取来年前买的一大袋糯米,用井水清洗,搁在水缸里浸泡,一夜之后,明日大早就可以上屉子蒸软,开始酿米酒。
府外来了一人,蓑笠遮脸,裤管卷起来,脚上沾满黑泥,刚从地里上来的样子。
刘小金手里拎着一条大乌鱼,一个大蚌壳,朝门口的侍卫打了招呼,便进府里。
阿笛见他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极了,道:“刘大哥怎么还提东西来,这是刚捞上来的罢,你又下河了?”
“哎呀,刚闲了一会,看天气好就下河去摸了鱼和蚌,乌鱼炖汤好喝,蚌壳肉炒鸡丝,炒猪肚都好吃,沈掌事不是好这一口么,快拿去搁水里养着。”
她接过鱼和蚌,瞧刘小金的眼珠子不停地瞟,顿时明白过来,说:“嫂子在西屋带孩子呢,刘大哥去瞧瞧罢。”
刘小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看媳妇的,笑呵呵地往西屋去,她转身把东西拎到后厨,拿了个木桶,两样东西丢进去,正愁蚌壳怎么做,门口的鸡“咕咕咕”的乱叫,好像下蛋了。
鸡丝炒蚌肉的话,应该很好吃罢。
她背着手跑去倒座找阿贵,一副十分老成的样子,说:“阿贵大哥,再帮我个忙呗,帮我杀只鸡可好?”
阿贵跟她来到后厨,挑了只黄毛母鸡,割了脖子,放了血,拔了毛,抽空内脏,清洗干净后,放入凉水里煮。
凉水中搁了生姜、红枣等物,盖上锅盖,等着鸡汤熬成,鸡肉切丝炒菜。
外头天渐渐黑下来,刘小金见过了媳妇,让她在这安心待着,家里的孩子放在他亲娘家里,不需要管,李氏在这吃好喝好,沈掌事人又和善,李氏住得很习惯,把当家的送到府门口,见王爷坐着马车回来。
府上本是一辆马车,沈掌事下午拉出去一辆,崔兰溪要去张府,便让人过来接自己。
谈了事,回家时已晚,撞见刘小金夫妇,他略略点了头,自己推着轮椅进门,闻着鸡汤的香气,后厨亮着灯,阿笛应该还在做饭。
他在北屋门口等了一会,转头进屋子,在漆黑的房中摸出油灯,点上了。
李氏送走了当家人,回屋时经过北屋,小春儿刚吃了奶还在睡觉,她便走到北屋门口,怯生生地说:“王爷,听沈掌事说她要酿酒,一下午都在忙活这个事,若是需要我和我男人帮忙干活,您就使唤我们好了,沈掌事一直不让我干活,让我好好带孩子,其实带孩子也不累人,别跟我们太客气。”
他听说此事后,神色淡淡,道:“她要酿酒,自然会安排好,本王都不曾过问,你想干活的话,同她讲一句就行。”
李氏在王爷这里吃了闭门羹,有种感觉,沈掌事的事情王爷不想插手,还是他压根管不上。
看起来,沈掌事在王府的地位很高呐。
外头的天彻底黑下来后,阿贵哥俩都觉得肚饿,走到后厨去寻吃食,闻着一股鸡汤味,还有炒菜的辣味,今晚的菜式看起来很不错。
阿笛把三盘菜分了三份,少的那一份是送到北屋去的,阿贵端走一份,还有一份是给嫂子和自己吃的。
她端了饭菜和鸡汤送到北屋,公子在桌前读书,掀眼看她进门,说:“后日就去会见啸山虎,你来不来?”
她搁下手中的东西,说:“公子需要我去么?”
生疏的语气令他不满,他道:“按你自己的心意,不想去本王也不强迫你。”
她当真想说“不去”的,越瞧他越不爽,便真的答:“公子带上阿贵和小林子,多带点侍卫,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不去了。”
饭菜和鸡汤搁在桌上,她转身出去,留下他一人,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回想她说的那些话,心烦意乱地把手里的书都给绞了。
阿笛和李氏在后厨吃晚饭,李氏很奇怪地问她:“沈掌事,以往你都和王爷一块吃饭的,怎么最近不和他吃了?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没有闹什么别扭,我家公子喜欢清静,就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
阿笛答。
李氏心底却还是觉得他们在闹别扭,不敢多问,默默地吃了饭,烧了一锅水端到西屋去,阿笛也跟过去,两个人一起给小春儿洗澡。
夜里天气还有些凉,阿笛不解,为何小孩要日日都洗澡。
李氏告诉她,孩子其实是怕热的,天气冷,出的汗也不少,不给他洗澡他会浑身发痒,一直动换,会哭,会闹脾气,所以一定要保持小孩身上清爽。
阿笛忽然又想起来,鸡汤补身子,可不可以给小春儿喝点鸡汤补补。
李氏赶紧阻拦她,孩子要到六个月才能吃别的东西,太早吃荤腥,肠胃会养坏了。
阿笛也没养过孩子,一切都新鲜着,李氏教了她不少,她又问起一事:“嫂子,你成亲后多久怀上的孩子?”
李氏脸颊一红,狐疑地看着她:“你一个小公子和我打听这个干啥?怪羞人的。”
阿笛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别人不知她是女儿身,所以很介意这个问题,她说:“我还没成亲,也就是好奇,一般人多久会怀上孩子。”
“一般人也就几个月怀上了,当月就怀上的也不少...........哎呀,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娶了媳妇就明白了。”
李氏不好意思同她说下去,低头给小春儿擦拭着身体,然后拿大的巾子裹起来,抱到床上去。
阿笛浑浑噩噩,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问那种问题,她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别提是生孩子了,可能是看见小春儿胖嘟嘟的模样就喜欢罢,女人天生对孩子会着迷的,她也不例外。
出了西屋,望着天井上的一轮玉盘,莫名地哀叹一声。
厨房的水该烧好了,她进北屋时,崔兰溪不在,她心底觉得很奇怪,一路走出来,来到厨房,见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盆,正往浴房行去。
“公子,你怎么不叫我帮忙?”
她快步追上去,问。
见了她,他两眼冷淡,道:“你不是忙么,我自己可以干这些,不需要你。”
“你推着轮椅,要端多少次的水才能装满浴桶,我来罢。”
她接过水盆,公子在后慢慢地跟过去。